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逐渐明白,所谓勾魂使,说白了,那就是人们口中的黑白无常。
据说它们总在人死亡前的一刹出现在死者的面前,然后带着死者的灵魂离开,用他们手里的锁链。但通常情形下,是见不到他们的,即使是有着阴阳眼的我。因为他们不是亡魂。或者换句话来说,他们是神。
只有在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下会见到他们。有时候见到的形态是白色,有时候是黑色,于是有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见到无常者只有一个死字,因为这是他们的义务,他们不会管你到底是快死的人,还是很不幸地凑巧看到了他们,他们只知道见者勾魂。
小时候我曾见过一次无常勾魂,后来一场大病,对它所有的印象,只剩下姥姥的那番话,还有一点黑色的、模糊的影子。而刚才那道正拖着锁链逐渐从我面前走过身影,再次让那个记忆亮了出来。
但他是不是的确就是姥姥所说的勾魂使,我不能肯定。却也不能因此就否认了他的危险性,毕竟,我亲眼看着他是怎样处理掉他手头上那只魂魄的,那和我从小到大看到的关于黑白无常勾魂的故事根本不一样。
转了个弯,我跑进另一条马路。
这条马路是原来那条马路的分叉,比那条窄了不少,也安静了不少,它直通我家的方向,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必经之路。
可是一丝冷汗却从我头上渗了出来,连带心跳的节奏也是冷冷的。
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了。无论怎么跑,我都会看到一个路口,从路口转弯,会看到这条小马路,沿着这条熟悉的小马路继续跑,本应该出现那条横在我家前面的另一条马路,可是在我眼前的,依旧是个只能转弯的路口。
第一次见到这个状况,我以为自己心急慌忙看错了路口。
第二次面对状况,我开始觉得迷惑。
直到第三次这个路口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意识到这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问题,而那问题必然同自始至终不紧不慢跟随在我身后的那阵脚步声有关。
脚步声……
忽然发觉那一声声如影随形般的脚步声消失了。空荡荡的马路,除了几道被路灯拉扯下来的建筑的影子,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一张被风吹着乱飞的碎纸片都没有,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周围房子里都亮着灯,可我感觉不到一点活动的气息。
太静,不太正常的安静。
用力喘了口气,我抬头看着那些窗户。窗户里灯光明亮,但始终见不到一道人影,有一楼窗户内折射着电视机屏幕荧光闪烁,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整个地方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里回荡,孤独得有点兀然。
“咔啷……”轻轻一声脆响,我的心脏猛地一阵急跳。
又一串锁链拖动的声音在背后紧跟着响起,不敢回头,我几乎是直跳起来朝着前面唯一的路口处奋力跑去。
冲过路口,果不其然,又是刚才那条马路。
宽阔空荡地躺在我眼前,再往前跑一点就是那个弯口,我要回家必须要经过的那个弯口。
头一阵晕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俯下身大口喘气的时候目光扫过我的手腕,突然发现,之前还鲜红得血一样的那串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颜色变成了墨一样的黑色。
再仔细看了看。不是因为视觉的关系,也不是因为光线问题。
身后就是店,店的门牌打着通亮的光,光照在手链上,那确实是浓郁的黑色,除了那些坠子头部那么一点点的地方,还保留着原先一圈血红。
怎么回事……
头很晕,脑子很乱,心跳得随时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想吐……
“咔啷……”脚下人影晃动。修长,清晰,无声无息重叠在我的影子上头。
我倒抽一口冷气。
一味盯着脚下那两道影子,我的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看上去像是在下跪。而他就那样笔直站在我身后。身周轮廓随风微微摇曳,手下的锁链随身形晃动着,似乎栓在我的脚上。
片刻,他扬起手。
“咔啷……”锁链又一声脆响,蛇一样在我身旁勾勒出一道扭曲的弧度。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因为感觉到脖子后头随即一道急速逼近的冰冷气流。
躲不掉的。
我想。
然后耳边突然间锵然一声尖锐的撞击声响。
“冥王勾魂夜,不勾无罪生魂。大人,手下留情。”
很熟悉的声音,虽然没有带着往日贯有的戏谑,听在耳朵里,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