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大好战机,就此白白放过,黄巾被此一惊,定然死守城垣,日后平贼,又要全力攻城,不知又要多死多少士卒!”
孙坚说得兴起,提起酒坛直接喝了一口,竖眉大怒道。
换了个人,若见此情形,必然只道孙坚只是一勇之夫,不足为惧,但刘备却知道这孙坚实是枭雄之辈,若非死得过早,中原还未必就姓曹。
刘备记得在梦中看《三国演义》时,看到董卓畏惧孙坚,想要与之联姻,却遭孙坚厉声斥责之事。感到很是不解,后来翻了翻史书,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两人却是在之前早有交际,曾经共隶张温麾下进剿边章韩遂。
那西凉的董卓的老窝,董卓自己以为了不起,曾经数次对张温无礼,张温无可奈何,孙坚却力劝张温斩之。细细一想,恐怕那时的董卓就已经知道了孙坚那过人的军事才能。
到后来董卓祸乱京师,关东州郡大兴义兵征讨,共有十四路诸侯。声势震天,但河内太守王匡在河阳津的惨败吓住了他们,一个个皆是畏缩不前,除了尚还年轻气盛的曹操拼死向前,打了个大败仗以外,余下战斗,竟然几乎全是落在了孙坚一人身上。
而孙坚以一己之力对抗董卓,竟然也能够不落下风,先败后胜,竟将董卓赶出了洛阳,若非后来利令智昏,意欲吞没玉玺,天下大势如何,还尚未可料,如此劲敌,董卓又怎能不心生畏惧。
想到梦中孙坚之事,刘备心中暗生三分忌惮,想到孙坚话中说道黄巾贼必然要守城不出,心中暗奇,不由佯问道:“文台道黄巾贼必然守城不出,这是为何?备今日虽然小挫其锋,但也自知胜得侥幸,若黄巾之中有一将才,振臂一呼,胜败之数,恐怕还难能预料,便是如此,黄巾贼犹有数万之众,远胜于我,文台怎道它必不敢出?”
孙坚哈哈一笑:“玄德虽然有谋,但此间事却不尽知,自贼首张曼成毙命以来,黄巾虽推赵弘为首,但还有两人也握有重权,一人叫做孙夏,另一人便是韩忠,韩忠今日已为玄德所杀。三人之中,最狡者自是赵弘,而韩忠却是最悍,但凡对阵,便好冲阵在前,勇武自矜,今日既为玄德所杀,贼兵心惊,如何敢出?”
宛城的黄巾果然如同孙坚所料,第二日竟是没敢出城,事实上,赵弘孙夏二人是在回到宛城之后才得到了韩忠的死讯,那些溃兵逃回阵中之时,给刘备追得甚急,一个个只顾逃命,哪想得到要去向渠帅汇报,便是有数人想到,却也怕了赵弘的火气。
是以赵弘孙夏二人竟是回到城中,索问溃卒,方才得到了韩忠战死的消息。盛怒之下的赵弘当场斩杀了几个倒霉鬼,两人又各自当着几个部将的面伤心了一番,但出城为韩忠报仇这事,却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配合着没有提起。
第二日一早,卢植的大军便开进了军营。
一番鸡飞狗跳的安顿之后,卢植很快便召集众将商议进攻。
卢植的三万军队并未全数带来,毕竟冀州的治安还需要强有力的维护,特别是在刘备一手炮制了河内黄巾案之后,志得意满的汉帝刘宏更是犹如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气急败坏之下,立即便下诏斥责卢植,说他剿灭黄巾不力,竟然将冀州黄巾赶到河内,威胁畿辅。
卢植得诏,心中虽然也有些暗幸左丰之死,却也为黄巾贼势的猖獗感到心惊,原本已经南下的两万官军又给他遣回一万,如此一来,这营中汉军,连带卢植带来的军队,总共也不过两万,比起城中黄巾一个零头都是不如。
听到卢植问起破贼方略,秦颉徐璆恶人都是闭口无语,恍如未闻,其实这二人在卢植初来时便已失望,他两人先前听到卢植奉命进剿南阳黄巾之时,刚丢了宛城,正在惶惶不可终日,闻说自然大喜。
又道南阳贼势弱于冀州,卢植一来,以为贼平可期,谁知卢植不过带来了一万人马,全营凑足,不过两万,两人都是庸才,自然担心不敌。
诸将看着二人不说,自然也是无人敢出头先说,刘备初到此地,本是不欲违众,但此时卢植问话无人回答,岂非是令他难堪,把心一横,刘备正要站起。
“孟玉久镇荆州,深知贼情,不知有何高见?”一声问话,打消了刘备的念头,却是卢植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荆州刺史徐璆。
被卢植点名问起,徐璆无法,只得起身客气了一番,却道:“贼势甚大,我军虽精,然终究过少,不如闭营而守,待其来攻,挫其锐势,然后再图进取。”
话音刚落,南阳太守秦颉也起身附和道:“孟玉之言有理,如今南阳贼势甚炽,我军自当以慎重为上。”
卢植心中暗暗失望,二人受命平定妖贼,却是畏敌如虎,但两人地位甚高,与寻常部将不同,倒也不好就出口斥责。
“玄德,你在冀州出谋划策,所料必中,今日之事,却有何计策?”卢植自冀州平贼以来,对刘备已经建立了信赖,此刻听到秦徐二人与自己心意相忤,便出声询问,想要从刘备这里寻求支持,只是刘备如今却仍是白身,他便特意点了一下刘备在冀州功绩,以免刘备人微言轻。
刘备起身拱手道:“恩师,备以为眼前之势,敌强我弱,徐刺史所言,也自有其道理。”
徐璆先前听到卢植在自己献策之后,又询问刘备意见,分明是对自己的意见不认可,何况刘备又不过是个白身,心中便是老大不悦,只因碍于卢植之面和刘备之名,方才隐忍未言,但听刘备这么一说,竟是在赞同自己的意见,心情自然好转。
正要出口称赞,却听刘备话锋一转:“然昨日一战,黄巾胆落矣,是以今日不敢来犯,如今恩师大军来到,贼必侦之,更不敢出。如此,贼必坐守宛城,我若欲待其来攻,岂非缘木求鱼乎,又如何对得起陛下信任,便是南阳百姓,恐亦必以我为怯矣。”
“那依玄德之见,莫非是要出营击敌?”刘备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笑道,话中十足一派讥嘲之意。
刘备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官,面白微虚,换了那身轻便铠甲,换上袍服,倒是十足一个文官。
刘备不知其姓名,抱拳问:“这位将军是?”
那将官闻言一脸傲气,脑袋微仰,漫不经心的抱拳行礼:“本将襄阳蔡瑁,荆州旧族,现为徐刺史麾下校尉。”
“校尉”二字,说得甚重,显是在讥嘲刘备至今仍是白身。
刘备自己却是没有听清,他在听到蔡瑁的名字后,心中便放下心来,不过一介草包罢了。
他心中冷笑,旁人却是以为然,当场便又有两个部将出声附和,徐璆秦颉也是一脸赞成。
卢植皱起眉头:“眼前之局,诚如玄德所说,却不知玄德有何策以解之?”
听卢植这样问起,刘备心中却也不由有些犯难,破城之计,眼下不过泛泛而谈,真要献可用之计,一时却又哪里能够,但眼前形势,自己若不说条计策出来,非但必然要为秦徐蔡等人所轻,便是行军大计,也势必要收影响。
若是无人支持,卢植也不能违众,想到此处,刘备无法,只得在脑中苦苦寻思,只是他脑中那些后世名将奇计妙计虽多,但目下形势不明,却难以生搬硬套。
想了半会儿,刘备不得已还是拿出了三国中朱隽的故智:“贼兵虽众,然其将不诣兵法,备以为,我军当以计破之,明日恩师可先遣一军诈攻城南,备料贼必然惊慌,必尽悉城中精锐往城南而守,我却暗伏精兵于城北,借机攻城,可一鼓而下也。”
蔡瑁冷笑道:“此计拙漏不堪,黄巾焉能中计?”
刘备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后,对某些人先天便有了讨厌之意,这蔡瑁正是其中之一,闻言也冷笑道:“蔡校尉又非妖贼,安知其便不中计?”
蔡瑁听到刘备将它与黄巾相比,更是大怒:“纸上谈兵者多矣,不知玄德何如赵括,妖贼但有中人之智,又岂能中此计?”
刘备勃然变色道:“校尉以我为赵括,却以这全营士卒为谁,莫非是长平四十五万冤魂乎,大战当前,如此沮众,是何意也?”
说道扣帽子的水平,这里又有谁比得上拥有众多后世先进经验的刘备,蔡瑁听到刘备如此说起,果然不敢再说。
卢植问秦徐道:“二位意下如何?”
两人此时自然看出卢植一心要支持刘备攻城之意,而不取自己稳守之法,心中原是有些恼怒,但转念一想:“此计若成,攻破南阳,自己少不得有份功劳,若是不成,为黄巾所败,那自然显得自己主意正确。无论如何,皆是于己无损。
两人想到此处,便道:“但听将军之命。”
他们只道遵命,却不道刘备之计甚嘉,都只待失败之后好推脱责任。
卢植见二人一无异议,便又问道营中诸将,他自己带来那些人自然赞成,而原有诸将见秦徐两位上官都已同意,自然也不会出言反对。
卢植见状,起身按剑道:“那就依玄德之意,不过玄德说道明日进攻也未免太急,攻城器械未备,而吾部军士也尚需休整,本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与大家四日准备,四日之后,进攻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