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人员如果空手回来,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是幢主在前往长安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按照常理推断,这两名行踪不明的白狼很有可能投入到了对张辉等人的追捕中——在没有向上级请示的前提下。如果他们确实能够抓到张辉,崇尚力量的白狼们就会完全忘掉抗命的小罪,如果他们没有任何成果……那他们最好还是力战至死,否则就会被同伴们像宰杀牲畜一样地宰掉。
在十三日的辰时(7:00),失踪人员之一选择了力战至死的这条路。他用自己的身体撞上了张辉的武士刀刀尖,使这把陪伴张辉两年的武器难看地断为了两截。
“觉得这样就能打赢我了是吗?觉得我没刀就只能等死了是吗?!”
张辉气喘吁吁地将倒在脚边的尸体踢下了架在峭壁上的险峻栈道,随即抽出了那把来自21世纪的特种兵专用匕首,再度和剩下的一名白狼对峙了起来。自从昨晚逃出罗家坞壁起,由他率领的特兵就一直在和一个伍的白狼追兵战斗,双方先是骑射,箭矢耗尽后又转为马上肉搏,马匹累瘫后双方又红着眼睛开始了步战。从平原打到山麓,又从山麓打到栈道,分属不同势力的两之尖兵都豁出了性命,长槊、手弩、骑弓、匕首乃至拳脚牙齿,双方用上了能够使用的全部武器。终于,在栈道上对峙的军人只剩下了张辉和一名白狼队长,两人都是筋疲力尽兼伤痕累累,眼中还出现了无数晃动的金星,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倒下。
“过来。有种就过来,我就一把匕首,一把匕首也能杀了你!”
张辉开始挑衅起了一丈开外的对手。他的身体状况比白狼更糟,除了两人都有的擦伤与割伤外还多了右臂的箭伤,大量失血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身体协调能力。如果不能把白狼激怒,那么张辉在下个回合就会一命呜呼,以难看到极点的姿态摔下大约四尺宽的木制栈道。
“%¥……—”
白狼的回应,是张辉所无法理解的氐语低吼。身为一名在冲锋时总会伴随在苻生身边的重骑队长,他在无数次的生死斗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且依靠这些经验对当前的态势做出了准确的分析。他知道,主武器损毁并且右臂也无法使用的张辉只剩下了三成的战斗力,只要他能够保持平常心缓步推进,就可以万无一失地斩下张辉的首级。于是,完全没有受到挑衅影响的队长拔出了完好无损的备用环首刀,踏着稳健的步子逼近了张辉,嘴边甚至露出了明显的嘲讽笑容。
“还算有种,过来,过来……”
张辉别无他法,只能一面紧盯着白狼队长的动作,一面慢慢地退到了一座位于岩壁上的山洞当里,希望依靠地利来发挥匕首的优势。这座山洞有着数之不尽的疑点,如果换作平常的张辉那他根本就不会走进这个黑洞洞的幽暗地方,因为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有关这个山洞的任何印象。简而言之,这座山洞是突然间冒出来的,除了张辉这种死到临头的重伤号,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进去冒险的。
“×※%……”
白狼队长的氐语说的是越发欢快了。他既是在抒发内心的情感,也是在扰乱张辉的思绪,并且在两方面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一丈,八尺,七尺,六尺……他紧随着张辉冲入了山洞,不断地缩小着两人的距离。很快地,张辉已经可以闻到白狼队长身上那股呛人的羊肉膻气了,那把明晃晃的环首刀也被主人老练地举在了耳旁。张辉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的几秒钟,不可思议地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认真地思考起了羊肉膻气的来源问题,他不知道氐族山民出身的白狼究竟是在那里染上这一身怪味的……
一阵凌厉的劲风恰到好处地刮在了张辉的脸上,把他已经变得恍惚的意识给再度拉了回来。张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为自己仍然存活而感到不可思议。他发现,刚才还是一副必胜表情的白狼队长现在正鼓着眼珠子全身痉挛,不消片刻就像木头桩子一样地翻倒在了地上。从他那顶整体铸造的铁盔下流出了大量的白色粘稠物质,对于张辉来说那是在阴暗的山洞中也能立刻认出的东西:人类的脑浆。很明显,某个不知名的袭击者从洞顶直接贯穿了倒霉白狼的头颅,给他来了个干净利落的一击致命。
“壮士何在?凉国张广志谢过了!”
张辉学着21世纪武侠小说的口吻,在洞中高声大喊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回声顿时在洞中回荡了起来,震得张辉耳朵嗡嗡直响,顺便也震走了残留在血液当中得最后一点肾上腺素。右臂的剧痛,肌肉的酸涩,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一齐袭向了张辉,几乎就要把他当场放倒。这不禁使张辉产生了一阵惊恐,他挣扎着踱向了洞口,打算沿着栈道立即下山——可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原本明亮的洞口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一记凌厉的手刀也分秒不差地劈中了张辉的后颈。
“会睡一小时……”
在失去知觉之前,张辉在心中由衷地赞叹了这个袭击者的高超手腕。即使是以前特种兵部队里最强悍的前辈,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手腕。因为骤然间变得黑暗的缘故,张辉在倒下时没有看清袭击者的相貌,在他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了一头纷飞的白色长发,与一双血红色的冰冷眸子……
公元354年12月14日(永和十年十一月十三日)。0808时32秒。
“居然不疼了……”
张辉挣扎从地上坐了起来。右臂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大量失血的眩晕感也已经消失不见,连屁股下的地面也不是棱角分明的石头地,而是一种柔软且材质不明的白色衬垫。这些感觉实在是太虚假,太不真实了,令张辉产生了一种近乎做梦的感觉。当他看到右手边那群人影时,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小孩子梦!”
张辉气鼓鼓地闭眼躺回了地上,为自己的这个怪梦感到羞耻不已。一名体壮如牛并且拥有巨大下犬齿的男性绿皮兽人,四名有着柔顺长耳与浅褐皮肤的女性黑暗精灵,还有两名分别做骑士与牧师打扮的白种西方人类——这些角色如果不在奇幻作品中出现,那就肯定会在梦中出现。可惜的很,现在的张辉已经不再迷恋这些了,他只想尽快做一个新梦,好把这帮乱七八糟的家伙从脑中赶走……
一把沉重的长柄武器毫不客气地插在了张辉的右耳边,中断了他睡个好觉的纯真愿望。一个悦耳但却带着怒火的女声随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起来!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你想杀人吗?!”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张辉不但当场从地面上弹了起来,而且还连珠炮一样地对那位女性大吼大叫了起来: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你知不知道我留了多久!你个……黑皮?”
张辉刚刚骂了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头。首先,这位用粗暴方式把他叫醒的女性就是刚刚看到的四名黑暗精灵之一,其次,这位卓尔(黑暗精灵)小姐用的语言居然与汉语普通话相差无几。对此有两个解释:一,张辉仍然在做梦;二,他遇到的这些都是真实事物。冷汗直茂的张辉不禁回想起了罗茂对华山北峰的介绍,吃惊地发现那番被自己当作吹牛的介绍居然与当前状况完全相符。
“卓尔怎么了?卓尔怎么了?!我一个揍你这样的八个,臭男人!”
黑暗精灵姑娘的长耳因为气愤而不停地抖动了起来。她挺起了并不算丰满的胸部,气鼓鼓地瞪向了不知所措的张辉,看样子打算与他好好比试一场。
“你不是他的对手。”
从岩室的角落传来了干冰般寒冷的女声。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张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但是话音当中隐藏着的奇妙吸引力,却又使他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视线。大约174厘米的高挑身材,略有些凌乱的惨白长发。仿佛能看到地狱的鲜红双瞳。无比精致却浸染在杀气中的小巧五官。她是一名正在保养武器的年轻女战士,不会也不可能拥有其他的属性,和她相比的话在特种部队里技术还算中上的张辉简直像是一个小学生。
“可绫波你一招就制服了他!算了……”
使用西式长柄砍刀的年轻卓尔还想争辩,可是被她称为绫波薰的女性却冷冷地斜瞅了她一眼,把她接下来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很显然,绫波不想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好了好了,大家别伤了和气,没事了没事了。”
那个身穿牧师长袍,有点油头滑脑的白种年轻人恰到好处地跑了出来,开始在两位女性的中间打起了圆场。当然,他所指的大家肯定不包括张辉。
“凉国的张广志怎么会跑到这里呢?能不能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