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西元六五一年,长安大明宫延英殿。
李峙正批改奏章,这几年他接手大唐帝国以来,忙碌非常,大唐的周边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首先就是西域的处月部在金微山挑起了反旗,被阿史那社尔五路奇兵破散。不过朱邪孤注并不死心,他决定投靠阿史那贺鲁。两个人一拍即和,沆瀣一气在西域搞风搞雨,企图把安西四镇从唐朝的手里夺去建立所谓的‘西突汗国‘。
李峙初登皇位,一直注意安抚国内的厌战情绪。唐朝的起家部队是关内十五路府兵,而河南、河北两道也是征辽战争中动员兵力最多的地方,受到伤害也最大,所以李峙一直坚持休养生息,尽量不轻易发动战争。战争毕竟是个“七伤拳”,得意的是那些将领,至于国家短期内是没有任何收益的。不过他的这些行为,让阿史那贺鲁之类的游牧君主不理解,而按照自己的思维认为唐朝的接班人已经由狼变成了羊,于是开始不安分起来,经常挑衅唐朝在吐火罗地区的权威。
在接到梁建方和乔师望两员老将的报告后,李峙叹了口气:“可惜阿史那尔老矣。”现在李峙手里大多还是父亲留下的老班底,虽然裴行俭、薛仁贵这些新将开始显露峥嵘,但是毕竟还嫩了点,不足以担当大任。
李峙对内侍说:“你去南衙找茂公相公过来。”
李世勣在乾元二年就上表推辞了左仆射,但是李峙仍然保留了他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差遣,仍然还是宰相。在军队方面还是只能有事找老李。
李世勣正在衙内当班,此时正与大小官员一起吃饭。唐朝吃一日三餐已经有了形制,不过在饥荒年份,很多人还是会坚持发扬风格吃两顿。
胡饼贴子是主要的面食,当然唐朝人还不习惯使用平底锅,加上在炉火里烤,所以做出的锅贴的边缘就有点胡。(介个老帽有幸小时侯吃过,老家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在80年代初很多旧的传统食品还有保留,现在几乎看不到了。前几天在一个更偏远的场镇看到卖馓子,感觉很亲切)当然唐朝没富来粉,所以做出来的胡饼帖子口感远比后来的锅贴更粗糙。
有几个年轻的官吏把那些烤胡的饼子边掰了下来,一个饼子就只剩下了百分子八十。
李世勣是从那个变乱年代出来的,两次被打入死牢,虽然他本人的成分属于地主阶级,但是对农民还是阶级感情的,知道农民的辛苦,于是真有些看不习惯。他又久在军旅,军人的性子又上了来,就对那些“挑食”的年轻人说:“这些东西都是农民辛苦种出来,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你们如果不饿,就不要吃,这么糟蹋粮食,对得起供养你们的百姓吗?”(老帽不禁感叹,李世勣这些话是该写进公务员教材,贴到干部的案头的),便把那些小吏丢弃的部分自己包了让仆人带回去,小吏顿时脸红。
小内侍赶忙进了南衙请老李去见皇帝。
老李也不敢懈怠,出了西朝堂西行进入昭庆门,然后右转往宣政殿方向去。宣政殿是大明宫里仅次含元殿的大殿,是皇帝举行朝会的地点。在麟德殿还没修建起来的时候,皇帝也在宣政殿接见外国使臣。
李世勣因为功勋着著,所以特旨允许他骑乘马匹,不过禁苑之内,没人会失举狂奔。
顺着畿道,老李来到宣政殿边,早有白衫内侍等候,老李下了马,穿过延英门。过门的时候要经过仔细地检查,交出佩带的武器后才能进入。也就是老李是信重的老臣,否则那些侍卫可不管你是不是相公,照样该搜的地方一样摸去,可不管你尴尬不尴尬。
过了延英门就是内苑,宣政殿后的建筑群就是皇帝起居的寝宫紫宸殿。紫宸殿西边就是延英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
延英殿很大,房间有一百多个,但是一般人是不太清楚皇帝到底在哪个房间办公的。皇帝李峙正在清明西楼办公,内侍带着老李到了西楼前,这里看上去也就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实际上这里布置了明暗两哨侍卫,一旦发现来人有不轨行为,暗哨侍卫甚至可以自己判断出击杀死嫌疑人。明哨则站在走廊下面,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臣李世勣见过陛下。”老李肃然顿首。
“为茂公设座。”李峙说道。
内侍搬过来一个垫子,李世勣忙执礼,然后再坐下。
李峙笑了笑:“前日我去南衙,却听说了公一件大事。”
李世勣知道票子厅无孔不入,这禁中尤其如此,便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听皇帝说,反正他自己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峙举起手掌说:“有个番官来找过茂公吧。”
李世勣想了想点点头:“那人叫郭潜之,原是我在辽东时候的牙牌。他直戍期满,临走来找我辞行,当时我正在衙内值日。”
李峙说:“茂公真是性情中人啊。我听说公对他说‘老夫素不识字,恨无可教尔。尔只知旧故,而不识诸堂官、侍郎,授此卑远州县,也莫怨恨。’,那堂中官员听后俱惭,重新团甲,授予其龙州团练一职。”
李世勣一听忙谢罪:“臣不识大体,僭越权责,望陛下宽恕。”
李峙摆了摆手:“我看过那人的甲历,虽说授团练使是有点高抬,但是考虑到是龙州那个地方,却也不算什么。论起军功到一个好的地方去受职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茂公这个事管得对,管得好。”
本来身为宰相就是推荐一个五品黄堂,甚至三品卿相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李峙却有他自己的打算。当初文皇帝要把李世勣先贬了,李峙没同意,虽然李世勣脾气刚直,但是并不是不知道好歹,在原来的历史上他被文皇帝贬到叠州去当刺史,领到了命令后他家也不回就立刻去赴任了。
李峙顿了顿:“不过有些言官也是多事,上书指责公跋扈,被我骂退了。宰相推荐人才是应该的,如果宰相不推荐人了,这个宰相真是该好好自己反思了。”
李世勣也是个灯笼心,一点就亮,联想到那郭潜之,乃是北门番上,是替皇帝戍守大门的。北门军本就是皇帝的心腹,也是禁脔,自己本身就够功高震主了,不该脑袋不清醒搀和到南北二军的争执里,北军的人心只该皇帝去收,这个人情本也该是皇帝来做最好,自己却“截和”了,难怪皇帝要敲打自己。
想通了这个关节,老李背心发凉。
这位新皇帝和老皇帝做事风格不一样,最重实际,就说去年,禇遂良也算是文皇帝的顾命,藩邸旧人,被大理寺卿李道裕一纸奏章就他以“虚估”代“准估”,压低公家拍卖土地的价格,自己买了去,皇帝也不多说,一下就把他贬到同州去当刺史了。
到现在小鸟还在不断给皇帝上书悔过,深刻剖析自己,表示当时只是糊涂。经过众多宰相求情,上个月才被允许回到了长安,再次担任同中书门下三品,不过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实际这样的烂事在官员里也不算什么,官员在虚估与实估里玩差价,这个是官场的潜规则,也是“灰色收入”的重要来头,小鸟同志还算比较有良心的,吃的差价也不算太多。但是皇帝揪住不放一查之下,万年、长安两县清退了三十多万垧被侵占的永业田,这些人里大部分是皇亲国戚,皇帝一怒之下,也不顾还在守孝,把这些叔叔兄弟一个个全部遣返封地,接着大降其工资,有十来个人还被废为庶人弄到凤州皇庄去劳动改造去了。
有几个王爷想去哭昭陵,好在有人露了口风,说皇帝收到消息,已经派人等着,抓到的人全部流放岭外,不遇赦不得返回。吓得这几位金枝玉叶也没敢去哭先帝。
这些王爷伏法了,没根基的那些什么官员啊、勋家也肝颤啊,连忙自动退了地。便是那些大世家也收敛许多,毕竟皇帝不同了,老路子走不下去了。
念到此老李也对皇帝的意思明白个七八分,心里十分感激,也多少有点敬畏。
李峙以西域阿史那贺鲁事问李世勣:“西镇不宁,何以清净?”
老李对:“西镇远,而敌情万变,可使宿将镇守,应当无患。”
“何人可用?”李峙问。
李世勣说:“知节乃陛下亲眷,先帝近侍,忠而信。苏烈沙场宿将,名震西方也可用之,此外可使王文度副之。”咬金的长子程怀亮娶了临川长公主,算是皇帝的妹夫了,这么一说也是亲戚关系。
李峙沉吟了一下:“便命程知节为葱岭道行军大总管,苏烈次之,王文度又次之。”程咬金忠诚没有问题,就是考虑问题不全面,容易暴走。苏定方英勇善战,可惜资历不行压不住那些老兵痞,王文度的能力还可以,就是心眼有点小,当副总管还行,要是当上总管肯定没打先大家闹起来。
此外李峙又说:“左右屯营参军录事裴行俭行事乖张,不服从上官指挥,一并调到苏烈帐下去。”这样一个老中青三代结合的班子,有利于在平息西域未来局势方面有一个好的考虑。
李世勣也是成精的人物,自然知道皇帝这么安排自有他的意思,至于裴行俭,他也听说过,是前隋猛将裴仁基的儿子,倒没听说他有什么过分的事情。此人也是《说唐》里“八大锤”之一裴元庆的主要原型。不过裴行俭本人倒跟他父亲不同,看上去倒是很温文尔雅,不像一个大头兵。
此外,李峙还以契必何力为昆仑道总管,李谨行为副,一对藩将组合配合行动,在南疆对吐火罗地区进行震慑。也是在警告吐蕃人不要伸手管“闲事”。好在弃宗弄赞病危,国内也不安定,大相朗婆赞和悉编掣逋(后文作“都护”)论筑禄东赞两个人正斗得不可开交,两个人出行都配备了百人卫队。朗婆赞是位顽固地本教信徒,而禄东赞是赞成弃宗弄赞尊崇佛教的。两个人碰见了总是冷嘲热讽,一个说东另一个偏说西。
吐蕃王朝自弃宗弄赞立国以来,就实行的是类似后来满清八旗那样的制度,建立许多的“如”,原则上大家是平等的,但是自弃宗弄赞之前囊日弄赞起就有新旧贵族的争斗,原来山南旧族自命高人一等,和后来的唐旄、羊同、白狼等根本尿不到一起,也就有上如和下如的说法。旧贵族对新成员基本上和俘虏、奴才一样的看待,而新贵族又对旧贵族一万个不服气。加上旧贵族大多信奉本地的本教,新贵族大多受西域诸国影响信奉佛教,所以这个冲突更加突出。目前两派的武力差不多,互相都有所顾忌,所以都没动手,只等弃宗弄赞一死,他们就要大做文章。再加上李峙大量地往吐蕃送高僧,送经卷,对吐蕃文化进一步侵蚀。在很长一段时间宗教争斗只会愈加激烈,一直到诱发吐蕃动荡。
虽然如此,但是靠近安西的“唐如”尚论察金却一个好战分子,他对大小勃律觊觎已久,而大小勃律正是通往中亚的南走廊要冲,控制了这两个地方等于就扼住了东西方陆上贸易的脖子。乃是吐米里亚重要的城镇。加上象雄大酋章之求拔父子,唐朝驻军可谓几面树敌。
尽管西域满地是虎豹豺狼,大唐就是大唐,它无所畏惧。
对于阿史那贺鲁一干人等,李峙早想好了用处,坚决把他们赶到咸海大草原去。对于这位塞尔柱帝国的祖先,李峙可不会和他客气。
客气地送走了老李,李峙背手看了看屏风上那地图。
太宗在晚年为了分化西突厥的势力,把铁勒杂部和九姓回纥等迁移到了河南地(今河套地区),李峙却知道这么做是显示了唐朝的大度,不过却如魏征说的那样,让这些欺软怕硬的胡人迁移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客居”显然是心腹大害,回纥兵劫掠长安,以后党项分裂银、灵诸州成为中原政权巨大的危害。唐朝兴盛时,他们都是唐朝的猎狗,但是当唐朝衰败,它们就成为吞噬唐朝机体众多巨蚕之一。
古人有三年不更父政的旧例,而且现在这些危机都还没显露,至少在李峙统治期间唐朝只要国力不大大衰败,都不会显露,但是为千百年计,李峙绝对不能容忍卧榻之侧有豺狼安睡。不要以为给豺狼套上绳子它们就驯化了,野性这个东西没有个几百年,是无法消除的。
李峙感到人才难找啊,自己的那些手下现在还在外地锻炼,身边的老臣们大多都谨慎慎行,守成还可以,要再次创造一个属于李峙的英雄时代,显然他们是不能的。
什么民族平等,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打出这样的政治路线其实无疑自己找死,就是自称“吾独平视之”的太宗皇帝骨子里却是大汉族沙文主义。所谓民族的平等也要是在汉族处于绝对优势的时候提出的,至于少数民族政权没有一个傻到搞什么民族平等的。没了主次,那少数民族政权的“皮”就没了,那这个政权的“毛”还可能存在吗?
少数民族政权要延续统治要么主动放弃自己文化的独立性,融合到主流汉文化中,一如北魏鲜卑政权和唐王朝。或者就是走另外一个极端一如蒙元和满清,建立民族等级,封闭自己的文化扼杀汉文化或者异化之,产生“绝缘体”。流血或者不流血,其代价都是巨大的。
李峙深知这是儒家思想统治模式决定了,历史上的一治一乱绝非什么天数,而是统治方法论本身出了问题。虽然李峙还没自大到找出跳出兴衰的怪圈的好办法,但是至少他不能允许儒皮法骨这套再在中国大地上继续破坏性地实验下去。
就在李峙头脑中打算对儒家学说进行改良的时候,一个机会便摆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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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靠码字混饭吃的肥皂泡泡破灭后,老帽一度想放弃.但是想想以前写这文章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什么动机,怎么不能经受小小金钱的考验捏,遂又重新提起笔来.不想做什么承诺,反正尽量码下去,为了各位支持偶的读者们.
江湖风光,千里刀光万里血飘,黄河南北尽是萧萧,长江两岸惊涛拍碎.九阴真经略输文采,乾坤挪移稍逊风骚,一代宗师东方不败只藏深闺绣飞鸟,数当今风liu事物,更新却比葵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