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飞雪连天（六）
想到这里，心急的轻舟再也无法安睡，点燃桌上的蜡烛，不用呼唤，邓解就翻身坐起，目光炯炯显然是没有睡过。轻舟将自己的心事对邓解述说了一遍，并诚恳地请邓解帮忙分析，已做最后决策。邓解望了一眼轻舟，心想自己曾经也为这两千吐蕃军士的生命忧心过，只是现在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轻舟依然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深感轻舟为人的仗义，对这样仁义至极的上官，自己怎么能不尽心尽力。
当下将轻舟所说的方案一一揣摩，也是觉得第三个方案最为贴切。两人商定。不在怠慢，由轻舟执笔给夫蒙灵察大人书写了一封私信，将轻舟所想细细地向老大人讲述一遍，并请老大人帮忙协调。第二天一早，升帐之前，轻舟就命“绳子”挑选最为得力的部下，将这封书信快马传递到四镇督护府夫蒙灵察老大人处。看着飞驰而去的战马和信使，轻舟心中开始盘算老大人回信的日子。希望老将军能体谅自己的初衷，妥善安置投诚的吐蕃部众。
吐蕃城池第一次响起的帝国的战鼓声，轻舟升座在曲马平措的官邸，向下看去，很多的部将眼圈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不觉心中感动。将“绳子”唤了过来，吩咐将帝国候骑四下派遣出去，一是接应高仙芝的大队。二是侦缉吐蕃王廷军队的动向。
将军营一日繁杂的事务交待给邓解，轻舟依然和曲马平措四下察看吐蕃投诚军士的起居生活状况，见到城池依山一侧的城墙已经被雪崩巨大的冲击力损毁，曲马平措很是忧心，这样大的缺口一旦发生了战事，整个城池的城墙简直是形同虚设。时值冬季，也无法施工修缮，只有加大人力对此处严加看管，也就别无他法。
轻舟在现场捏起一团轻柔的雪细细端详，暗自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这轻柔的雪团就能摧毁坚固的城墙，抬起头将城池破损处丈量一番，也是这城墙很是牢固，摧毁的只是城墙的上沿部分，轻舟低头寻思片刻，当下有了主意，命人将城内外积雪清除，只留下与城墙等高等宽的部分。那些施工的帝国与吐蕃军士都在暗自发笑，想那年轻的主将是不是糊涂了，松软的雪墙怎么能抵挡敌军的进攻，无奈军令如山，只好按着主将轻舟的指示干将起来。
众人拾柴火焰高，半天时间城内外的积雪就清除干净，按轻舟的部署只留下了那段雪墙，白白的雪墙与石头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些好事的军士还在雪墙上勾勒出砖石的印记，很多人都在指着那段城墙发笑，将自己的见解和周围的同伴低声笑谈着。好像轻舟的神勇和机智瞬间化为乌有，现在军士和将领眼中的轻舟，又恢复到那个顽皮的孩子，所做的事情除了更觉得好笑、无聊以外，与普通的小孩一般。
轻舟也不理会，自顾和曲马平措等人在那雪白的城墙下聊天玩笑，惹得曲马平措多次用“恶毒”的眼神示意自己那些吐蕃军士，不要与帝国将士一同议论。帝国的军官也不时驱赶着自己的部下远离现场，同时心中埋怨轻舟怎么在外人面前，还是这样顽皮，惹得大家都没有面子。
指挥清雪的军官前来报告道：“那雪墙已经建成，请主将大人前往检验！”汇报时，那个军官强忍着自己不笑出来，一小段的汇报竟然断续了好几次。轻舟挥手令其退下，唤过“仙鹤”和“弹子”，令他们组织人烧水，待水温热后均匀淋在雪筑的城墙上。轻舟的话刚一讲完，很多人立即就明白了轻舟的意图，那些还在发笑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很多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大家都会，不过是有人用过之后，才觉得原来解决复杂的问题手段，竟然是这样的简单。
轻舟望着那段洁白的“城墙”，心中回想着老先生慕容飞霜对自己讲过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道理。“唉，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到哪里了？”
边陲小镇常安，一个系着人们美好心愿的地方，不管普通的市井小民，还是叱诧风云的江湖豪客，内心最希翼的往往是平安。一座很小的院落，一间茅草罩顶的草房。简陋的室内，却焚着上好的天竺香料。一壶上好的茶，正在香气袅袅。雷暴精心地烹调着香茶，因为，她知道，等待的那个人对茶的挑剔，
江湖人对雷暴的描述有很多，最多的是一个火爆的象张飞一般的壮汉。是一个魔王般杀人如麻的阎罗。却不曾想到，那个提及名字陡然心凉的人，却是这样一个温婉的女人，一个等待心上人归来的女人。风雪中，慕容飞霜艰难地跋涉着，期间几处地方可以让他暂避凛冽风雪，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并且一再催促着“酒桶”加快脚步。长安一别，正好半年有余，也许是即将到来的重逢，让心中的思念更加强烈，慕容飞霜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常安小镇。
离接头地点很近了，慕容飞霜轻轻地勒住马的缰绳，让自己有时间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远远的看见那座茅屋，平日里镇定自若的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剧烈跳动的心。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娇美的女人回转过身来，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自己还是那个将世俗抛在一旁，刻意装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慕容飞霜么？此时，慕容飞霜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一丝湿润的感觉。面前的女人，是苦苦等待自己十年的女人，一个让时间带走了最美好的少女年华的女人，一个本来能很幸福地度过少女时代的女人，一个自己深埋在心头的女人。一个自己辜负了十年的女人。
慕容飞霜很是后悔，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而不是一往自认为超凡脱俗的领袖。到明年，大漠上的草刚露头，长安城的柳树吐露出嫩绿的枝叶，那时自己就正四十岁了，自己已经从刁然一身的“老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个孤寂的老人在夕阳下，回忆着自己曾经的辉煌。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让自己的心变得这样的毛躁，甜蜜的毛躁。慕容飞霜从心底感激两个人，一个是刻意安排自己与雷暴多次合作的“老爹”，是他老人家将这份感情在自己心中埋下了种子。一个是那个用稚嫩的真情熔化掉自己内心的坚冰的轻舟，这个孩子用他的真情让自己相信感情的存在。雷暴，一个让江湖豪杰胆寒的名字，此时正如雷暴一般震撼着慕容飞霜的心。让那古井不波的心异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