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茨勒听到希特勒的这个命令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元首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元帅,是军人的楷模,是军队的灵魂,元帅军衔是不仅是德国军人,也是每个国家的军人永远追求的,它不仅是最高级别的军衔,更代表着至高的荣誉。
在1940年之后,希特勒慷慨地向十多位德军高级将领授予了元帅军衔,尽管这其中也有些不甚合格的“水货”,但希特勒的这一举措这也使他得到了这些元帅们更加忠实地拥趸。
然而在这种时刻授予行将覆灭的第6集团军司令保卢斯以元帅军衔,希特勒期望的却不是效忠。
“我的元首,这……”蔡茨勒似乎还没有明白元首的意思,“我并非要贬低保卢斯将军,但是在这种时候授衔恐怕不太合适吧。况且您在不久前刚刚晋升保卢斯为大将。”*
“现在是最合适的时候!”希特勒断然说道,“是的,甚至比他带着部队冲出合围的时候更为恰当!”
希特勒瞟了一眼迷茫不解的陆军总参谋长,继续说道:“如果保卢斯可以不在乎德国军人的荣誉的话,如果作为将军仍旧不能唤起他的军人气概的话,那么他起码应该珍惜一位元帅的名誉!”
蔡茨勒终于明白了,元首是要以元帅军衔来迫使保卢斯拒绝投降。
在德军的历史上,还从没有过哪位元帅对敌人投降过。即使是在1918年向协约国投降时,走进2149号车厢的也没有一名德国元帅。*
“这个疯子!”
蔡茨勒心里暗暗骂道。他知道,企图说服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是,我的元首!”蔡茨勒碰了一下脚后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希特勒看着蔡茨勒的背影,紧抿着嘴唇,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知道,即使这样能够促使保卢斯不投降,也必将在俄国人的战绩册上增添一名德国元帅。但即便如此,为了保存德军尊贵的荣誉,他也在所不惜。
过了一会儿,希特勒转过头来,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对纳茨姆斯问道:“男爵,您的那些企业最近怎么样?”
“最近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的元首。”纳茨姆斯说道,“我正打算向您请几天假去看看他们呢!”
“您是该去看看,”元首点头说道,“您的那些企业对帝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纳茨姆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好吧,”希特勒接着说道,“那么您就去转转吧,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请直接告诉我,不必通过鲍曼,我知道您并不喜欢他。”
希特勒指的是元首首席秘书、纳粹党总部主任马丁.鲍曼。自从鲍曼被提升为元首的首席秘书之后,除了军队的高级将领之外,任何人想要觐见元首都必须事先得到他的允许,只要鲍曼不同意,即使像戈培尔这样的帝国部长也不能擅自觐见元首。
“谢谢您,我的元首!”纳茨姆斯抬起手臂行了个礼,“嗨,希特勒!”
“嗨,纳茨姆斯!”希特勒也抬起手臂,有些自嘲地说道。
纳茨姆斯笑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男爵,”纳茨姆斯正要走出门,希特勒忽然在后面叫住了他,“一位德国元帅是不应该投降的,对吧?”
纳茨姆斯转过身,耸耸肩说道:“当然,我的元首。但是无论如何,这将是您送给俄国人的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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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格勒,南城的一座地下室,德军第6集团军司令部。
在一盏摇曳昏暗的煤气灯下,一张斯大林格勒地域的作战地图摊开在桌上,弗里德里希.保卢斯此时正坐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地图发楞。身旁的炉火堆里,几块刚刚投进去的木材不时发出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那是从一张被砍碎的椅子上拆下来的木头,燃烧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刺鼻气味。
就在三个月前,保卢斯将军还坐在舒适的前线指挥部里信誓旦旦地向元首报告说,只需要再有一周的时间他就能拿下这座城市,可是现在,他和他手下的25万将士即将被这座城市所吞没。
就差那么一点点。
最近的时候,他的部队距离伏尔加河岸边只有不到一公里,只要打到伏尔加河,便可以沿着河岸彻底肃清残余的俄国人,这座以俄国领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就将成为他的战利品,而他弗里德里希.保卢斯也将因此而永载史册!
但是就是最后的那不到一公里,最终将他欲胜利彻底隔开了。一年前在莫斯科城下,已经看到克里姆林宫的冯.博克元帅最终含恨败北,现在,霉运又降临在了他保卢斯的身上。
“对付俄国人你得开两枪,而且还得推一下!”
这是德皇威廉二世曾经说过的,古德里安在莫斯科城下也曾经引用过,现在,保卢斯总算相信了。
午夜12点刚过,参谋长施密特少将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走了进来。
“司令官,刚刚收到大本营发来的电报。”
保卢斯抬眼看了看参谋长,一边接过电报,一边问道:“他准许了?”
保卢斯所期待的显然是元首准许他率领部队投降的命令。
参谋长没表态,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表情说道:“您自己看看吧。”
保卢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付由乌伯塔著名工匠亲手打造的眼镜,以一贯优雅的动作轻轻戴上,仔细阅读着手里的电报。
过了片刻,保卢斯抬起头来,缓缓地摘下了眼镜,语气低沉地说道:
“施密特,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施密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得恭喜您,元帅先生!”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施密特,”保卢斯苦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这与其说是元帅晋升令,还不如说是死亡通知书!”
施密特沉默不语。
“其实我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保卢斯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作为军人,从我走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生命交给了自己的祖国,能够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对我来说实际上是最好的归宿。我所祈求的是外面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我不想看到他们白白地牺牲,将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地丢弃在这里。”
“那么……”施密特有些犹豫地问道,“您打算怎么应付后面的情况?俄国人就要发起新的进攻了。”
保卢斯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元首不允许我们投降,那我们也只好奋战到底了!请你草拟一份电报,告诉大本营,我们将坚守至最后一兵一卒!”
“要不要给各部队发布命令?我想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听到您晋升为元帅的消息的。”
“呵呵,”保卢斯笑了笑,说道,“亲爱的施密特,你现在还能联络到几个师?”
保卢斯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上台阶,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位于拉斯腾堡的德军最高统帅部收到来自第6集团军的一份电报:
“第6集团军忠于自己的誓言并认识到自己所负的极为重大的使命,为了元首和祖国,已坚守自己的岗位,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希特勒万岁!”
几个小时后,拉斯腾堡又收到了由第6集团军司令部发报员米勒.克力特下士自己决定发出的最后一份电报:
“俄国人已经到了我们地下室的门口,我们正在捣毁器材。CL”*
两天之后,苏军宣布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结束。此役,德第6集团军司令弗里德里希.保卢斯元帅以及第4步兵军军长普费费尔中将、第51步兵军军长库尔茨巴赫中将、第295师师长科尔费斯少将等23位将官,2000名校级以下军官和9万多名士兵被俘,阵亡约14万人,只有3万余伤患者事先陆续空运撤出。而被俘的9万多人也大部分死于苏军战俘营,能活到战后的,不过几千人而已。
希特勒在最后时刻奉献给斯大林的果然是一份大礼,作为唯一一名在战争期间被俘的元帅,保卢斯并没有实践他自己的诺言,在生与死的最后时刻,他还是耻辱地选择了投降。
“他差一点儿就成就了自己的荣誉,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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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9号车厢】:1918年11月11日上午11时,德国政府代表埃尔茨贝格尔同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福煦元帅在法国东北部贡比涅森林的雷东德车站的一节编号为2149的列车车厢里签署停战协定,德国投降。时隔22年之后,在同一节车厢里,德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在此接受了法国的投降。
【关于对保卢斯的晋升】:为了给被围困中的将领打气,希特勒在1943年元旦期间将弗里德里希.保卢斯晋升为大将(即陆军一级上将)。
【CL】:是德军通讯密码中“本电台停止发报”的缩写。米勒.克力特下士之后与其它战俘一起被押送到西伯利亚,在受尽折磨之后,直至1965年才辗转回到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