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叶文希正拿着梳耙在土坪上梳理着谷子,好让太阳光能均匀地播撒在这些谷粒上,让谷粒不会生根发芽。
堆成一垛的谷堆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就像一座小型的金字塔。
李琪背着包捏着手指站在原地嗫嚅着不说话。
叶文希笑了笑,他看见李琪的头发已经染了回来,头上还戴了个白色的线帽,“好了,来了就来了,这大热天的,还不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你不嫌热啊?”
李琪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她的文希哥哥不再怪她了,“文希哥哥,我先去家里啊。”
举头看了眼天,眼睛被太阳刺得挣不开,七月底,天气格外的热,风是几乎没有的,最要命的是,空气中的氧气成分似乎都稀少了不少,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土坪上是热浪滚滚,叶文希还不能退缩,佝偻着腰身,汗水从眼角眉尖不断往下流。
还好,今天的收成不错,才两亩多点的地竟打出了两千斤早稻,乐得叶父一直咧着嘴。
“哎呀,琪琪啊,你怎么过来了?”彭兰香正在厨房里忙着,见自己的“儿媳妇”过来了忙起身招呼。
李琪哪敢让叶母客气?紧拉住了她,“伯娘,我估摸着这些天也是双抢的时候了,就过来了。”
彭兰香呵呵笑着,虽然不会做农活,不过她的心意倒是不错,“你这孩子,快去屋里坐吧,灶屋里热气大。”
……
叶理上午整过田埂,摔开了田里的稻梗后,就打了肥料。
下午全家人就忙着双抢时节的最后一道大工序了—插秧。
秧田里被整成一块块的,每块上的秧苗都绿油油地长着,长势喜人。
弯着腰子站在水田里抽着秧苗,叶父叶母经过长年累月的劳作,倒不觉得怎么样,可在学校闲散惯了的叶文希经过昨天一天的高强度劳动,今天已经有些疲累了,才个多小时就出现腰酸、臂软、腿颤了,刚想休息,可看见父亲和母亲一声不吭地弯着腰身在前面抽秧,又想起一鼓作气的道理,坚持着在水田里和疲倦做着斗争,拿着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来鞭策自己。
“啊!”正战斗中的叶文希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爸爸。”
听到喊叫的叶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儿子有这么个毛病,他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痛的,怎么就会怕起了毛虫之类的呢?
伸手在儿子的大腿上那条水蛭身上拍了一下,受到震动的水蛭抽出了吸管,应声而落。“这么大个人,你怕这玩意做什么?”
看着水蛭还在水里游着,叶文希赶紧着换了个位置,嘿嘿笑着没有接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毛虫这些软体动物。
岸上的李琪呵呵笑着,被叶文希瞪了一眼后,那笑声嘎然而止,看着琪琪那憋红的小脸,叶文希实在是无可奈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他可没那个力量去阻止人家腹诽。
“文伢子,你先去插秧,别光讲究速度去了,把行间距离对好了啊。”叶理的本意是让儿子和琪琪两个人单独到那边去,两个小儿女说的事有时候自己是不好听的。
叶文希用手摇着水将大腿上的泥洗了下,一步三摇地到了田边,拉住李琪伸出来的手,“可别又像早年那样把我摔在田里啊。”
叶文希说的是两年前的事,那时也是李琪要拉他上岸,结果李琪的力量不够,两个人都倒向了水田里,好在之后叶文希见机得快,又把李琪推上了岸。
李琪红着脸,坚定地伸出了手,“不会的。”
看着李琪做成的架势,叶文希差点没想笑,用脚在水田地蹬了一下,再接力上了岸,“有进步嘛。”
得到表扬的李琪,呵呵笑着,捏着自己的手臂,在叶文希面前展示了一下,口里更是“哈、哈”念着。
将田边扎起来的秧一个个捞起放在担子里,挑到了之前打过肥料的水田里。
“文希哥哥,你考试考得怎么样?”跟在叶文希后面的李琪终于问了这个很是让他伤心的问题。
停下了担子,把担子里的秧苗均匀地扔在一条线上,等下他将沿着田埂一路插下去。
把担子丢在一边,叶文希坐在田埂上,看着脚下的水田,腰身的痛楚让他明白:这里不会是自己的就业场所。
“考试第二天我中暑了,最后一门综合没赶上。”
李琪惊讶地叫了一声,“啊?文希哥哥,那怎么办啊?”
李琪是和叶文希一届的,不过她读的是中专,也是刚毕业。
“我最近正想着呢,筹划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弄点活来做。”
李琪听出叶文希并没有多少沮丧,心里好过了些,“文希哥哥,要不,我们一起到广东去打工?”
听到李琪由衷的关心,叶文希的心更开朗了些,“去广东?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啊?少不懂事的,你才多大,未成年人我可不敢拐带啊。你想去广东?”
李琪蹲在叶文希的身边,“我也不晓得要干什么,反正文希哥哥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哎呀,文伢子,是叫你来做事的,不是要你坐这里谈情说爱呢。”叶理也挑了一担秧苗过来,看自己儿子坐在田埂上和李琪聊天,打趣了一句。
被叶理说到的俩人面上都不由一红,叶文希马上下了田,李琪则迅速站了起来,“伯伯,我先回去了,等下太阳落山了我把谷子收了,再烧些热水让你们洗澡。”
叶理笑呵呵地看着这对人,望着李琪越走越远,“文伢子,我看咱们不如把婚事办了,再不济也要先定下来,你看多好的娃啊。”
叶文希左手拿着秧束,右手分着秧苗,在田里插着,就是不愿意接话,这个话题父子俩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了,最后总是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
叶文希喜欢看田里那绿油油的秧苗,下了田的秧苗只要扎住了根,长势绝对凶猛,成长速度也许只有山里的野竹笋可以比拟了,不过野竹笋不爱招摇,总是守在草木丛中,默默地茁壮成长着。
田里的秧苗对农民来讲,就如同艺术家眼里的艺术品,每天都得观望、思量一番。庄稼汉每天总少不得要到田边打几个转,看这些秧苗长势如何,田里是不是少水了?肥料施得够不够?有没有秧苗浮根?有没有被飞禽走兽什么的糟践了?
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生机勃勃,就像即将到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