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健开始了他的走穴生涯。
白天,永健兜里揣着齐云的照片在各条繁华的街道、社区奔走,遇到酒吧、酒店、餐馆他都要拿出齐云的照片让老板和服务生辨认一下,看看齐云是否来过。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背着吉它奔波在广州市的繁华街区,选择幽静的酒吧去唱歌,一晚上要连跑两三家,他从不跟酒吧要价,一律是唱完了让人家看着给,从不计较。每到一家酒吧,他一般要唱两到三首歌,而且最后必唱那首《张三的歌》。
“我要带你到处去流浪,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每当永健唱起这首歌的时候,他都会全身心的投入,有时还会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这是他和齐云共同的梦想,他是唱给齐云一个人听的。悠扬深情的歌声,声情并茂的表演让听者无不动容。很快,一个多情的流浪歌手在广州寻找他的女朋友的消息在当地的娱乐圈子里传开了,永健的名气渐长,很快得到了一个雅号:“痴情张三”。一些在娱乐圈里混的穴头和一些酒吧的老板开始主动找永健预约演出,永健的出场费也从最初的两三百元,涨到了一两千元。更有一些女顾客开始追着看永健的演出,永健到哪,她们就跟到哪。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永健跑遍了广州各条繁华街道,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齐云好象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永健每天都拨打齐云的手机,开始的时候是没人接或者关机,到后来,干脆停机了。一个月的时间,永健变的神形憔悴,心力疲惫,甚至有些绝望了。
这一天傍晚,永健推掉了演出,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上,他想找个酒馆好好的喝顿酒,用醉酒来暂时冲淡心头的伤痛。几个熟悉的字眼映入了他的眼帘:“卧龙居大酒楼”,永健一楞,暗道:“这里居然也有一家卧龙居”,他迈步进了卧龙居,里面的装潢风格和服务员的制服也同当初在城西区的那家卧龙居一模一样。
永健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对前来接待的服务员问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姓王啊?”
“没错,是姓王,先生您和我们老板认识?”服务员问道。
“啊,也说不好是不是认识。”永健说道。他简单点了酒菜,服务员离开了。
“咪子兄弟!”王老板高声叫着从一个包间里冲了出来,到了永健桌前,一把拉住永健的手亲热的摇晃着。
“王老板,还真的是你呀?”永健起身说道。
“可不是吗,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真是缘分哪。”王老板兴奋的说道。他接着说道:“兄弟,到了这儿就算到了家一样,走,咱们找个清净地儿好好的聊一聊。”
“哎。”永健说道,他乡遇故人,永健心情好了一些,他跟着王老板进了一个包间,王老板一迭声的吩咐领班上酒上菜,看的出他是异常的兴奋。
两人落座,王老板给永健倒上酒,问道:“咪子兄弟,咱们一别四年多,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才出来三个多月。”永健答道。
“唉,这他妈世道!说起这件事,哥哥我心里有愧呀,一想起来就堵的慌。你被抓进去都是因为讨帐得罪了潘秋霞那个王八蛋。你被抓进去以后,我本来想给你家里送点钱去,去了才知道你是个孤儿,想把钱给房东的大婶,她死活不敢要。后来我就关了店跑回了广州,不然也得遭她们的报复啊。”王老板说道。
“哦,这事儿我听说了。我被抓不怪你,你也不必内疚。好在这个仇已经报了,潘秋霞被抓了,而且据说还疯了,呵呵!”永健说道。
“是吗?报应啊!活该!”王老板说道。
“现在生意怎么样?”永健问道。
“还不错,咱这儿的海鲜地道,别看位置有点背静,可尽是回头客。而且现在吃饭都是现结,没有签单那一说了。” 王老板说道。
“好啊,看来这里的官儿比平原市那边强多了。”永健说道。
“嗨!天下乌鸦一般黑,狗吊猪尿脬一个蛋味儿。”王老板恨恨的说道。
“怎么?”永健疑惑的问道。
“你不知道兄弟,现在这风气变了,当官的出来吃饭都是企业给结帐,那些企业求着他呀,巴不得呢。当官的让你给结帐那是关系好,赏你个脸。” 王老板说道。
“还不止这些个,现在当官的搂钱法子多了。你看那娘们没有!”王老板隔着窗户指着大堂的一个女人,永健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长着苦瓜脸的妇女正坐在靠近吧台的桌子上喝茶,手边放着一个黑皮袋子。
王老板接着说道:“那是等着收保护费呢。”
“保护费?她是黑社会呀?”永健惊诧的问道。
“黑社会?比黑社会还不如!你没听说吗,公安局、刑警队;法院城管国地税;最后才是黑社会。她是我们这片税务所所长老刘的老婆,在我着挂个财务总监的名,每月要拿三万块钱工资,还是税后的。这钱给了,你偷税漏税保证没事儿,你要不给,就是合法交了税,他也能找茬儿罚你个底儿掉。你是哑巴吃黄连,连告都没法告去。不光我一家,这片的这些餐饮娱乐的地方都这样。”王老板一连气的诉苦。
“这个王八蛋!”永健恶狠狠的说道。
“哎,兄弟,你可别上火,这事我也就说说,犯不上计较。再说了,给她三万,我从税里能省出十万,里外里咱也不吃亏。” 王老板说道。
“唉。”永健叹了口气。
“对了兄弟,你怎么上广州来了?” 王老板问道。
“唉,一言难尽。”永健又叹了口气,一脸黯然,接着他简要说了自己来寻找齐云的情况,只是隐瞒了齐云正在被通缉的事情。
王老板思忖了半晌,说道:“兄弟,哥哥说话直,说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你说吧。”永健说道。
“听你话里的意思,那个姑娘明知道你在找她,就是不想见你?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而且在一起时间也不长,对不对?” 王老板问道。
“是。” 永健答道。
“要我说呀,你们不合适。酒吧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他乱呀,现在社会上特流行那个一夜情,俩人瞧对眼了,就可以上chuang,完了事各走各的路,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所以这个事情不能太认真。再说了,你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喜欢你呀?当时喜欢,现在还喜欢不喜欢了?女人擅变,说翻脸就翻脸。还有,你想娶她,拿什么娶呀?你有钱、有房子、有车还是有地位?都没有!那人家凭什么跟你呀?兄弟,哥哥是过来人,给你句心里话,女人就是那么回事,只要有钱,歌厅夜总会里头找去,什么样的没有啊,大学生都有的是,只要钱多,没****的也能找到。所以千万不能认真。” 王老板仗着酒劲,滔滔不绝的开导永健。
永健听着,觉得王老板的话很刺耳,可又没法反驳,心中悲苦万状,只顾着一杯杯的往嘴里倒酒,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知不觉的已经喝多了。
他扶着桌子摇晃着站起来,说道:“哥哥,你说的好,枭雄无泪,婊子无情,我得去趟洗手间,女人就他妈那么回事,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狗吊猪尿脬一个蛋味儿。”
“哎!这就对了,兄弟你开窍了,厕所在那边儿。” 王老板起身手指着房门的方向,顿时酒气上涌,一下滑倒在地上,他也喝多了。
永健走出包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物品忽远忽近的晃悠,他摸索着向大门外走,口中嘟囔着:“齐云呢?快来,我要撒尿。”
恍惚之间,他发现好多人向他跑过来,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张三,萧先生!你怎么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住磨房街一号院,小西屋就是,哦,对了,那屋让二勇占了,我住煤棚子。”永健胡乱的说道。
在众人松神的时候,永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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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健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但不是的自己家,这是一个装修相对简陋但收拾的很整洁房间,墙上精心装饰的挂件显示出房子主人是个爱美和懂得审美的人。他感觉自己的头还有些昏沉,使劲晃晃脑袋,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但只忆起有人叫自己张三,后面的就想不起来了。他感觉口干,转头见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茶杯,里面的是浓浓的茶水,他取过来,一口气喝掉,感觉舒服了许多。
房门一响,一个女孩端着脸盆走了进来,永健叫道:“是你?”
进来的这个女孩叫赵敏,也是一个在酒吧串台唱歌的歌手,她和永健在酒吧里三次同台演出,相互熟识。
“你醒了。”赵敏微笑着问道,她从脸盆里拿出毛巾,递给永健,关心的问道:“感觉好点了吗?擦把脸,会清醒一些。”
永健接过冷毛巾擦了脸,果然清醒了许多,他递还毛巾说道:“我怎么到这来了,这是你的家吗?”
“你说呢?这是我租的房子。”赵敏揶揄说道。
“我昨天有点喝多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吧。”永健说道。
“有点!你简直是烂醉如泥,象死猪一样,你知道我把你弄回来费了多大劲吗?不仅如此,你还姐姐长妹妹短占便宜,不老实。” 赵敏假意嗔怪的说道。
永健心里暗道:“看来自己不仅是嘴上不老实,估计手也不老实。”他嘿嘿笑道:“嘿嘿,我酒后无德冒犯了姑娘,实属无心,请你多多原谅吧。”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只是你把我当成了你的齐云姐姐,那话说的肉麻死了,听着都让人肝颤,怪不得人家叫你痴情张三呢,真是名副其实。” 赵敏说着,脸上竟是一红。
提起齐云,永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自己醉酒本也是因为她。
赵敏见永健神色黯然,知道触动了他的心事,赶紧安慰说道:“对不起,萧先生,是我不好。”
“噢,没什么,已经给你添不少麻烦了,我该走了。”永健说着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只穿了内衣内裤,又赶紧把被子捂上了。
赵敏害羞的转过头说道:“你的衣服我给你洗了,到现在还没有干呢。我这里也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
“那?”永健为难的说道。
赵敏转过头来看着永健说道:“你昨天醉的厉害,我看你就多躺一会儿吧,我们就这么聊会儿天,中午衣服就差不多能干了。”
“好吧。”永健答道,只好乖乖又躺下身子。
赵敏问道:“萧先生,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到现在还没有齐云的消息吗?”
“没有。”永健无奈的摇头,接着说道:“以后你叫我永健好了,叫萧先生太见外了。”
“好,永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赵敏问道。
永健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半天,缓缓说道:“接着找,只要她在广州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赵敏心里一阵感动,动情的说道:“你这份痴情真让人感动,如果齐云知道了,肯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找法好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永健问道。
“消息面太窄了,你想想广州的酒吧和娱乐城有多少?你这么挨家的去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再说她以前爱去酒吧,现在未必还会去,你为什么不登个寻人启示呢。”赵敏说道。
“不行,也不必。其实她知道我在找她,她也能找到我,只是她不愿意见我。”永健说道。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你每天去唱歌就是想让她听到,用歌声打动她,让她回到你的身边来对吗?” 赵敏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永健说道。
“真是奇怪了,她明明知道你在找她却不愿意见你,你能确定那个齐云是真心的爱你吗?” 赵敏小声问道。
“我能确定。”永健肯定的答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赵敏说道。
“是什么?” 永健问道。
“她怕见到你以后会给你带来伤害!” 赵敏肯定的答道。
“为什么?” 永健问道。
“我也是女人,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肯定会希望一刻不落的陪伴在自己的爱人身边。可是如果我遇到了危难,而且这种危难是我和我的爱人加在一起也承受不了的时候,我一定会选择独立去承受这种危难,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愿让我心爱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赵敏动情的说道。
永健双手拢在脑后,仔细的品味着赵敏的话,心中充满了对齐云处境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