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又过去了。已是7月29日。
天刚蒙蒙亮,一个报时辰的老头陀又从街巷深处踱了出来,铮铮儿地敲着铁片,大声吆喝着着“天色阴晦,雨伞随身”,从火疗铺外外悠了过去。
越长风早就醒了,他一直在想火疗铺的出路。前几天让那帮当地的郎中闹了一次之后,这两天,火疗铺的生意,说好听点儿是生意冷清,说难听了就是,一个病人没来。不过,一旦时机成熟,再加上贾似道这个老贼可以利用,这铺子想不火都难。
想到这里,越长风吱呀一声下了床。刚走到堂屋,高和尚也揉着眼从西间出来了,打了招呼,他就到东间把越长风床前的铁箍尿桶掂到了门外,倒进了地沟。
居然混到有人给倒尿了。越长风闻着一股淡淡的南宋时空里的尿臊味儿,背着手,笑了。
吃过早饭,天果真就阴下来了,燥热得厉害。又要下雨了。
午后,一阵狂风过后,天上的阴云如波涛狂涌,一场雷雨在即!
此时,大庆殿前,陈宜中等十几位重臣,还有张宗演、张留孙等人已经肃然分立在谢太后两侧,仰望着殿顶,个个表情惊惶。
原来,天色刚一阴沉,谢太后就特意宣来群臣,让他们共同见证雷电下的白玉菩究竟会有何结局。
贾似道心里最紧张:如果白玉菩萨再被雷击碎,越长风小命不保,自己多少也得受到株连,在朝中真要一败涂地了。
风越来越狂,雷越来越密。飞扬的尘土中,众人以手掩口,都死盯着殿脊上轮廓不清的玉菩萨。
突然,一道蛇状的闪电自天顶凌空刺下!其亮炫人!那一瞬,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铜鼎上一闪而逝的白玉菩萨。
所有的人心都被再度提高,贾似道尤甚!
“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随后炸响!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大庆殿上,跳跃扑忽了几下,直向白玉菩萨扑去!
众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啊!祖宗保佑!”谢太后望空双手合十,扑通跪倒,以头触地,身心倶抖——
众人跟着跪倒,齐呼“皇天保佑”!
一声裂响,如巨瓮击地!
众人木了一般,都不敢发现任何声息,只有风声和闪电纵横穿行!
“禀寿和圣福!白玉菩萨仍在!”贾似道第一个喊叫起来,欣喜欲狂!
谢道清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几道闪电次第闪过——大庆殿上,白玉菩萨果真安然无恙!
“越长风在哪里!哀家要重重赏他!贾爱卿荐人有功,亦要行赏!”谢太后用惊喜失态的声音大声说道。
陈宜中,面如死灰。
雨一停,越长风他们就焦灼地站到了铺外,连郑虎臣也赶来了,一起等着从皇宫传来的消息。虽然那套避雷装置不应该有意外,但没有最终结果越长风还是内心不安。毕竟,要是万一失手,脑袋就敢搬家呀。
好在,没多大会儿,宫里就有人带着谕旨到了,让越长风马上进宫去见谢太后。
虽然动静不太大,但一个小小的铺面里竟然会有圣旨降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在场的几人欣喜若狂,过路的人更是都停下来观看热闹,啧啧声不绝于耳。越长风当然高最兴,这就等于火疗铺免费在CCTV做广告,效果没得说,从此这火疗就可以慢慢地火了。
越长风一直记着一件事,所以,临去皇宫前,他又进屋拿了一样东西,悄悄带在了身上。
“越长风,你治雷有功,哀家要重重赏你!”谢太后还在激动中,“你可入职太史局,观天象,行卜算,以助国运;另,本应赏白银三千两,但因国库空虚,暂赏一千两。”
越长风内心很不情愿、但又假装感恩戴德地跪倒谢过谢太后,又说道:“寿和圣福,小民有一事恳请您同意。”
“讲吧。”
“草民能否不入太史局?”越长风请求道。他可不想去当天文学家。昨天他就向郑虎臣打听过有关医生职位的事了。如果自己能当个御医啥滴,那就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借给曹天舒那帮捣乱的当地郎中一脸盆的狗胆他们也不敢再欺负人了。
“为何?”谢太后一愣。
“草民虽然治雷有术,但此并非我之擅长,纯属偶得之。而小民对医学兴致浓厚,并且刚开了一家独一无二的全新疗法火疗铺,所以……”越长风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反正脸冲地,谢太后也看不到,他的门牙又开始和下嘴唇亲密接触了几下。
“火疗?哀家倒是闻所未闻,不知效果如何。也罢,那你就入太医局吧,可惜的是,太史令是八品,而太医丞是九品哪。”谢太后说完自己都笑了。
越长风再次道谢,也觉得有些亏了,但总比大而无当强嘛。
“不过,只要你这火疗有奇效,哀家还会加封你!”
“草民谢过寿和圣福!”越长风朗声道。
“不,你如今已不是草民而是朝庭命官了啊。”谢太后宽厚地笑了。
“嗯……微臣……微臣还有一桩小事,请寿和圣福恕罪。”越长风再次叩头,心里说霍出去了。
“讲吧。”谢太后的态度出奇的好。
“寿和圣福,你可不可以亲手给微臣的火疗铺书写一个名字?这样也可体现您对百姓疾苦的关怀啊。”
谢太后沉吟了一下,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好狡黠的越长风,你是想拿皇家的名声做招牌啊,只是,我怕你的什么火疗铺徒有虚名,而坏了我皇家的威名啊。”
越长风沉着地说:“寿和圣福只管宽心,我的铺子若坏了皇家威名,我愿意以头颅谢罪。另外,寿和圣福刚才讲如今国库空虚,我愿意将那一千两赏银捐出,且,连官服俸禄也不必领了。”
谢太后不觉笑出声来:“好你个越长风,居然也有如此爱国之心。也罢,退朝后哀家便给你书写。”
越长风赶紧谢恩,心想,当个封建社会的小官也不容易,光他哥的谢恩就能让人晕菜了。这时,谢太后有些慵懒地问越长风:“越长风,你可还有事?”
越长风赶紧回答:“微臣还有一件要事,而且需要单独上奏。”临来时,他特意带来了何首山身上的一样东西,是他拼命想送进皇宫的东西。
“噢?那好,左右,退下。”谢太后有些狐疑地屏退左右。
越长风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让宫女转递到谢太后手里--这是当年襄阳守将、现已降元的吕文焕写给朝庭的,揭露了贾似道独揽大权、误国误民的罪行,是一封封血书。
越长风低头跪在又冷又硬的地上,努力捕捉着从上面传来的关于谢太后有任何声息。
终于,过了片刻,谢太后用颤抖的声音问:“越长风,这血书从何而来?”
“禀寿和圣福,是友人托微臣转交的。”
“大胆越长风!竟相信妖言,挑拨离间!”谢太后忽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把越长风吓得一哆嗦,心说这老太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伴君如伴虎,这母老虎脾气够大的啊,就小声辩解:“寿和圣福恕罪,微臣决非有意而为之,其中事端,我也不知啊……”
“好吧,看在你治雷有功的份儿,不然,定斩不饶。”谢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此事不许对任何人张扬,否则,定拿你是问!”
越长风只好连连答应。
“那个何首山如今在何处啊?”谢太后的声音低缓下来,“转告他,他为朝庭尽忠了,朝庭迟早会还他一个公道的。好了,哀家累了,改日再给你书写铺名,去吧。”
越长风拜谢而去,出了大殿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
出了丽正门,贾似道还在外面等着越长风呢,一看他出来了,赶紧迎上去,一听说越长风成了太医丞,连连贺喜。
“贾太师,这雷防住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越长风一心想着火疗铺的事,马上提醒他。
“老夫怎会忘记?不如随你哪天到我家先给我做一次吧?”贾似道满面喜色,“我已经给几个亲信大臣说过,这几日内他们都会去你的火疗铺就医的。”
“多谢太师了!”越长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那天,他给贾似道提的条件是,如果自己治雷成功,他就为他介绍十个人到火疗铺就医,有病治病,无病保健。火疗的价位较高,越长风觉得,从高层着手的效果应该更好,所以就决定不要贾似道的酬金,转而请他推广火疗。
美酒佳肴地在丰乐楼吃了午宴,贾似道又要派专人将越长风送回火疗铺,越长风恐怕何仲山他们误会,就谢绝自己回去了。
不等进铺子,郑虎臣就一脸焦灼地迎了出来,双手拉着越长风的手急切地问:“越兄弟!麻烦你去石佛庵一遭可好?”
“怎么么?何兄的伤又严重了吗?”越长风心里格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