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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善恶一念间

“爹!”陆霞君扑进男子的怀中,嘤嘤地哭泣。千般温暖,万般安全,都比不上父亲的怀抱。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伤心、惊怕,只有在这一刻才安下心来,原本昏暗的天地,有了父亲的到来,仿佛一片明亮。男子满面慈爱之色,正是蜀山七剑之一的陆青山。

紫阳剑陆青山,水癸剑刘若水,青竹剑陈玉虹,风云剑李莫愁,金龙剑王楚绝,共工剑刘飞林,火云剑张无常,齐名并称蜀山七剑,修为已臻入化境,在天下道门中声名显赫,受人敬仰。

陆青山安抚爱女,走上前来,轻轻地唤了一声:“苗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老妇人面上飘起一片红云,像少女般害起羞来,用手轻轻一抚白发,想要将自已梳妆得漂亮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陆青山目中有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苗妹,你对我一片情意,我陆青山岂能不知,只是天意弄人,我有负于你,来生再报答,还请你放过霞君!她是我的孩子。”

苗云霞声音幽幽:“来生?谁又知道来生在哪里?”

陆霞君猜出了一丝端倪:“爹!你怎么认识这疯婆子?”

陆青山轻喝一声:“霞君,不要胡叫!她是你的苗姑姑!”重重一叹,将心底的往事讲了出来。

老妇人眼中泪花点点,时光如梭,像是又回到了七十年前。

滇西苗疆,有一处白龙山,是苗人心目中的圣山,常有仙子下山来斩妖除魔,救助苗人于苦难之中。在修道界,青龙山上的摩云寨却是世外不化之地,苗人精通巫毒盎术,修道人忌讳无比,根本不打交道。

苗云霞是摩云寨主第三名弟子,一身巫毒盎术修为精深,年方二十便只身闯荡昆仑、崆峒、九华、峨眉、鬼宗、茅山、青城,在修道界掀起一番惊天风雨。苗云霞心地善良,貌美绝伦,只是与人比试巫术道法,从不伤人害人,人称“苗山仙子”。

苗云霞离开青城,便往中原第一大正道门派蜀山而来,途中撞见一场围杀拼斗,陆青山被十几名修道人围攻。苗云霞出手救助,赶走凶徒,陆青山伤势很重,苗云霞救人心切,将陆青山带回摩云寨。

巫术救人之法,是以身度药借尸还魂,苗云霞不惜玉身清白,挽回了陆青山一命。两人在摩云寨里豢养毒物,习练盎毒巫术,情素渐生。可陆青山早已娶妻,不得不悄悄离开摩天寨,回到蜀山。

苗云霞为见爱人,只身上了蜀山,大战数十场,连败蜀山飞剑,索要陆青山。蜀山长老出面调和,陆青山之妻谢君儿已有身孕,苗云霞万念俱灰挥泪离去,自此以后,消失无影。

七十年的似水光阴,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回头。二人也已白首相对,到了夕阳之年,只是那一缕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绵绵不绝,像用刀剑刻在了心间。

苗云霞望向天空,眼中忽怨忽恨,却仍保住着一丝侥幸:“陆大哥,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陆青山无语良久,才说:“苗妹,此生有缘无份,只能等来生了。”

陆霞君听得神色若泣,眼中含泪,这般的真爱挚情,人世间那得几回闻,心中的恨意渐渐地淡了下去。

陆青山:“苗妹,你是不是修炼入魔,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苗云霞惨然一笑:“七十年前,我离开蜀山回了摩云寨,修炼《盘盎经》中的盎血大法,心性不稳差点入了岔道,一身修为去了七八,仅剩了这具皮囊苟延残喘。每月,都要受‘巫盎’反噬精血,几十年了,我便活在这‘巫盎’折磨之中。当年的仙子,成了现在的侏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青山大惊失色:“巫盎!”一手抓住苗云霞的右脉,神识探去。骤然间,苗云霞放出一蓬红烟,正是“七毒瘴”,陆青山毫无警觉之心,顿时修为被禁制住,神色大变:“苗妹,你。。。。。。”

苗云霞放声大哭:“来生?来生?我等了你一生,还要再等你一生,陆青山,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心狠!”

转眼间,又嘶声尖笑:“哈哈!陆青山,你害了我一生,我恨不能食你肉、啃你骨!今日,你送上门来,我怎么能放过!”恨意滚滚,似有无穷的怨毒。

最后一丝侥幸之光破灭,埋藏在心中的怨恨,瞬间爆发了出来:“我的心,为你流尽了血;我的眼,为你哭干了泪;我的人,为你苦了七十年,可是换不来你给我一天。”

苗云霞状若疯狂,无穷的怨、恨、毒、怒冲入脑海,像绞肉机一般抹杀了最后一丝情感,,双目赤红若血,心里仇恨滔天。刻骨的爱,眨眼间,就成了刻骨的恨,爱恨一念间。

沼泽中刮起了厉风,风扫屋檐,呜呜咽咽,像是一颗心在哭泣。

陆霞君大惊失色,陆青山神色一痛:“苗妹,我负你一生,这条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收回去,只请你放过霞君。”

苗云霞一脸狰狞:“陆青山,你毁了我的一生,我便要毁了你女儿的一生!哈哈!”一指李十一:“知道他是谁吗?”大笑数声,似是痛快之极:“他是李十一,杀了蜀山的弟子,是你蜀山的仇人。”陆青山目光射来,含有怒火。

苗云霞:“你女儿的清白已经是他的了,他就是你的女婿!嘿嘿!吃了我的阴阳合huan丹,一夜风liu,你女儿必定会有身孕,怀有他的孽种!哈哈!”陆霞君顿时面无血色,瘫了下去,李十一心中一震,陆青山如遭雷击:“苗妹,你。。。。。。”

苗云霞大笑:“仇人,女婿,孽种!哈哈!”

拿出木棉袈裟,苗云霞咬牙切齿:“几十年来,我生不如死,有了木棉袈裟,我便能除去‘巫毒’,重新修成盎血大法。盎血一成,我要杀光蜀山!哈哈!”陆青山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苗妹,你已经入魔了。”

善恶一念间,心中的爱,成了杀戳的恶,魔由心生,人已成魔。

抬眼一瞧天上,今日九月初八,农历正是八月十五,一轮圆月天如水。苗云霞将三人提起向沼泽中飞去。大约走了四五里,一汪湖水出现在眼前。湖面约五六亩大小,湖水倒映圆月,静谧无波,像面透明的玉镜。

苗云霞月光下的面孔显得出奇的狰狞:“这是龙门湖,湖里有一条两百年的金线鲤鱼妖,我守了三十年了,都没有收服它。每月十五,便会浮出水面,修炼内丹。小子,你下到湖里,将鲤鱼妖引出,我要得到它的内丹来修炼盎毒大法。”嘿嘿一笑:“要是你敢捣乱,我便让小妖女下去,一命换两命!”

李十一眉毛尖一抖,声冷如冰:“我去!”

苗云霞递出一颗紫红色的丹药,气味刺鼻:“这是我用精血炼制的九巫盎,吃了它,金线鲤鱼妖就得乖乖听我的。带上它,你下到湖里,只要水有丝毫动静,它便会知道,然后,让它把你连同九巫盎一同吞掉。”

三人在瘴雾后藏好身影,李十一头也不回地走至湖旁,一个纵身跳入湖水。陆霞君双眸一闭,两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分分合合,生生死死,悲悲苦苦,短短几天,她便像是活了几十年。

湖水冰凉,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李十一缓缓游向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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