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确实是毒性极烈、发作又快的剧毒,不过身为兽医的赵长安,却知道如何使它的毒性延缓发作。
在我国古代,医疗上常常需要缓释剂型,中医常用的办法就是腊丸。所谓腊丸,就是用石腊融化,将药丸裹在里面,石腊进入胃部后,隔一段时间才会融化,药物才会接触到胃液,这就起到了延缓药效发作的效果。
因此,在往紫菜蛋花汤里放砒霜时,赵长安也采用了这个方法。在汤里放腊丸,还想让人毫无疑心的喝下肚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砒霜的名字里既然有一个“霜”字,那便是用研成极细后又水飞而成的药霜,既然是极细的药霜,便可以变通一下制作腊丸的方法。
赵长安先把石腊加热融化后,又加入三斤砒霜,搅拌均匀后将石腊放冷,待凝固后再将其弄成粉末状,和鸡蛋拌在一起搅入了汤内,这样就能保证这些加进去的“大料”能够和蛋花一样,均匀分布在汤内。
为了让西夏人顺利的喝下这些汤,赵长安特意让他们多饿了半个时辰,然后才给他们送去——根据前几天的观察,这些西夏人爱喝汤甚至超过了吃香供,因此赵长安才特意将药下在汤里。
而最早送去的乃是香饽饽,也是考虑到让他们饿了先吃下去,根本没有事情发生,对后来再送来的汤,虽然自己三人都不在军营,这些人也肯定是深信不疑,不虞有他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赵长安施施然吃饱了饭,又喝了一碗没有加料的紫菜蛋花汤,这才抬头说道。
王铁汉和贾大方却苦着脸吃了几根油条,却说什么也喝不下去汤了。他俩不知道刚刚在汤里投过毒的指挥使大人,为何能如此镇定,反正他们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喝紫菜蛋花汤了。
绥州城西门,刚刚换过岗,西夏士兵就看到城门外来了有十余乡民。这些人穿着朴素,手里又提着鸡、粮食等土产,看上去象是偏远乡村的农民,而且是很不常进城的那种,因此上才连绥州城已经被西夏人占去了快十天还不知道,还依然照着往常的习惯,每逢初一十五就来赶集。
“站住,干什么的?”几个西夏士兵上前一步,持刀挺枪,拦住了这群乡农后,操着生硬的大宋官话问道。
“军爷,我们都是这附近的乡民,前来赶集换些盐回家的,为啥子拦我们呢?”那乡农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上前一步问道。
“为啥子?你们睁开眼睛给爷爷看清楚了,我们是大夏国的!绥州城已经归大夏国了,诸色人等一律不得出入,你们还是回去吧!”一个西夏小头目站出来说道。
“军爷,我们都是些乡下人,这要是换不回盐去,全家都得吃白饭了,军爷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那些乡农一边哀声相求,一边朝前靠近了两步。
“都给我退回去!再不后退,我一刀砍死了你!”那西夏小头目拔出腰刀来虚劈几下,同时呼喝道。
“军爷,我们全家老小,已经两个多月没吃盐了,好不容易攒点东西来换盐,军爷你就行行好吧……”那乡农好象口舌甚为笨拙,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愁眉苦脸的又往前靠了一步。
“都给老子退……”那西夏小头目大怒,腰刀在刘天宁的面前一掠而过。然而就在此时,刘天宁突然抢上一步,一把劈手夺过了他的腰刀,接着刷刷两声,顿时将两名西夏兵砍翻!
跟在他后面的李清等人,也纷纷从菜篮子里掣出手弩来,射杀着城西门的西夏士兵。城楼上的西夏兵看到这种情况,一边射箭支援,一边急忙筛起大锣,向城中的驻军报警。
绥州城衙门距离城西门不过半里路程,一眨眼的工夫,士兵们就能赶来。可没想到就在这时,赵长安下的毒药,也开始发作了起来,顿时城门上、城楼上、衙门兵营里都是一片惨叫声,砒霜的剧毒何其猛烈,几百人瞬间就被放翻在地,痛苦呻吟起来。
等刘天宁他们杀进城门,奔到衙门口时,赵长安和贾大方两人已经奔进了西夏宁令的房中。
西夏宁令是个爱喝茶不爱喝汤的,因此汤里下的砒霜并没有将他给药倒,但面对赵长安和贾大方两人的一刀一弩,西夏宁令自然也只好乖乖就擒。
绥州收复战,以赵长安一方不伤一兵一卒,消灭西夏兵六百余人,生擒西夏宁令,俘虏西夏兵数十名而结束。
“绥州收复了?好!好!好!”接到赵长安的急报,游师雄接连着说了三声好。
自从李仪前来鹿延路,游师雄当即把手里的兵权拱手上交,鹿延路军事任由李仪指挥。可现在不同了,李仪在和嵬名阿山的对阵中不堪一击,不但丢了绥州、米脂,连自己的性命也给丢了。
那米脂寨虽然军事地位重要,但丢了也就罢了,可这绥州城是丢不得的。一旦绥州城丢失,则绥州本州领土沦丧不说,就连延州的大部分地区,也都算是扔给西夏人了。
延州的地理区划很奇特,从地图上看,它就象是一个沙漏模样,和西夏接壤的部分和延州城所在的部分,各为沙漏的两个漏底,而中间保安军和绥州夹着的地方,则是极细的一个漏中。
一直以来,延州前线地区的物资供应,都全靠绥州城转运,一旦绥州失陷,鹿延路和西夏接壤的两州可就全部丢给西夏人了。不过始今绥州城竟然收复了,游师雄当即着手开始了反击。
“什么?绥州丢了?这一带的寨子里,最多才一个指挥的兵,就算是义合、平夏、休宁全都联合起来,也不过四个指挥的人马,他们凭什么能攻下一个大帐守着的绥州城?”米脂寨内,嵬名阿山怒发如狂。
也难怪嵬名阿山恼怒。按照主将仁多保忠的谋划,嵬名阿山攻下绥州城后,再带兵平了米脂、细浮图诸寨后,基本上绥州连着延州的大半,就都归了西夏人了。
按仁多保忠的规划,宋朝此次大面积攻入西夏境内,而且还在占领的土地上,全都修筑了堡寨,其实却根本成不了气候。但仁多保忠却计划着,将鹿延路中绥州和延州这块儿,给拿下来并入平夏部。
仁多保忠的规划,是极有道理的。
大宋朝在陕西虽然号称有四十多万军队,但分成了五路,每路就只有八万人左右了;而且每路需要驻守的城镇堡寨,至少有五六十个,所以边境上的堡寨,平均一个寨子里,连一个指挥的人都没有!
因此等仁多保忠夺下绥州城后,他就留极其熟悉当地情况的嵬名阿山在绥州一带慢慢经营,而自己却带着八万精兵,前往扫平那些新建的寨子去了。
对于扫平宋人新建的寨子,仁多保忠更是轻车熟路。八万人的精兵压下,只怕多数堡寨都得不战而逃,纵使有几个抵挡的,那也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可是没想到,如今绥州城竟然丢了!接到嵬名阿山的急报之后,连仁多保忠这样的名将,也有那么一丝的失神。
但相比这场战斗的结果,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场战役的过程:这个仿佛凭空冒出来的第六指挥使,竟然能自己不损伤一兵一卒,就全歼了嵬名阿山麾下一个精锐大帐,七百余名官兵!
“莫非宋人之中,继老种、大王之后,又该出现名将了吗?”仁多保忠抚着自己的小猎犬,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