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们说的是事实。”山丘上的人虽有些羞愧,但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华特耸耸肩,看上去竟然毫不在意。
凯泽里诺望着一脸怠散的华特,眼中神光流转,“军法官,搜他身上。”
军法官得令,纵身下马,走到华特旁边,就要动手。
“等等”,华特高举双臂,“不是我不让搜,我身上有些奇怪的物事,你还是小心点好。”
面对联合军团的副指挥,军法官终究心存畏惧,不由得回头望了望凯泽里诺。凯泽里诺马鞭一指,“搜!”
军法官获得总指挥的坚定支持,这就开始搜身。一来就摸到华特怀中有个扁硬的东西,“嗯?这是骨牌么?”当下伸手进去,刚将那东西拿出来,还没等看清,忽听“啪”的一声,指尖立时传来巨痛,原来那不是骨牌,而是一个小巧的捕鼠夹。
军法官痛得嗷嗷直叫,甩了两下没甩脱,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想要将那夹子掰开。又是“啪”一声响,结构古怪的捕鼠夹再次发挥作用,将他两只手都夹往了。
“我说过,让你小心点,你偏不听……”华特面无表情、冷言冷语。军法官已痛得说不出话,众人却是努力憋住笑,一个个腹肌僵硬、面色通红。
“上去帮忙。”凯泽里诺下令,语气不紧不慢。执法队一齐涌上,忙活了半天,终于将军法官的手指解救了出来。
“继续搜。”凯泽里诺控马前行,马匹步态徐徐,像是在游山玩水。
“你来搜。”军法官揉着手指,向一位小个子呶呶嘴。
小个子看来头脑灵活,一摸到扁硬的东西立刻缩手,向华特问道:“长官,这又是什么?”
“那只是名册而已。”华特举着手,语气颇为不耐,“你最好快一点,我现在手很酸。”
小个子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果然只是一本名册。于是又伸手进去,摸到一个扁圆的物事,四周光滑,似乎没什么危险,当下把那东西取了出来。众人看去,好像是一个圆盒子。
“小心啊……”华特小声地说。
小个子手一抖,那圆盒子掉在了地上。“咯”的一声,盒子猛地打开,几枚针射了出来。几人躲闪不及,大腿中招,倒霉的小个子身材短小,伤到了胯下,当即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让你小心、小心,你怎么不听呢?这针上有毒药!”
“啊?!”几人大惊失色。
“别慌,这毒药不会致命,麻痒个三五天也就没事了。”华特面无表情,淡淡地说。
几人拔出针来,立感伤处麻痒无比,腿脚一软,纷纷坐倒。周围的人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凯泽里诺也不阻止,等他们笑够了,这才缓缓地说:“刚才发笑的人每人罚十鞭,先记下了。华特,你是贵族,还是你自己动手的好,除了衣服以外,其它的都拿出来。”
“得令。”华特放下手臂,伸手入怀。执法队拖住几个倒地的人,退避到安全距离。只见华特将身上的物事一件一件掏了出来,有瓶子、铁钩、圆球、小锯、木棍、火石、纸片、绒布等等,甚至还有一团麻线,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这些东西拿来有什么用。
“行军打仗,还是准备充分些好。”华特向众人解说,从腰带处摘下软剑,又蹲下身去,左踝处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右踝处取出一段狭长的钢片,看上去结构较为复杂。
“这是什么?”有人问。
华特将那钢片弯折几下,摇了摇附在上面的绞盘,一根钢丝露了出来,“这是一把折叠弓,用一般的箭,射程可达四百米,有效杀伤距离二百六十米。”众人惊叹,这比一般的硬弓强太多了,当下便有了一种错觉,似乎现在华特不是在接受搜查,而是在做个人武器大展览。
“还有别的么?”凯泽里诺翻身下马,看着满满一地的物事,似乎颇有兴致。
“没了。”华特放下折叠弓,直起身来。
凯泽里诺仔细打量了一下华特,“你的赌具呢?”
“赌具?”华特眉毛一扬,“我带那东西干什么?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赌博。”
凯泽里诺指指山丘上的人,“作为联合军团执行官和步兵团指挥官,你让你的部下带上赌具是什么意思?”
“我强调过,那不是命令,只是建议,虽然这建议并不合理。”华特摊摊手,“不知道在军中提出不合理的建议,会受到什么处罚?”
凯泽里诺微笑着摇摇头,“你在钻空子。就算你能逃过这项,你没能约束你的部下聚赌,也难逃渎职之罪。”
“我不在现场。麾下也看到了,当你们把他们围起来之后,我才赶到这里。我身在别处,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么说你不算渎职,那失察之罪总逃不了吧”,凯泽里诺招招手,“执法队,将此人收押,隔日审判。”
执法队小心翼翼围了上去。
“等等”,华特止住众人,“麾下,您为什么说我犯了失察之罪?”
“作为指挥官,不知道部下在此聚赌,这当然就是失察。就算你巧舌如簧,你又该如何辩护?”
“哦,似乎真的不能……但您忘了一点”,华特慢吞吞蹲下身去,捡起了那本名册,随手翻了翻,向凯泽里诺亮出了空白的页面,“在没有登记造册之前,他们都不算我的部下,严格地说,现在的步兵团只有一个成员,那就是我。所以,尊敬的总指挥,您的命题一开始就不成立。”
凯泽里诺呆了呆,忽地哈哈一笑,“有意思。三两下就能将你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的心思比你的武技不遑多让。”
“您过奖了,我只是准备工作做得到位而已。”华特谦虚地说。
凯泽里诺转头下令,“执法队,配合一大队骑兵,把山上那些不知是谁的兵统统抓起来,审讯完毕后全部砍头。”
这话不啻为晴天霹雳,众赌徒吓得恸哭流涕、屎尿齐流。一些人咒骂着告密者,一些人则大叫:“麾下!总指挥大人!您不是说过,只要说出谁是主谋,就能减轻处罚的么?”
“依拉尔军法规定,凡军中聚众赌博者,鞭笞三十,之后砍头示众。我已经减轻了对你们的处罚,你们不必再受鞭笞之刑。”凯泽里诺在一片哀号声中纵身上马,向华特笑了笑,“你很走运,希望你的好运能维持到下次。”
“感谢麾下的关心。”华特捡着地上的物事,抬头看了看凯泽里诺,忽觉他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凯泽里诺不搭话,过了半晌才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没有这些兵,你凭什么赢得这场战争?我很想知道。”
“不是还有您的骑兵团么?据陛下说,您的军事才能天下无双,我也很想知道您凭着一万骑兵,如何在山区打败莫洛的十万军队……”
“你的那番分析很有条理,皇帝在我面前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如果你的想法成立,那莫洛在南方的兵员就不会有十万之数——具体有几万,到时候谜底自然揭晓。”
两人像老朋友一般说着话,言辞里却是机锋暗藏。山下,近五千赌徒连成几条长长的队列,被牵引着押赴刑场。这些人平日在禁卫军里混吃混喝,哪里见过什么大阵仗,眼看就要被集体处死,当下什么也不顾了,纷纷大叫大嚷:“不公平!不公平!明明华特是主谋,为什么他好好的我们却要去死?”
“因为你们是蠢货!”一骑出现在山头,身后跟的是数位圆桌骑士。
“陛下!”众人纷纷行礼。
达罕向二人交谈处行来,赌徒们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号得声嘶力竭:“陛下,仁慈的陛下,求您宽恕我们!”
达罕制止了执法队的行动,“求我干什么?你们应该求某位年轻的贵族,看他能不能买下你们。”
依拉尔律法规定,非军人的死刑犯或敌国的俘虏,依拉尔贵族有权买下他们充当奴隶。这需要向依拉尔皇帝交纳不菲的赎金,按现行价格,每位成年男*隶约值六枚金币。
“但他们是军人。”凯泽里诺说。
“既然他们已不属于禁卫军,又还未登记造册,那他们现在就没有军人身份”,达罕望着华特,“男爵阁下,你愿意买下他们么?”
“我没有那么多钱。”华特说,心中却想:“陛下啊陛下,您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如果他们不是军人,那聚众赌博最多只是罚款加鞭笞,根本不会被处死……像凯泽里诺这么精明的人,焉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