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红的夕阳斜挂在洛阳城外的硭苌山角,绚丽的晚霞将的大汉天都渲染的分外肃穆庄严,巍峨雄大。寒风飒飒,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夕阳的晚辉中翩翩飞舞,仿佛从天而降的金粉银妆,为落日下的大汉帝都点缀着最后的祥瑞、辉煌…
三匹高头骏马踏雪而来,缓缓行走在城西的街道上。马上三人顶盔贯甲、锦袍裘氅,英姿勃发,威武萧飒,异常吸引路人的目光。这三人正是吕彦、吕布和赵风。
吕彦受王允之邀,前去赴宴。吕彦没有带着雯烟、麝菲与绦容,只是带上了吕布和赵风二人,轻装简从。
大鸿胪乃是朝廷的九卿之一,地位显赫,想找大鸿胪府邸自然不难。赵风随便问了几个路人便知道了大鸿胪府的具体位置,沿着城中的街道一直向西,在西城过四个路口便是。
吕彦三人一路向西而行,果然如路人所说,刚过西城第四个路口,便看了一座庞大豪华的府邸,门下青石八阶,朱门红柱,大门侧矗立着两只白玉石的巨型狮雕。不用说,这就是大鸿胪.王允的府邸。
吕彦三人来到府前,不等吕彦下马,门前恭立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和一个青衣小厮立刻小跑过来,管家深深一鞠躬,小声的问道:“敢问可是吕大将军尊驾?”
“不错,我便是。”
吕彦回道。
“小人是大鸿胪府总管——王相,奉大鸿胪命在此恭侯将军,请将军落足。”
说着,管家向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弯腰垂首。
青衣小厮在吕彦马下跪倒,耸起肩背,请吕彦踩着他的脑袋下马。
“这是做什么?”吕彦心中暗道,扫了眼小厮,翻身从另一侧跳下战马。吕彦很不习惯这种作践人的下马方式。
吕彦随便下了战马,而跪在地上请吕彦踩着他下马的小厮则被吓的面无血色,头也不敢抬的连爬了几步,跪在吕彦面前磕头如捣蒜。
“我不踩你下马,无非是不想作践你,怎么还纠缠着没完了?”
吕彦心里正疑惑时,管家王相向肃立在大鸿胪府门边的两个护卫点了点头,护卫立刻小跑过来,先是向吕彦深深的躬身施了一礼,随后便拎小鸡似的扯着那个小厮的脖领子向府门侧的小门里拖去。
“慢着,你们这是做什么?!”
吕彦连忙喝止道。
“回大人,这奴才适才举止不敬,惹大人您厌恶,所以大人您才不愿踩踏这奴才下马,小人依照府规要将这奴才斩杀。”
管家王相向吕彦回禀。
“这算哪门子规矩?!”吕彦顿时惊愕。这时,赵风过来附在吕彦耳边悄悄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下马垫”是士族贵人们为了表达对来客的尊敬而立的一种迎客礼仪,不但有“下马垫”还有“上马踏”,说白了都是拿人当踏脚物上下马。若是客人不肯踩踏奴仆上下马,则是觉得“下马垫”或者“上马踏”不和心意,要换个才行。自然,先前充当“踏垫”的奴仆就会被以“不敬”的罪名斩杀,以博取客人的满意。
吕彦来自后世,自然不知这“下马垫”的来历,听了赵风的一番解释后不觉心中忿然。“什么烂规矩!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放了这小厮。”吕彦怒目呵斥王相。
“喏。”
王相应了声,向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应声退下。
吕彦正要让那个被吓的半死的小厮离开,不料那小厮却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拼命磕头,小声的哀求吕彦先踩着他上马,然后再下马。吕彦沉吟瞬间便明白了这小厮的苦处,“今如若是不踩这小厮两次,他走后这小厮还是要被以不敬的罪名处死。”
万般无奈下,吕彦只得应着小厮的说法,别别扭扭的踩着小厮的肩膀上了战马,随后再踩着他的脑袋下马。吕彦心中别扭,而那小厮却是长出了一口气,惨白的面孔终于略微恢复了点儿血色。
一旁骑在马上的吕布看在眼中,对吕彦享受的待遇羡慕不已,大笑道:“某若如将军这般威风,每日定要踩他百八十个脑袋…”
吕彦闻听,恼怒的瞪了吕布一眼,吕布却不以为然的大笑着向吕彦刚刚踩过的那个小厮一指:“过来,伺候大爷下马。”
“是,大人。”小厮连忙又跑了过来,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大鸿胪府的中门四敞大开,一位苍髯皓首,眉目慈善的老者缓步来到门前,拱手笑道:
“哈哈哈…吕将军大架光临,老夫迎接来迟,真是失礼、失敬。”
吕彦一见老者便知此人就是大鸿胪——王允。吕彦连忙躬身回礼:“彦.何德何能?怎敢劳王大人亲自相迎?”
吕彦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暗中腹诽王允。“死老狐狸,老子又不是啥名人,有必要搞这个奢侈的迎接仪式么?弄的老子不明所以,差点儿因为我冤死人命。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不懂规矩嘛…”
“呵呵,吕将军过谦了。吕将军乃国之栋梁,陛前新贵,老夫能迎得将军大驾真是万分荣幸,荣幸之极。”
“老狐狸,真他娘的虚伪。”
吕彦心里咕哝了一声,又与王允寒暄客套了几句,这才进了“王”府。
一行人穿庭过院,走了两刻钟才到了“王”府正堂。吕彦见所过庭院均是雕梁悬檐、绚姿丹倪;锦萝蔓帐间迎送的奴仆们也都身着皮裘彩缎,装扮华丽,极尽奢侈豪华。再想前来王允府邸的路上所见百姓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流儿乞丐满街尽是,吕彦面沉如水,心中说不出的沉重“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赵风面无表情的跟在吕彦身后,警惕的注视着来往的奴仆婢女,而吕布则东张西望,贪婪的盯着如蝴蝶般穿梭飘舞的婢女与豪华壮丽的宅院,嘴中啧啧赞叹,眼中却不断闪现着贪婪羡艳的光芒。
三人的神情尽被王允窥在眼底……
正堂,宾主落座。
王允拍手,瞬时,山珍海味、美馔珍肴如流水般端上席来,又有数名容貌娇艳、衣着袒露的侍女美婢步入席间,娇腻柔顺的依在吕彦、吕布、赵风身边。
“这就开始玩美人计了?”
吕彦心想,入乡随俗的搂过身边的侍女,不动声色。
赵风别扭的侧了侧身,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的盯着身前案几上的美味佳肴。
吕布则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之情,急不可耐的一把搂过美婢,肆意揉捏调弄。
王允见此情景,捋着颌下的花髯笑了笑,当先举起酒撙向吕彦贺道:“今日将军不以贵人之躯,委尊光临,真令寒舍棚壁生辉。允.不胜荣幸。”
吕彦淡笑着回敬道:“王大人谦逊了。大人乃九卿之贵,国之重臣。吕彦不才,不过区区一武夫,戍边之将,蒙大人不弃,不以在下粗鄙之身相邀,吕彦感激不尽。”
王允洒然一笑,饮尽撙中之酒。身边的侍女连忙为王允又添一撙,王允肃容举撙再敬道:“将军怎自比粗鄙之身?此言谬矣。依老夫看,将军大破鲜卑,斩杀贼首和连,立下不世奇功,将军实乃大汉之雄,国家基石也,将军有擎天驾海之才,中流砥柱之能。容老夫冒失坦言:老夫相邀将军,非是敬将军之职,实是敬将军之才也。方今天下别无英雄,唯将军耳!”
王允话一出口,吕彦登时心中警醒,暗道:
“老狐狸,想给我戴高帽?!嘿嘿,‘天下别无英雄,唯将军耳!’?,王允啊王允,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吕彦窥了眼吕布,果然,吕布已经满脸不豫之色,忿忿的捏着拳头。
吕彦望着满面肃容,一脸诚恳敬重之色的王允,突的纵声大笑:“王大人此言差矣,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彦.不过一介武夫,怎敢自比英雄?”
王允见吕彦话音坦诚磊落,毫无得意自谦之意,不由有些错愕,随即长笑,连连赞叹吕彦之德行高超,不肯居功自傲。
吕彦谦笑道:“英雄者有万夫不挡之勇,不避枪林箭雨,虽贼有千万人,亦独往矣。吾曾见一英雄,匹马单戟纵横贼军之中,斩杀贼首,吓破敌胆!”
吕彦说着,窥了眼吕布。果然,吕布面露喜色,连连豪饮,意甚惺痒。
吕彦暗中笑了笑,接着说道“英雄者有忠肝义胆,不避奸贵谗佞,孤身奋勇,刺杀奸首。吾曾知一英雄,潜入****张让府邸,刺张让不成,乃舞手戟,杀十数人,越恒而去!”
王允笑道:“将军所言后者老夫知晓,此乃曹孟德。孟德为国除奸不成,反遭构陷,为世人所毁,实是憾事。但不知将军所言前者英雄为谁?可否相告?”
吕彦笑了笑,正要为王允介绍吕布,吕布以据案而起,傲然道:“正是某家!!”
王允抚手大笑:“敢问英雄尊名?”
“某乃吕布,吕奉先!!”吕布傲气冲天的大叫。
王允赞叹,又举起另一撙酒敬道:“奉先果然英雄也!老夫此酒敬奉先!”
吕布畅笑,仰头饮尽撙中美酒。
吕彦微笑,心道:“这死老狐狸,还真是会做人。老子到要看看,你下面还要弄什么把戏?”
吕彦不知,就在他们豪饮说笑之际,正堂侧后的幔帐微微掀动,两点精亮的目光悠地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