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孙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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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帐里面听了一阵子作战会议,我才算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汉阳一失,刘表已经失去长江天险,在荆州前面,就只剩下了一个沔阳,孙策的大军在汉阳、乌林两地展开,互相照应,囤积粮草,以夏口为后援,大军梯次布局,已经对刘表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
正因为这样,我们大举攻打四郡之时,才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几乎可以说是长驱直入。因为荆州之兵,几乎已经全部调到了荆州城附近的沔阳,就连新野的刘备也倾全力出战,现在的荆州北部,就剩下一个文聘提防着其他诸侯可能的进攻而已了。
大量的兵力集中在这一带,十余天的攻防,双方都已经陷入了僵局,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正在议事之时,忽然有军兵来报,大营之外,又有刘表的军队讨敌骂阵。
孙策便问:“来将何人。”
“自称燕人张翼德。”
“刘备来了?”孙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早就听闻他手下的关张之勇,不过前几日他们都没有出战,缘悭一面啊。”
我听孙策话中的意思,赶忙问道:“主公,前几日莫非不是刘备等人领兵?”
“领兵的是那蔡瑁,不过十几日未建寸功,大概刘表有些看不下去了吧。”孙策眼睛有些发亮,就要吩咐人出战。
我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骄阳如火,晒得人全身难受,赶忙把孙策拦住,“那张翼德性如烈火,主公就让他在烈日之下好好发发火气,然后我们再出战不迟。”
孙策眼珠一转,笑道:“正合我意。”
七月里的正午,就是穿件薄衫出去尚且通身是汗,更何况,是穿着铠甲的兵士。
一个上午的骂战,张飞手下的士兵已经换了三拨,现在这第三拨也已经是口干舌燥,再也骂不出什么声音来了。
“他们有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坐在坐在士兵打着的遮阳伞下面,我一边悠闲的品着茶水,一边好整以暇的问着营前把守的兵士。
“远处可见炊烟,想必是已经在埋锅做饭了。”士兵回道。
“很好,他们这顿战饭,恐怕是没有机会吃了。子义将军准备得怎么样了?”
“五百名骑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只要有令,随时都可以出击。”
“天气炎热,也别让将士们等得太久,一盏茶之后出击。”
临近饭点,士兵的体力消耗到了低谷,而且注意力也是最差的。
老虎也会打盹,即使再训练有素的兵士,也有自己习惯的作息时间,在要休息的时候,除非有特殊的命令和行动,总会自然的松懈下来。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的松懈。
就在张飞的士兵闻到了午饭的香气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从大营中飞驰而出的五百骑兵。
还没等他们重新握稳手中的兵器,五百名骑兵全都摘下背后的硬弓,太史慈一声令下,五百张弓同时发射,站在前排的荆州士兵纷纷倒地。
刘表军刚一乱,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手提丈八蛇矛飞马而出,当先大吼道:“孙家小儿,只会用些卑鄙手段,哪个敢来和你家燕人张翼德对阵!”这一声好巨钟,嗡然作响,就是留在己方的大营之前也听得一清二楚。
“猛张飞果然名不虚传,真乃盖世武将也。”我乐呵呵抱着手看着张飞的表演,从一开始我就吩咐太史慈,直接攻入敌军的阵列,必要的时候,由他缠住张飞,不要让他对骑兵队列本身构成威胁就可以了。
行动迅速的骑兵一旦突击开来,可不是那些士气懈怠的步兵能够抓住的。
太史慈甚至都没有给张飞机会,一连两箭,逼得张飞左格右挡,等到放下长矛,太史慈早已经随着前面的骑兵队扬长而去。
五百名骑兵按照事先布置好的战术,如同割开松软的蛋糕一样从刘表军的南阵狠狠切了进去。很多刘表军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如风一样的骑兵已经从他们身边掠过,只留下数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过片刻的工夫,骑兵们已经直杀到阵尾。稍稍放缓了速度,看着如梦方醒的荆州兵喊杀着冲了过来。
就在荆州的士兵将要形成包围圈的前一刻,骑兵们又再次发动了攻击,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北阵。
所有的兵力和注意力都向南侧集中,北侧就成了最薄弱的环节,让刘表的士兵有喘息的机会调动兵力,为的就是把他的弱点更加彻底的暴露出来。
“杀,男儿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太史慈挺枪高呼,声震四野。
功成名就,永远是红尘中的俗人最大的渴望之一。用利益去激励意志,也从来是最古老而又最有效的方法。
所有跟在太史慈后面的骑兵全都举枪高呼,“杀敌立功!”
听着他们在敌阵之中发出的吼声,我就知道这支部队的战意已到顶点,无需我再担心了。
长枪所过之处,血流遍地。
“看来,子义这一仗赢定了。”远远看着的孙策现在也是有人专门为他撑着遮阳的油伞,一派悠然的品评着刘表军的布阵。
“可惜,张飞只是虎将,单打独斗尚可,要临敌指挥就差上不少了。如果现在有一军从北边截杀,只要能够堵上我军的骑兵一下,后面的追兵转眼即至,到时候这些士兵就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回来了。”
“主公啊,您的这句话应该叫做评论,还是预言呢?”我苦笑着,一指刘表军阵的北面。
孙策一看,脸色立刻一肃,“那是什么,敌军的援兵?”只见北方烟尘滚滚,一看可知有马队急速接近。
“想必不是我军的军队擅自行动,况且我军马匹有限,这五百匹能够调动出来的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按照现在的来势,只怕正好会拦住我军,主公,请速鸣金,让他们切勿恋战。”
“言之有理!鸣金!”孙策当即下令。
锣声一响,太史慈那边似乎也立刻有所警觉,指挥马队全力往本阵突围,再不恋战。
这时对方的马队已经接近,大旗之上可以看见一个大大的“关”字,一看可知是关羽的兵马。
“弓箭手,掩护子义将军。”我可不想太史慈有个什么闪失,当即下令弓箭手开弓放箭,全力掩护太史慈回来。对面的荆州兵追不上太史慈的马队,同样也是开弓放箭,一时之间战场之上流矢漫天。
所幸这些流矢还没有伤到太史慈的本事,等到他领着人马返回大营,清点人数之时才发现仅仅损失了不到二十人。
关羽率军逼退了太史慈,只是和张飞合兵一处,整理军势稳住阵脚,并没有继续进击,我也不知道敌军是否还有援军,也暂时偃旗息鼓,反正这一阵之威,也够他消化上几天了。
晚上,军兵来报,对面刘表军有信送至。
孙策展信看后,把信递给我,我很快扫视了一遍,信是刘备写来的,备述刘表乃汉室宗亲,虽然过去与孙氏有仇,不过刘备愿意从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
这是刘备的一贯风格,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孙策看信之后不置可否,倒是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天云,你如何看刘备这个人?”
他的问题让我想起了在孔明的草堂里面的那次对话,于是道:“或许,如果说真有一个人会在这个乱世之中为了汉室奔走拼命,大概就是刘备了吧。”
“那你看,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对或者错,在乱世之中,是用胜利或者失败来决定的,不是逸可以评判。”
孙策一笑:“那我该问,汉室,是否还真的可以再兴?”
“汉室天命已终,人力,不可能扭转天命。”虽然我不相信天命之事,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刘备,甚至刘表的形势都非常的恶劣,西川的那个刘璋比起刘表还要废物上几分,不论从哪个条件来说,刘氏一族现在的状况都不容乐观。
除非,他们真的……有龙相护。
“如果汉室不能振兴,刘备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就算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也不过是增添一笔悲剧的色彩。”孙策评论着,语气之中没有褒,也不存在贬,仿佛在讲一个平淡的故事。
“汉室在最需要忠义之人的时候,遇到的都是各怀机心的内臣和外戚。而在大厦已倾之后,却碰到一心想要兴复汉室之人,这,不能不说是讽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时候是勇气,但更多的时候,是愚蠢。”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但我想起的不是刘备,而是孔明,这才是我最觉得悲哀的一件事情。
孙策看着外面的夜色,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我父亲曾经忠于汉室,也忠于袁氏,可是最终,讨董卓只换来伤兵损将。伐刘表更把自己的命也送了进去。那一刻我开始明白,忠义,也是可以逼人如死地的,就像现在的刘备。
“不错,刘表把刘备的兵力调到这里来,一来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削弱我们,毕竟关羽张飞的武勇天下皆知。二来也可以减少他们对自己的威胁,毕竟在自己卧榻之侧有这样的人酣睡,是很容易做恶梦的。”
“刘表这一计一箭双雕或许可以算是有点小聪明,不过也只是把他覆灭的时间拖晚一点点而已。”
我冷笑着:“现在荆南已经尽为我军所有,如果从荆州背后的夷陵兴兵,好比在刘表的背后狠狠来上一刀。况且……”我几步走到了地图前面,“刘备军的北面就是彭场,那里应该是粮草的囤积地,我记得那里的守将是蔡瑁。”
孙策也走到地图前面看着,点头道:“确实如此,如何?”
我用手在刘备和蔡瑁的驻地之间画了叉,“我听说刘备与他的关系相当糟糕。”
孙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刘备的命脉掌握在死对头的手上,那他这次,不但注定了是个败局,恐怕,还是他的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