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板,您来了!”赌鬼四儿赶忙迎了上去,“您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小的也好置办酒席……”
关明乐冷哼一声道:“放屁!老子的赌坊,老子愿来便来,还要给你通报吗?”
赌鬼四儿吃了个蹩,赶忙道:“是,是,您老说得对。”看了看那老头,又赶忙道:“老板,您来的正好。这个老东西在这里出千,给我赢回来了又想跑,你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
谁料关明乐却道:“放屁!说人家出千,你可有证据?”赌鬼四儿摇了摇头。“赌场上讲得是规矩,出不出千先且不说,抓不到怎可冤枉于人?刚才你们赌时我一直看着,人家分明给足了你面子,怎的你还这般逼人?赌不杀尽,连这道理你都不懂,还有脸在我这里干吗?”
此言一出赌鬼四儿脸色大变,颤道:“老……老板……再……再怎么说我也有功啊!我赢了这老鬼,至少……”
关明乐冷笑一声道:“你赢了?嘿!你知道这老先生是何人么?此乃矛山上辈高人,江湖泰斗,人称‘疯道士鬼见愁’的矛毛矛老道长!凭你也能赢他?”关明乐此言一出满屋喧哗。年轻一点的自然不知道,有些老江湖一听都立刻恭敬起来。那矛毛是何许人物?一甲子之前便威名远扬,现在能得一见,怎不觉得光荣一世?
这老头确然便是矛毛。无能一早已经知道,瞧阿八那温驯样便能看得出。矛毛大笑道:“不料还有人能认识老头!可惜、可惜!以后又少了个能赌钱的地方!”
关明乐忙道:“老前辈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下人无知,给您惹麻烦了!今天您赢的钱您都带走,以后随时欢迎您来我们这玩。”
赌鬼四儿在一旁听得暗中恼火,心道:“便是个什么前辈也好,我偏不怕他!”此时他已等于给关明乐赶出了门,穷途末路下当然什么也不顾了。只听他道:“赌场里有赌场里的规矩,什么人,便是他天王老子也好也不能不守规矩。今天这老……老前辈,虽然您老板尊敬他,可是他输了钱就是输了钱,一万多两银子,他没拿走是他命不好,怎么还要给他!”
矛毛一笑,道:“对对对,这小哥说得有理。我老道士穷也穷了一辈子了,便是输了也跟平常一样。若是给我这许多钱,我可活得不安生了,没准一乐便乐死了!不能要,不能要!”
关明乐一听,向赌鬼四儿怒道:“滚!少在这里罗嗦,我的钱我爱怎么使便怎么使,用得着你这外人胡说什么!”
赌鬼四儿一幅吊儿锒铛神情道:“自然如此,我怎么管得着?不过莫忘了,你的那钱却也是我赌鬼四儿给你赢回来的。赌鬼四儿生平烂赌鬼一个,就这么点本事。满徐州城满江苏你就去找,若能再找到一个能和赌鬼四儿我较量的你便去找。嘿嘿!”
关明乐闻言脸色更加阴沉起来,道:“那我呢?”
“您啊,我不知道,也没很您赌过。我知道您二十年前是江湖上有名的赌王,我赌鬼四儿是什么人啊?烂赌鬼!可不敢和您相提并论。”
关明乐冷哼一声,当即走到矛毛身前,深鞠了个躬,道:“矛老前辈,我手下有这等不知天高地后,不识好歹的东西,深感惭愧!您就把牌给他瞧瞧看罢。”矛毛闻言一笑,转了个身,不再理他,专心玩弄起阿八来。关明乐又鞠了躬,翻开了矛毛的牌。
牌一亮出嘘声无数。只听有人喝道:“豁!好亮的牌,这不是十三夭么!还是全夭,十三张全胡!”刚才最后一把牌的情形大家还都记得清清楚楚,赌鬼四儿打出了一张西风,单调一筒。矛毛西风一筒都胡,却没有胡。后来自己抓了张一筒,仍然不胡,放给了赌鬼四儿。那一万多两哪里是赌鬼四儿赢的?分明是矛毛送给他的!
这时关明乐大怒道:“你睁开你的招子给我瞧清楚,就凭你那点道行想和老前辈过招!哼,滚!”
赌鬼四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一生赌场无数,却从没有一次见过这般情形。他赌钱向来以把对手杀的清光为乐,从没干过一件给对手送钱的事,便是送了也是要吊大钱。这场赌注一万多两,对手却分文不取的送还给了自己,天下间更上哪里找这等便宜事?如此想来,刚才自己码成的天胡自然也是矛毛不知怎的换了自己的牌,如此神技,自己一世莫及。当下跪下,对矛毛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不发一言,没落离去。
关明乐见他离去,这才对矛毛恭敬道:“矛老道长,晚辈处事不利,请老前辈责怪!”
矛毛打了个长长哈欠,最后道:“老头子累了,今天是不赌了。走了,走了!”说罢站起身,晃了晃腰,突间人影一花,已经无影无踪。众人目瞪口呆,沉默了良久,才听关明乐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却说矛毛到了外面,刚走不远,突听后面喊道:“矛老头慢走。”一回头,只见一个小道士已经来到了身前,正是刚才屋中所遇的无能。当下道:“呵,臭小子身法倒快。”
“老头你比我快多了!”
矛毛端详了无能半天,最后冷哼道:“看我这阿八似乎认识你,你找我老头有什么事?话可先讲清楚了,要是让老头我回矛山去可休想!”
无能听得一乐,道:“可不敢让你回去。道爷我是玉清派的,我师傅说要找你回去有要事相商。”
“道爷道爷!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便是你们那清心小娃见了我也要说声前辈,却没见过玉清派里有你这么无礼的!”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无责怪之意,反倒有一种欣赏表情,接着道,“你们玉清派在终南山,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小小一个静慈就要老头跑那么远,不行,不行!他要有事就亲自来找我谈!”
无能一听忙道:“谁说不是?我也怪我师傅太卤莽!只是最近他们说什么鬼王鬼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一定要找老前辈您,这……算了,老前辈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回去禀告了。”无能说完便要走。矛毛却一把拉住了无能道:“慢走!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了,什么鬼王?可是鬼王魑魅?”
无能见矛毛面色凝重,心里一乐,道:“好象是这个名。今日是八月十五吧?我师傅说,玄机子老头已经推算出今日正是那鬼王魑魅出关之日,到时天……”
“到时天下大乱!”矛毛说完,神情立时严肃起来,良久不说话。此时已是天黑,苏州城里热闹非凡。不远处便有烟花绽放,逼云遮月。又过了好一会,矛毛才道:“最近我突感心性不宁,却原来有这么个凶险东西出来!对,对,我怎的这么糊涂!已经过了一百一十多年,那东西确实也该出来了!”
无能听得迷糊,忙问道:“什么一百一十多年?那东西是不是指的鬼王?”
“怎的不是?那鬼王魑魅四百年前曾为祸人间,人间正道合力,才封住了他。一百多年前,我恩师布衣道人怕他又要出来为祸人间便又用巨大法力多封印了他一百多年。我恩师曾有言,在他有生之年是不得消灭这个祸害了,而除灭他的任务便交于了我。一百一十三年了,看来确是到时候了!”
无能听得惊奇,一时说不出话来。又过了良久,只听矛毛道:“你师傅除了让你找我还让你找了什么人?”
无能答道:“还有三清山的一个,不知叫何名字,只知功夫厉害。还有我玉清祖师清心。”
“可提到了龙虎山的张拔离张老头?”
无能闻言一愣,道:“不曾。”
“哼,自然是了。他们当然以为张老头早已经死了,哼,那老东西怎么会死。我都没死他自然更不会死!今日老鬼出关,天下不久必将大乱。只恨我才知道消息,否则合我几个老不死之力,定可再封那老鬼一百年!唉——”
“我说矛老头,你东扯西扯的,便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矛毛道:“去自然是去的,却不能与你同去。此事以后再说罢,让我好好考虑考虑。现在我饿了,你跟我去吃点东西。”
无能惊奇道:“又没赢钱吃什么饭?”
“赢没赢,饭总是要吃的。再者,我偷偷与 你说,其实我刚才赢了二百五十两,我只说是二百两,还赚了五十两。刚才我临走时把那二百两放在了那姓关小子身上,现在的五十两可能吃得不少好东西!”矛毛越说越乐,从怀中小心拿出了一锭银子。二人于是窃喜不已,当下忙找小酒馆吃饭。
走了不远便有一家酒馆,二人忙钻了进去。一进屋,只见里面人声沸腾,吵骂之声不断。一看时,却见两三个道士和一群酒客吵了起来。无能一看,只见这些道士穿着的衣服恁地眼熟,却不是矛山派的是谁的?正想向这几个矛山派道士打招呼,却感觉矛毛捅了自己一下,同时小声道:“快走,快走,这些个定是我那女儿派来找我的。快些走,莫让我女儿发现了咱们。”
正要走时却听后面一女子柔声道:“你说让谁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