第95章
颈上一阵酸麻袭来，艾飞咧咧嘴，缓缓直起身子。“天都亮了？我怎么趴这睡着了，哎呦，我的脖子！”艾飞眯着眼睛迎上射入的刺眼光线，痛苦不堪地捶着脖子，不经意地往地上一扫，乐了。
紫阳郡主依旧面如桃瓣，安详地躺在脚边。
“哈哈，你比我还惨，竟然躺这睡上了！快起来啦，地上脏死！”艾飞蹲下身子打趣一番，推了推她的胳膊。
紫阳郡主一动不动。
艾飞眉头一皱，喃喃道：“不会病了吧！”说罢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嘀咕道：“温温的，不烫啊！”
“哎，就再背你一次，我这命啊！”她抱怨着，转过身在紫阳腰侧叉开腿蹲下，摸到她双臂用力一拽，紫阳的下颌顺势搭在她左肩上。
“哇，怎么变这么重！”艾飞咬着嘴唇，却突然表情瞬间僵住，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她怔了良久，颤抖着腾出右手往左肩探去，双目斗然一震——紫阳的鼻尖没有流出一丝气息。
艾飞头嗡得一声炸开，双手无力地垂下，怔怔地目视着前方。
紫阳从她背上缓缓滑落，瘫在地上。
艾飞不敢回头，双唇剧烈地抽搐着，眼睛不停地乱眨。“我没在做梦吧！这——这是怎么了？”
乾承殿上——
皇上威严坐于龙椅之上，撵须俯视前方，“爱卿，你真的要替紫阳取消婚约吗？”
穆相和佟以寒不由对视一眼，暗自思索。
太子沉静的双眸此时也波澜微泛，令狐傲粗眉横起，掩饰不住满面惊色。
安东侯拢袍单膝着地，低头拱手道：“臣自知有负圣恩。臣意已决，请皇上恩准！”
“既然这样，朕就准了！爱卿快快平身吧！”皇上释然一笑，点头道。
“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安东侯叩头，缓缓起身，沧桑的面容愁云满布。昨天紫阳生辰，他一夜未眠，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紫阳接回，带回滕州去，尽量远离这是非之地。
“这么巧，安东侯也要出宫？”
轿子行至宫门口，安东侯透过轿窗见端木宏亦乘着轿子，停在旁边。他点头笑道：“本侯正要去静王府。”
端木宏头探出轿窗之外，小眼睛眯起，“是吗？更巧了。我明日要启程回金伦国，正要去跟六王爷六王妃告别呢！既然如此，咱们一同去吧！”
两顶轿子并排缓缓而行。
端木宏趴在窗口，东张西望，随口道：“哎，这里这么热闹真舍不得走！回去之后就不能像这般自由惬意了！”
安东侯眉头舒展开，礼貌地笑道：“太子身系社稷，将来是要继承金伦国大统之人，怎么如此颓丧呢！”
端木宏哀叹一声，“我天生就不是当君王的料，父皇和皇兄总说我就知玩乐，没有雄心壮志。若不是皇兄英年早逝，我又怎么会当这个太子！他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完成他的心愿，开疆扩土……哎，我怕是要辜负他了！”
安东侯满是纹丝的眼角微微扬起，几分赞赏之情流露，“太子休要妄自菲薄。我虽为武将，镇守边关多年，也身经百战，但从未以此为荣。两国交战，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太子仁义，将来继承皇位定是位明君，此乃两国百姓之福。”
端木宏淡淡一笑，低头不语。
天缘阁外，丫鬟家丁婆子们围得水泄不通，窃声议论着。
“郡主，郡主！你醒醒啊，你看看秋菊啊！”秋菊抱着紫阳的尸身放声痛哭。
艾飞瘫坐在一旁，双目直直的，对小钗急切的呼唤视而不见。
“是你！”秋菊突然挺身，狠叨叨地瞪着艾飞，“是你杀死郡主的！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她抛开紫阳发疯一般扑向艾飞。
艾飞丝毫不闪躲，任她揪着头发连连捶打。
小钗拼命护住，与秋菊撕扯着，放声道：“王妃不会杀死郡主的！你别冤枉人！”
“啪”——话音未落，脸颊挨了一耳光。
秋菊泪流满面，怒指着小钗破口大骂：“你们都不是好人！是你们一起杀害郡主的！”说罢回头一瞟，扑通一声跪下，爬到门边，泣不成声，“侯爷！侯爷，是六王妃杀了郡主，你一定要为郡主报仇啊！她死得好惨啊！”
小钗捂着脸颊抬眼，见安东侯和端木宏已站在门边。
安东侯没有看秋菊一眼，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向地上的紫阳，神色恍惚，缓缓俯身将紫阳揽在怀中，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紫阳的脸颊、鬓发，嘴唇抽搐起来，喉结不停地蠕动。好一会儿，他抱起紫阳，踉跄着站起，猛一回头视线直逼艾飞，红透的双眼迸发出摄人的寒意，似欲将她整个生吞活剥一般。
艾飞仍如失了魂般，呆呆地坐在那里，浑然不觉。
安东侯却一言未发，转身抱着紫阳缓缓走出去。
下人们纷纷退向两侧，让出一条路，惊恐地目送着他离去。
端木宏眉头一皱，小眼睛转了转，也快步出了天缘阁。
“不会是王妃杀了郡主吧，她不像那么狠心的人啊！”
“这就难说了，她平时就为难郡主，没准——”
“你们说什么！”秦放立在一旁，低着头，冰冷的眸子满藏着愠怒。
下人们不由一惊，纷纷散去。
“王爷，你可回来了！”小钗抹着眼泪冲令狐修和穆如风跑去，望了一眼艾飞，“王妃她傻了，问她什么都不说！”
令狐修望着缩在角落中乱拨弄头发的艾飞，一个箭步窜上去，按住她的双肩，焦心不已，“不要怕，我回来了！”
艾飞缓缓抬起头，眸中血丝满布，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郡主死了！郡主死了！”
令狐修将她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青丝，安慰道：“我知道，有我在，别怕！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艾飞连连摇头，双眸水波泛动，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神色恍惚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给她庆祝生日，我们昨晚在一起聊了很久，还喝了酒！她也很开心！我——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见她躺在地上没气了！她本来还好好的，我不知道，我没杀她！她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
令狐修剑眉紧拧，将她搂得更紧，黑瞳中满是疼惜与疑惑，“我相信！我相信！别怕！”
“王爷，不好了！安东侯带人将整个王府围起来了！”刘贵慌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令狐修眉眼一震，将艾飞搀起，扶到床上坐下，随即与穆如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门外走去，刚迈一步却见安东侯已立在门口。
令狐修剑眉一挑，拱手道：“侯爷，本王敢以性命担保，她绝不会杀死郡主——”
秋菊钻了进来，怒指令狐修打断他，“你跟她一样，都巴不得郡主死！”说罢亮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这是我在郡主房间找到的，她平时欺负郡主还不够，还约郡主趁机毒死她！她真是猪狗不如！”
穆如风白纸扇“啪”地合上，接过字条一瞧，面色不由一沉。
令狐修也剑眉紧锁，黑瞳中满是坚毅，“艾飞只不过想给郡主庆贺生辰，你看这满地的红烛和桌上的面条都是她费心而为，怎么会杀死郡主呢？”
安东侯见他对紫阳之死无动于衷，却连连为艾飞辩解早就压抑不住满腔怒火，一招手，“来人！”
一个随从应着，手拿一根银针走至桌边探入凉却的半碗面中，片刻抽出，银针瞬间变成黑色。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安东侯怒目圆睁，颤声道。
令狐修和穆如风皆一惊，沉思不语。
艾飞猛地从床上跳起，眸中满是水光，高声道：“面是我亲手煮的，郡主吃过之后还跟我聊了很久都没事，怎么会有毒呢！我吃给你们看！”说罢扑到桌前，捧起碗。
令狐修眼波一震，挥手将碗打落，残渣散落一地。
安东侯紧攥的拳头爆出了青筋，恨恨道：“老夫身为当朝侯爷，今日带兵闯王府定会向皇上请罪。不过今日我一定要带她走，请皇上发落！”说罢一挥袍，两个佩刀的士兵将艾飞牢牢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