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骑在马上,为他开路的是赤老温和木华黎,博尔术则落在后面与哲别谈笑,再往后就是部落的勇士们,他们都在谈论着刚才那场生死决斗,有的崇拜博尔术,有的则倾向于哲别,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哲别兄弟,为什么我当时只听到一声弓弦响,却有两只箭呢?难道你射箭的速度已经达到了连耳力都不能分辨的地步了吗?”这个问题是博尔术最感到困惑的,只是刚才那样的形势不容他问罢了。
哲别笑道:“哪可能有那么快的射速,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一次射两只箭而已。”
“左右开弓!”博尔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从来只在想象中存在的箭术居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弓箭和弩箭不同,自从汉末诸葛的十连弩问世以来,凡使用弩的,都是以多箭取胜,而不求精准,且弩的射击范围是定死的,千斤巨力的人也不会比堪堪能扣动扳机的孩子多射出哪怕一寸。
而弓箭则不同,有多大的力气,就有多强的弓,就能射出多远的距离,而且在准确度上远超于弩,所以在战争中,用弓的要比用弩的多上太多,大将更是无一人用弩。弓箭上的左右开弓,是以食指和中指间以及中指和无名指间各控一箭。并能找准距离,完全发力,从来都只是理论上的箭术,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见到了,博尔术的眼神中写满了崇敬,这是对强者发自内心的赞叹。
岳霆才不去管什么“左右开弓”或者“右左开弓”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喊道:“大汗,麻烦您过来一下!”
铁木真是出来打仗的,自然不会在军队里备上小马,所以岳霆只好和哲别共乘一骑,他见博尔术和哲别聊得兴起,也不好打断他们,只能颇为无礼的让铁木真过来了。
草原勇士们当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铁木真缓了缓缰绳,落下了半个身位,笑着问道:“宋家的小英雄,你有什么事吗?”
岳霆把萧峰从铁木真腰间夺下的金刀从怀中掏了出来,双手奉到铁木真面前,说道:“这把金刀是我大爷爷从大汗身上取下的,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岳霆很巧妙的用了一个取字,说抢的话既是对萧峰的不敬,更是直落了铁木真的面子。
铁木真并没有去接那把金刀,只是在那沉吟了一会,坚定的说道:“这把金刀就归你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岳霆吓了一跳,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将那金刀硬塞在了铁木真的手中,言道:“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决不能要!还是请大汗收回吧。”将金刀交出去的时候,岳霆心里的那个疼啊,纯金的刀啊,还镶着猫眼珠大小的宝石,那得值多少钱啊。
铁木真并没有把金刀收起来,很慷慨的说道:“什么叫不属于你的,我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
“可我并没有为大汗做过什么,怎么能要大汗这么珍贵的礼物呢!”岳霆仍然坚持不肯收下这把金刀,哲别不禁暗中拉了拉岳霆的衣角,意思是让他别拒绝大汗的好意了。
猛然间,铁木真的大手落到了正在做着小动作的哲别肩上,把这个无所畏惧的汉子吓了一跳,这才转头对着岳霆说道:“你救了我铁木真的一员大将,难道还值不了这么一把刀吗?在我的心中,哲别比一百把金刀更重要!”
哲别心中的感动如火山爆发般涌出,泪水盈润了他的眼眶,草原勇士不计较金银,并不代表他们不明白金银的价值,那把金刀可谓价值不菲,再说了,大汗随身佩带的东西会是一般的物品吗?可铁木真却愿意百把金刀来换他哲别,这让哲别的心中真正下定了肯为铁木真而死的信念。
“这也不对,我救的是哲别叔叔,并不是大汗,何况我已经决定要向哲别叔叔学习箭法,难道哲别叔叔不愿意教我?还是大汗不允许这样的箭法被宋人学会?”反正不论如何岳霆也不愿意接受这把金刀,说话渐渐已经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了。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收下这把金刀,那就权且寄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什么时候问我拿,我相信到时候你会欣喜若狂的。”铁木真顺手把金刀又寄在了腰间,和岳霆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还有那么一点慈祥?
鬼才会问你要,当我不知道啊,谁接了那把鬼金刀,就成了金刀驸马了。不说我父亲还有爷爷知道我娶了个蒙古老婆会不会把我给砍了,单就小爷我还没见过黄蓉,穆念慈,程枷瑶等人之前,也绝不会为了一颗树放弃整片森林滴。
如果让铁木真知道了岳霆的想法,可能会立马把他大卸八块,好象我铁木真硬把自家女儿强塞给你一样,当真的气人啊!
可铁木真并不知道,所以他还在笑,笑得那么自信,那么得意,那么……慈祥,也许是想起了那颗草原上的明珠,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当部落的男人们归来,妇女和孩子都纷纷迎出了帐外,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爱人和父亲,当目光交汇时,脸上的笑容会变得分外的灿烂,殷勤的包围着他,女人们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又获得了怎样的战利品和赏赐,而孩子们则会追问着父亲杀敌的故事。
可战争毕竟不是游戏,总会有人死去,也总有人回不来。失去男人的家庭一片愁云惨雾,女人们哭成了一片,孩子们则追问着父亲去了哪里。
当明日的太阳升起,死去丈夫的女人将会有一个新的丈夫,孩子也会有一个新的父亲,他们也成了奖励的一部分赐予了那些幸运的能,活着回来的人,女人们和孩子们将继续新的等待,也许是又一次的哭泣。
草原上的女人是不会守寡的,不论是否愿意,当丈夫死去,她们必定会有一个新的丈夫,这是长生天的法则,也是为了部落的延续。
初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岳霆的心情也是无比阴霾,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和血腥,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一天,他会活生生的看到这一切,而不是在电影里,那红肿的双眼也和洋葱没有任何的关系。
哲别细心的察觉到了岳霆的异样,他抬头看着天,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世界充满着斗争,而斗争的结果,总会有一部分人牺牲,并不是不尊重死去的人,只是我们更应该为活着的人考虑,不要有什么不忍,有这空闲的话,还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这也许算不上是劝慰,可着实打动了岳霆的心。
这几年来混混噩噩,即使是学武功,也是出自于穿越者对于武侠那特殊的情怀,也许是这个世界已经太完美,让自己没了动力,可今天,岳霆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很普通,很简单,也很俗: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自己所爱的人,保护自己所爱的国家和那淳朴的人们。
岳霆并不知道当看到了这一切后,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走上战场,每天面对朝夕相处的兄弟不断的死去,离自己而去,这么残酷的事实,但无可质疑的,他已决定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草原上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少女们歌唱着,舞蹈着。并向勇士表达着自己的爱慕和景仰。而男人们则像开颦的孔雀,极力展现自己的勇武,希望能得到美丽少女的注意。
在蒙古部落中,最能展现勇武的那就是摔交了,他们酷爱这项运动,并称呼它“搏克”,壮士纷纷换上皮革单衣和长靴,这是“搏克”的行头,扭打在了一起,一遍遍的摔倒,或者被摔倒,胜利者会得到姑娘的欢呼,也许还有那热情的吻。
经过几个时辰的缓冲和哲别的劝解,岳霆解开了心中的结,当篝火燃起,摔交手们跌得青一块紫一块时,他再次发出了笑声,饶有兴趣的看着,为他们呐喊,为他们尖叫。
岳霆的宋装在这宴会上实在是太招眼了,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并没有姑娘对他献殷勤,这让岳霆无比的愤恨自己为什么要重新投胎,占据一个现成的身体多好……可转念又想到这十几年后黄蓉等人,心中顿时有了安慰。
不知为何,在畅想十几年后时,柳婷儿的身影竟然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轻拍了拍脸颊,将杂念清除了出去,岳霆又想去看摔交比赛,可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居然穿着“搏克”的皮革单衣和长靴,在他的身后紧紧的跟着一个两三岁,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拉着他单衣的衣角,亦步亦趋。
那男孩向岳霆的方向走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大眼睛睁得滚圆,粗壮的手臂指着岳霆:“你就是宋家小英雄?”
岳霆摇了摇头,看着那男孩疑惑的表情,说道:“我是宋人,但不是什么小英雄。”
甩了甩有些涨的脑袋,男孩翁声翁气的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父汗说你是你就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岳霆,继续说道:“我,拖雷!要和你比摔交!看谁才是英雄!”
一个小孩子走到自己面前要和自己比摔交,岳霆真是哭笑不得,拖雷小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很干脆的拒绝了他,道:“我不和你比,你太小了。”
拖雷拧着脖子,亢声道:“你又比我大吗?”不依不饶的缠着岳霆,要和他摔交,说是要让宋家的小英雄看看蒙古的小英雄的厉害。
被拖雷弄得有些不耐烦的岳霆把双手背到身后,往那一站,很大气的说道:“我就站在这,你尽管用力推我,只要我动一动,就算我输了。”
岳霆的蔑视让拖雷的心中异样恼怒,小孩子的心中没什么胜之不武的观念,先是用手推,然后是用头撞,最后是用身体抗,都没办法使岳霆移动分毫。
岳霆的心中难免有些好笑,他现在已经练成了三层龙象般若功,使个千斤坠根本不算什么,别说拖雷这么一个小孩了,就是大人也未必能推得动他。
见拖雷吃亏,跟在他身后的,那应该是华筝的小女孩用小手指着岳霆,奶声奶气的说道:“你坏……”
“华筝不许胡说!”拖雷喝止了自己的妹妹,双手搭在岳霆的肩膀上,真诚的说道:“你是真正的英雄!我,比不上!和我去见父汗,我要和你结为安达!”
“不用了,我同意!”
原来岳霆和拖雷开始比试时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赤老温看到大汗的儿子居然和那小恶魔动上了手,慌慌张张的去禀报铁木真,当拖雷开始用身体表演野蛮冲撞时,铁木真就已经到了。
铁木真的话让草原汉子们一阵欢呼,岳霆的勇力让他们折服,认为他配得上做小王子的安答,同样也为小王子能得到岳霆这么一个安答而高兴。
岳霆并没有提出反对,他知道拖雷是个怎么样的人,秉承了草原男儿的豪爽和义气,甚至为了自己的安答,不惜得罪父汗,并给对手增添了一员大将,他也同样欣赏着这个义薄云天的男儿,对和拖雷结成安答,心里并不抵触。
在铁木真的主持下,岳霆和拖雷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成了生死与共的安答,这一份交情在将来一直延续了几十年,即使是大宋和蒙古针锋相对的时候,也不减分毫。
那天晚上,岳霆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酒,从没经过酒精考验的新生之体,怎么顶得住烈性的烧酒,等他再醒来时,已经离开了翰鲁朵部,回到了自家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