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生(上)
大雨中的垃圾场,一个赤身露体的高大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身后,一大片树林已是灰焦一片,这么看去就像刚刚被火烧过一般。
这男子,身高一米八出头,样貌俊朗,身材壮实,不过此时在大雨中显得非常疲惫,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如果给他的左眼戴上一个眼罩,再在右脸上添一道伤疤的话,那么此时要是张亚兰或赵郅强看到了他,一定会以为见着鬼了,因为他长得根本和大鹏一模一样。
事实上,他就是大鹏。
自小大鹏就被父母遗弃,是捡垃圾的陈老头将他抚养长大,陈老头说,他发现大鹏时大鹏至少已在垃圾堆里待了两天了,没有死真是一个奇迹。不过到了大鹏四岁那年,五十二岁的陈老头就因为感染了最普通的风寒却没有药医治而死在了垃圾堆旁的小木屋里。而陈老头直到死也没有给大鹏取名,一直都是叫他“娃”。
几天后,大鹏被送到了福利社,但他只待了一天就跑了。因为福利社的其他孩子都管他叫红眼妖怪,因为他的左眼是红通通的没有眼瞳也没有眼白。
之后,大鹏就靠在垃圾堆里捡垃圾为生,到了年纪稍微大点,便去接点小工,送送报纸跑跑腿什么的。当然,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吓到别人,戴起了眼罩,从此得了个独眼小阿飞的外号。
大鹏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意思是飞翔的大鸟。“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大鹏没上过学,也基本不怎么识字,但是这句逍遥游里的句子却背得很熟,因为有一次在路边看到电视里介绍传说中的“大鹏鸟”,心生向往,也希望自己能像大鹏一样展开翅膀,便将世界遮于翼下,天地无处不可去。
不过,其他人并不买他的帐,依然叫他独眼小阿飞……
大鹏从小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一个特性——他能够靠杀戮带来力量。不管是杀什么生物,他都能够在生物被杀后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微微地加强了,不管他杀什么,老鼠、蟑螂、鸡、鸭、鱼、苍蝇、蚊子乃至草树等植物,只不过有的生物给他带来的力量较大,像牛、马之类,有的生物给他带来的力量较小,像蚊子、苍蝇,而草木能给他的力量就微乎其微了。
想来这也是他能够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并长高高壮壮的主要原因。因为从杀戮中得到力量的快感,大鹏开始经常在夜里到郊区的牧场和养殖场里残杀那些牲畜,搞得牧场和养殖场的主人们先是以为有野兽,后是以为有僵尸、野鬼,甚至还报了警。
而杀戮,则成了大鹏唯一的爱好和业余生活。白天捡垃圾做小工,晚上就去当“屠夫”。当然,他也曾去市里的屠宰场应聘过,但因为年龄太小,并未被录取。
大鹏十四岁那年,有一次晚上在他住的小木屋边遇着两个流氓在强暴一个女孩。平日里他一直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也没什么爱心和正义感,被那俩流氓呵斥了几声后,就准备回去睡觉,并没打算做什么。
但是当他听到那两个流氓恶狠狠地威胁他:“敢说出去就杀了你!”时,他感到灵魂深处的某个小火苗一下蹿了起来变成了熊熊烈火。
于是,大鹏在经过了十几分钟的搏斗,付出了左手骨折,三根肋骨断裂的代价后,将那两个流氓杀了。
当那险些被强暴的小女孩尖叫着跑开后,混身是血的大鹏沉浸在了初次杀人的快感中。这次杀人的体验,让他豁然发觉,比起什么牛、羊、猪来,杀人所得到的力量要远远大得多。这就像平日以为馒头是世间美味的饥民,一但吃到了真正的山珍海味,立刻会发现两这之间的真正差距。
而大鹏在搏斗中断掉的手骨和肋骨也在几个小时内迅速地复原,这更是让他深切感到了杀人给他带来的力量。
于是,十四岁那年,大鹏开始了长达四年的杀戮生涯,直到被GIM逮捕入狱。
四年的杀戮,大鹏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杀过了多少人,但肯定不止GIM给他定罪时说的三百多人,虽然这个数目中的大多数已是GIM硬栽给他的。
大鹏杀人有个宗旨:只杀人渣。而一个人是否是人渣,完全是凭他个人的喜好来判断。就好像突然走在路上,看到一群人在追打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一群人定性为人渣,而上前将他们全部杀光,根本没有去考虑那群人为何追打那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大鹏的杀人技巧越来越娴熟,手段也越来越残忍。以前经常需要经过搏斗才能将人杀死,自己也弄得一身是伤,一年后便已几乎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经常将人的脑袋硬生生拧下来。另一方面,天天沉浸在杀戮之中的大鹏精神已经趋近崩溃疯狂的边缘,享受杀人获取力量快感的同时,也承受着杀戮带给他的煎熬。长年毫无顾忌的屠杀,已经使得大鹏成为人尽皆知的杀人狂,没有了正常生活的空间。
大鹏被捕并不是意外,而是他故意为之。他觉得自己再继续杀下去,很快就会疯掉,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野兽——事实上他已经几乎就是了。若他继续待在外面,一定无法忍住杀人带给他力量的快感,所以他选择了主动进入牢房,创造了个机会,让一直追捕他的赵郅强将他抓住。
在面具岛刚开始的几个月里,大鹏曾经做过袭警舆图越狱的事情,狂暴的一时根本无法平静。于是,监狱长给便他定制了一个特别的“囚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鹏甚至没走过一步路,连大小便和睡觉都是在那“囚车”上。
这个过程就像戒毒一样,大鹏狂躁的心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开始对自己进行反省和思考。当然,这个过程其他人并不知道。在其他预警和监狱长的眼里,这个面具岛的头号重犯,一直是个神经有问题的变态杀人狂。
五年的沉寂,大鹏终于慢慢地控制住了心魔,于是,他不再愿意被囚禁,开始利用赵郅强对他的仇恨,故意刺激和唆使其向最高法院提交死刑执行单。他需要用“死亡”来逃离,来获取自由。
事实上,大鹏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死”过一次。那时他无论在心计、格斗技巧还是手段上都还很嫩,他在杀了一位黑帮老大的儿子后,被那黑帮老大花了极大的代价抓住,一阵毒打后,挑断了手筋脚筋绑着一块巨石扔到了江里。
几天后,大鹏却在某处江岸赤身裸体地爬了上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副崭新的身体,只不过混身没有一点力气,好像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样。
几天后,那个“杀死”大鹏的黑帮老大被大鹏杀死,同时被杀的还有帮派里的十几人……
于是,大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重生。不过重生之后所有之前获得的力量都会消失,成为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知道了自己的这个能力后,大鹏决定冒险地一试,用“死亡”来换取自由和新生。
大鹏不愿用自杀的手段来解决自己的生命,于是他寄希望于赵郅强申请到死亡执行单。却没想到赵郅强的死亡执行单还没下来,就发生了这么个突发事件。
在天龙大厦的时候,大鹏完全有能力逃跑,但是他知道自己逃跑的话,GIM和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警察都会铺天盖地地来寻找他。于是,他利用赵郅强复仇心切的心理,在最后时刻拉开窗帘,让赵郅强看到了他手中的枪。
顺理成章的,赵郅强将他当场击毙……
现在,刚刚重获新生的大鹏摇摇晃晃地从后山的垃圾场中走了下来,在黑暗中摸进了火化厂。
火化厂晚上只有一个看门老头值班,但这老头儿不仅眼睛老花,耳朵也不好使,人有有些糊涂,所以当火化厂的看门狗吠个不停的时候,他只是含糊不清斥骂了一声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今晚喝了半缸子的白酒,没多久就沉睡了过去。
大鹏打开窗户跃进了开门老头的房间,翻了翻柜子,找出了老头的一条裤子,但却发现怎么都穿不上——号码实在太小了。只得找了条老式球裤勉强撑了上去,看起来却像是穿着条紧身内裤。
大鹏到厨房翻了点吃了,随便啃了两口,在经过浴室门口时,不经意扫了眼镜子,但就是这一扫,他却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