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来到唐云身前五步处,慢慢弯下腰拣起地上的食物,又缓缓退回阴影处,整个过程有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由于他身材高大,这套动作下来让唐云更感无比诡异。
在他拱腰起身的那一刹那,唐云看得分明,这人脸上有两道深深的伤痕,呈交叉状印在脸上,异常鲜明,让人想起漫画里的脸谱。同时,也看清了刚才络腮胡扔在地上东西,竟然只是几个窝头,外表看起来,就感觉非是人类能吃的食物,让唐云有种想掐死人的冲动。
就在唐云还发愣的当刹,络腮胡已经离开了牢房,重新把门关上,这回却把门上的小格窗打开,使得牢房里不致伸手不见五指。对哑巴的好奇心倒让唐云把原先想要问的问题暂时忘了,他很好奇这个哑巴刚刚究竟是如何躲过他对房间的搜索,同时心里也泛起另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会和这个哑巴关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络腮胡依旧在那个时间段来到牢里送饭。这几天里唐云不断想方设法从络腮胡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以窥机会脱身,他绝不肯选择坐以待毙。
至于哑巴,每天依然是闷不吭声悄无声息的样子,要不是他的的确确就站在眼前,唐云真怀疑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陆陆续续的试探中,唐云从络腮胡口中套得唐三等人逃脱的消息,这也算是郁闷中能让他稍微振奋的好消息了。络腮胡人倒也不坏,几天下来,唐云跟他混了脸熟,这样络腮胡送来的牢饭便升了个档次;当然这个档次不是说窝头变成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而是窝头由原先的四个变成后来的六个,仅此而已。同时,他又从络腮胡口得知自己的牢友原来并非哑巴,只是轻易不会开口,甚至一年难得说一句话,这未免让唐云再次惊讶。
又过了两天,唐云深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开始试探牢房外面的情况,对这方面,络腮胡倒是非常保留,让唐云很是无奈;同时,也更加担心远方的父亲,唐三他们肯定已经带回自己失踪的消息,这对父亲的打击可想而知;想到这些,他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变成传说中的鸟人,飞回汉家村。
无聊、无奈与焦虑的情绪困扰之下,唐云便开始分散注意力,为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他每天有空就跟哑巴说话,试图引诱哑巴开口,无奈哑巴性格坚韧,毫不动摇,更不搭理唐云。羞恼之下,唐云的问话便由开始彬彬有礼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从那里来?....”等变成后来极具侵略性的“你全家可好?你妈贵姓啊?...”等诸如此类的暗语。
与哑巴沟通无果,唐云再次把重心转移到络腮胡身上,这几天他也渐渐摸清络腮胡的性子,只要一赞美他那满脸丑陋的邋遢胡子,他必定高兴得忘形。于是,唐云充分发挥,比如什么“威风啊”、“勇猛啊”....“气宇轩昂啊”等等诸如此类的夸奖,不管络腮胡听得懂听不懂,总之不停得往他身上砸,直把络腮胡捧得身心舒畅,对唐云大起知己之感。
终于一天,络腮胡忘形之下向唐云道出了重要信息。
原来这股响马一向活跃在灌城百里外一带,而且规模远远超出唐云想象,足足有上千人,每年到了春季灌城的大型交易会期间,便从藏身山寨中倾巢而出,分成数股游戈在灌城主要的往来道路上,以埋伏袭击或者奔袭抢掠等方法大肆掠夺人口及财货,被他们盯上的部族队伍少有漏网之鱼。
说来也算唐云等人倒霉,其实他们所遇到的响马的主要目标是走在众人前面的那支队伍,对汉家村这种没有“油水”的小部族,响马们平时根本不会去理会,这次适逢其会,众响马便顺手牵羊,噢,不,应该是顺手牵牛,汉家村也只有那几头牛;响马们顺手牵牛把唐云等人也抢了。
一般情况下,这些响马不会选择杀人,因为他们不只掠夺财货,更是掠夺人口。据络腮胡透露,响马们掠夺回来的财货以及人口,除了其中一部分留以自用,其余均是交易出手,至于交易的对象到底来自那,究竟是何方神圣,以络腮胡的身份,却是无从得知。
唐云随后追问响马掠夺人口有何目的,不问则以,一问吓一大跳。原来掠夺过来的人口,囚禁一段时间后,便会卖给强大的部族或者氏族为奴隶,在脸上络上“奴”印,终其一生为主人服务。至于唐云之所以与哑巴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是因为他们二人身材体格不错,兼之年龄较小,容易调教,有成为响马的“前途”。
相对唐云,那个会说话的哑巴已经被关了近两年,自两年前他被劫回山寨后,曾多次试图逃走,而后都被发现抓了回来;以致后来响马首领直想把他也卖给别的部族当奴隶;只是又有感于哑巴性格坚韧,毅力十足,每每屡败屡逃,有着成为响马的大好潜质,决定存心要把他降服,于是将他留在山寨中,当作奴隶使唤,慢慢消磨;前段时间哑巴再次逃亡,被抓回来后就一直关在这里,唐云如今有幸成为其室友。
听完这些,唐云暗暗心惊:变成奴隶后,这一辈子基本就毁了,还好现在仍有机会,真是与命运之神擦肩而过!
接下来的日子,唐云想要逃跑的念头更加强烈,只是苦无脱身之计,平时只得更加刻意去亲近络腮胡,以套取更多有用信息。
直到这一天,看络腮胡送饭过来时一脸惊喜的模样,唐云以言语探之,得知一消息。
原来响马们用前段时间掠夺过来的财货与人口,换回了大量的粮食武器等物质,其中更有一大批烧酒;高兴之下,响马头领遂决定等明天烧酒运回山寨,晚上就举寨痛饮,大肆庆祝一番。唐云追问其中详细情形之后,灵机一动,猛地想到一条脱身之计,这一下心里不由狂喜。
等络腮胡走后,唐云对哑巴说:“明日夜里我有办法逃离此地,你可愿意跟随我?”
哑巴仍然没有出声,不过唐云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立即急促起来。
唐云不死心,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这回哑巴却开口了,以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