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宁 纶
“你怎么还活着?”我问道。
宁纶伏低皓首,眯着眼睛:“小伙子这样说老人家,不觉得很冒昧吗?”
我也凑上脑袋,微笑着说:“我如果管你叫老人家,好象你受不起吧?”
烛光摇曳,宁纶满头白发映衬着通红的脸,呵呵一笑,说:“虽然我觉得你十分眼熟,也许是某位故人的后代,年轻气盛、桀骜不训,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我还没有受不起的人呢。说说,你究竟是谁?”
“我?”想起往事,我便乐不可支,说:“先不要问我究竟是谁,我是知道你的......小虎子。”
“你......”宁纶瞠目结舌,喃喃的说:“小虎子,小虎子,一晃眼已经有八十多年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当年的小虎子早成了老头子了。”
在我的心目中,小虎子却仍然是当年那个虎头虎脑,古怪精灵的小孩儿,虽然眼前之人完全不见往昔模样,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唯一熟悉的旧相识,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令我不能自己,突然一把将老者的身体搂抱住,忍不住的百感交加:那种不融于世的凄苦,那样众人皆醒独醉的悲凉,终于在见到他之后,彻彻底底的发泄出来。无论如何,陌生的人群中找到了共过患难的面孔,曾经的无助,曾经的彷徨,均烟消云散,换之的是满腔的激动与欣喜。
宁纶只感到面前年轻人古怪得很,却又没有察觉出他有丝毫的恶意,那样奇怪的举止似乎并非做作,偏偏自己确实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到过他,像天涯这般超群的人物到哪里势必都是关注的目标,没理由不记得啊。
平静下激动的心情,我坐直了身体,说:“你说吧,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需要我来帮你?”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宁纶缓缓的说:“只是希望你决赛的时候务必尽全力打败山川。”
“你不说,我也会,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失败两个字,”我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说:“但是,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
“因为,宁家命运都押在了你的身上。”他说。
“恩?”
宁纶真诚地注视着我,一字一顿的说:“相不相信,我将全部家当都赌你赢?”
我嘴角牵起一丝嘲讽,嘿嘿笑道:“不、相、信!”
这个宁纶改不了以前的脾气,连蒙带骗,换做他人,想必定会被他真挚的外表所打动,可我熟知小虎子的套路,凡事都故意夸大其词,博取同情,没料到这么久的岁月,仍是如此。
“哈哈哈......”宁纶扬声大笑起来,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天涯毕竟非常人可比啊!”
“你可拉倒吧。”我连忙制止,说:“对于你,我是知之颇深的。这种把戏在我这里,没有用。”
宁纶一副惊诧的表情,说:“没想到你还蛮了解我的啊。”
“小虎子,”我说:“既然能叫出你的乳名,难道你还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你是......”他皱起了眉头,陷入长长的思考中。
“六月初七,沣老大罹难,西域荒漠,悦来客栈,不见不散。”我朗声说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宁纶从座位直跳而起,满脸的震骇,之前稳重全然消失不见,手指着我,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淡淡的说:“我就是接到信函那个人。”
“你......”宁纶语无伦次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事情发生已过百年,就算无病无灾,他也绝对不会活到现在还这样年轻的,你怎么可能会是他?荒唐,真是荒唐!”
我微笑着说:“你不也活到现在嘛?做为随意门的传人,什么荒唐的事情落到他的头上,那也是想当然的。”
“长发......俊朗......傲慢......”宁纶喃喃自语:“当时,他确实是这个样子。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哭笑不得,也不多说什么,蓦然身形晃动,人已到了天棚,大喝一声,双掌托起,随意真气运转,一团紫红色的巨大火球渐渐成型,大如元月,亮似晚星,本极幽暗的房间顷刻间被照得熠熠生辉,一揽无余。
“看见没有?”我犹如魔神,全身笼罩在无边的紫气当中。
“紫气东来!”宁纶完全惊呆了,可不是,眼前年轻人所施展的正是当年孤身为沣老大罹难一事,前往西域荒漠大开杀戒的那个长发侠客。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天神般的模样至今难以忘怀。
脚步声急促响起,几乎瞬间,自外面便蜂拥进数十个彪形大汉,腰间鼓鼓,明显携带武器。但抬头望见悬浮半空的我,都是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哪里看过这样诡异的场面?一个人会毫无凭借地悬在上面,手托紫色太阳,状若无物。
“滚出去!”宁纶先恢复神志,见到房间拥挤的局势,咆哮一声。
宛如平地惊雷,一干保镖显是非常畏惧宁家大掌柜的淫威,谁都不敢出声,鞠躬哈腰的一古脑往门外涌去,磕磕绊绊,煞是狼狈。
“站住,”宁纶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地说:“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泄露出去,哪怕小姐她们也不能告诉。如果让我知道了有谁胆敢违抗命令,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自己应该非常清楚,也不用我再废话了。”
“是!是!”数十人恭谨的回答声中充满了恐惧。
宁纶满意的点点头,说:“都走吧,不是我叫你们,谁都不要擅自进来,包括彩儿。”
众保镖连声应是,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仿佛再呆片刻便会大祸临头,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虎子,凶悍一如当年。”我呵呵笑着,慢慢落到地面,收起真气,紫色火球渐渐黯淡,终至不见。
“恩人,年轻潇洒正比从前。”宁纶拱着拳,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