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师被申公宝救走之后,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甚至连昆仑十二金仙也推算不出他的下落。
昆仑十二金仙见西歧已经解了商军围城之困,都纷纷向姜望告辞而去,还约定日后西歧若是有难,他们还会前来相助,姜望也就不便挽留。只是十二仙临走之前都用一种有些担心的目光看了姜望一阵,太乙真人还特地把哪吒叫过去,又低声地嘱咐了他一番。
等到众人都离去了之后,黄飞虎又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在外面巡视军务,西歧的相府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姜望坐在银安殿前的台阶上,将手里的卷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眉头却始终紧锁着。
哪吒送完师父太乙真人回来,见状便悄悄走到姜望身后,又无言地站立了一会之后,方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姜望卷起卷轴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便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陆压散人没说要一定我什么时候去。我早走几天或是晚走几天,差别也不大。”
“你骗人!”哪吒一个箭步冲到姜望身前,又抓起他的手腕说道,“你的元神分明一直在减弱,再这样拖下去,你是不想活了吗?!”
姜望看着面色有些发青的哪吒苦笑了一下,又扯了扯嘴角说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哪吒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勉强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缓缓说道:“我师父临走之前与我说,快些劝你师叔到西昆仑去,不然只怕他撑不过下一个月圆之夜。你……你赶紧上西昆仑去吧!”
姜望听得吃了一惊。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越来越差,却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会这么严重,不觉也有些慌了神。哪吒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松开了手,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西歧与武王,我都会替你好好守着的。你就放心地修炼去吧。”
姜望张张嘴正要说话,却又听见身后传来杨戬的声音说道:“哪吒说得对。师叔你这样的身体,去西昆仑修道的事,的确宜早不宜迟。”
姜望听见杨戬这样说,心知他也知道了自己要去寻陆压的事情,便不禁看了哪吒一眼。哪吒却摆摆手说道:“不是我说出去的。”
杨戬洒然一笑道:“师叔错怪哪吒了。是我和他一样,也感觉到师叔的元神越来越衰弱,方才又无意中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所以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姜望不知道杨戬听到自己和哪吒的对话,究竟是真“无意”还是假“无意”,不过眼下殷商的三十万大军已经被击垮,闻太师和申公宝也不知所终,短期内纣王要再发兵攻打西歧,无论是从兵力还是从军需供给上来说,都是有一定难度的。只是陆压散人要他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当中商周两方的实力对比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可就很难预料了。
姜望苦思了一阵之后,站起身来说道:“这样吧。我先骑小四去西昆仑上面看看,打听一下是否有能缩短修行时间的办法。”
杨戬闻言却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劝师叔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修道之时最忌心浮气躁,刻意为之。你若一心想着要缩短修炼时间,结果很可能会因此而误入歧途,甚至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无法挽救的损伤。”哪吒也在一旁附和杨戬的话。
姜望听出来一身冷汗,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至今以来的修炼成果之后,发觉似乎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时候居多,反倒是一开始拼命想掌握元始天尊那卷轴上的法术那阵子,时常闹出笑话来,效果也并不好,后来先天元气慢慢凝聚起来之后,法术却几乎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的事情了。看来“道,法,术”这三者,还是须得以道为根本。只是如今陆压要传授给自己的,很可能是另外一种道,却又不只是怎么一个修炼法了。
想到这里,姜望便朝杨戬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马上就上西昆仑去。我稍后会交代武王和西歧诸将,守城的事情就暂且交给你和哪吒代管。西周如今也是人才济济,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倘若真的有什么紧急军情,到时候就用哪吒的青鸟通知我好了。”
杨戬点头道:“师叔尽管放心去。我们一定尽心竭力保护好西歧和西周的百姓。实在不行了,也还有昆仑的诸位师叔师伯,甚至是掌教天尊来压阵呢。”
姜望见杨戬主动挑起了大任,便一拍他的肩膀说道:“由你出任西歧的军师,恐怕会比我做得更好。”
杨戬却微微一笑道:“师叔在西周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弟子只替你代理到你大功告成的那天,就再回你的帐下听令。”
哪吒有些讶然地看了杨戬一眼。他之前也模糊地感觉到了:自从黄河阵一役之后,杨戬对姜望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如果说以前杨戬辅佐姜望只是遵从师命的话,那自从姜望在黄河阵里把他唤醒之后,杨戬就对姜望多了一种真正的认同感,也没有再提出过质疑姜望能力的话――尽管姜望在那之后,法力几乎又回到了原点。
姜望见哪吒突然露出微笑的神情来,倒是有些奇怪,只是他急于安排自己走后的事宜,因此也就没有顾得上细问。
几天之后,姜望交代了所有自认为应该交代的事情,多少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味道地跨上了四不像,朝赶来送行的西歧诸人挥了挥手之后,正要一拍四不像离开,哪吒却从后面跳了上来,又低声说道:“我送你一程。你如今没有法术,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恐怕不好应付。”
姜望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这才一拍四不像的角让它飞了起来。哪吒在他身后一路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姜望觉得多少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地说道:“不知西昆仑跟元始天尊平日里住的东昆仑有何区别啊。”
哪吒的声音在风里有几分模糊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师父说过,西昆仑比东昆仑还要来得神秘,一般人是进不去最里面的。”
姜望想了想,又抬起头笑道:“你送我的那只青鸟,倒是应了西昆仑的传说。”
哪吒仿佛有些没精神似的问道:“怎么说?”
姜望拨了拨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我原来住着的地方有一个传说,说是西昆仑上有瑶池,里面住着西王母,青鸟就是西王母的信使。对了,演化到后来,青鸟还有爱情使者的意思呢。”
哪吒在后面“啊”了一声,又有些窘迫似的说道:“我那张做地图的纸也是师父给的,不知道这些典故。”
姜望知道哪吒脸皮薄,经不起这样的玩笑,便嘻嘻笑着说道:“真有青鸟做信使也挺好。不然这三年就要断了音讯了。”哪吒却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姜望才见他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指着前面一行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西昆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