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高翼府中的下人便上了一大桌子酒席。还有一个怀抱琵琶,春衫锦袖的年轻歌女在厅中一侧淡雅素白的纱质青竹屏风之后坐了,叮叮咚咚的开始拨弄起丝弦来。
便在这轻歌曼吟之中,高翼几人依次落座,自有一番杯筹交错,高声谈笑。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遥便不由得有点熏熏然了,心下不禁便有些郁结。想在以前和朋友们拼酒之时,一两瓶二锅头根本不在话下,号称酒王。如今换了这个身体,三两杯下去,居然就似乎有些酒气上头了!真是情何以堪。
勾起心中所怅,便停箸向高翼三人告了个罪,说想要出去走一走,然后就离了席。高翼等人见这小道童不论何时都是一副成人做派,无不觉得好笑,也都不去管他,自顾自的开怀畅饮,高谈阔论。只不过那恼人的国事,却也无人再去提起了。
王遥出了饭厅,背着小手,沿着高宅画梁精刻的回廊漫步而行。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清风拂柳,略有几分凉意。庭院间,古朴典雅的重檐飞角在朦胧的天色中平添了显得亦幻亦真的色彩。几缕细长淡薄的云彩犹若佳人的丝霓飘带,斜挂天际。
分外旖ni。
不知不觉,王遥便走到了高宅后进的院子。眼前笔直的青石行廊在眼前分了一道岔口,拐到了一处清雅的花园之中。在那岔道的尽头有一个小巧的亭子,只能供三两人站坐。亭前是一汪方圆数十尺的碧波清水,映着满院的姹紫嫣红,在风中微微荡漾。
王遥晃着脑袋,乘着酒意,脚步轻浮的走到那池清水之畔,提着衣襟蹲了下来。目光呆滞的注视着那几尾在清澈见底的池间游来游去的鱼儿,心思不知道已经飘到了何方。
“哇!”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遥正魂游天际的时候,一声清喝在他背后骤然响起,把他生生的吓了一跳,险些一个踉跄跌到池里去。扶着池边的卵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那小亭内,吐着小小的香舌,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顽皮的看着自己。
这女孩儿大约十二三岁,眼波澄清,小巧的琼鼻,犹若白玉雕成。樱桃小口,红润无比,衬得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分外细腻白皙,在落日煦光的掩映下,耳鬓间,细细的处子茸毛被染成了悦目之极的金黄。
她头上挽着精致的三丫髻,身着一袭牡丹案色的素白襦裙,花纹繁复的刺绣点缀着领口衣边,显得清馨雅致。一条裁减合身的葱绿长裤直至脚跟,微微露出了一双红底青花的鞋子。腰间还束着一条淡红色的丝绸腰带,上面悬着五六块大小不一的翠绿玉佩,显得生气蓬勃。
“喂,你就是小蛮说的那个小道士?”女孩儿见王遥一直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半天不说话,按捺不住活泼的性子,娇声喝道。
“呃,小蛮?谁是小蛮?”王遥揉揉鼻子,不知这女孩儿在说什么。
“小蛮就是小蛮!”女孩儿脸色一正,严肃道:“喂,小道士,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我爹爹背着我在外面生的野种?”
王遥闻言脚底一软,若不是扶着池沿,肯定跌下水去,“什么野种?你爹是谁?高翼?”
“不错!你还说不是我爹生的野种!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小女孩儿说着柳眉倒竖,瞪着亮晶晶的秀目,作出一副泼妇的模样,双手叉着弱柳似的纤腰,恶狠狠的道:“我告诉你,我娘可是很凶的,你别想来分我家的家产!哼,不然小心我娘打你屁股!”
“什么野种,什么家产,我听都听不懂。不过丫头,你是不是得留点口德,把事情搞清楚之后再来。”王遥苦笑道。心里有点郁闷,不是听说这古代的姑娘小姐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么?咋这么小一个女娃儿就一口一个野种、屁股的啊?
“你不是么?可是小蛮明明是这样说的啊!”小女孩儿心思单纯,听王遥的口气不似作伪,便满脸疑惑的挠挠脸,亮晶晶的眸子骨碌碌的在王遥身上瞟来瞟去,“难道你不是?那我爹为什么会把你领回我家?”
“我当然不是。”王遥摊摊手,站了起来,道:“你爹为什么把我领到你家,那你就要去问他了。”说着,他微昂起头,让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带走最后一丝酒意,然后紧了紧衣襟,便想一走了之。
那小女孩见他想走,不由一怔,娇嗔道:“干嘛呀?想跑?没那么容易!”秀腿轻迈,跨过阑干,一张双臂,便闪身拦在了王遥面前。身形跳动间,腰际的玉佩相互击撞,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甚是悦耳动听。
王遥叹了口气,道:“小丫头,告诉你,我和你爹没关系。也没什么闲工夫陪你闹,你就给我让开吧。”他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情陪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胡闹。
“我就不让,你敢把我怎么着?”那小丫头扬了扬有如弯月的柳眉,翘着嘴道。
王遥耸耸肩,道:“我敢把你怎么着?我换条路走呗。”说完,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可未想没走上两步,眼前又是人影一晃,那个小姑娘就好似一块牛皮糖般,又一脸挑衅的拦的拦在了他的身前。
“告诉你,小道士,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起来,就别想走啦!”
王遥不禁有点头大如斗,语气也不禁带上了三分火气:“我不是说清楚了么?我跟你爹,跟你,都一点儿关系没有!你让开一点,行不行?”
小女孩闻言大怒,老气横秋的晃了晃白嫩白嫩的小拳头,喝道:“唷嗬,小道士,敢这样跟本姑娘说话,胆子不小嘛!小心我让你尝尝厉害!”
王遥见状忍不住很是无奈的笑了一笑,叹道:“就你这模样还想动手啊?小丫头,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你快点让开,不然我才是真的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