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健连夜回到了省第一监狱,他是去讨主意搬救兵的。
永健在特号里待了三天以后返回了平原市,就在他返回的第二天,他的两个师傅肖刚和白子因为斗殴,双双受伤,被送进了省医院住院治疗。
城西区新华大街路南有一座两层的小白楼,这里是拆迁公司的所在地,马六儿的大本营。马六儿就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如今的马六已经是城西区道上名副其实的大哥大了,他现在既是城西区城建开发拆迁办公室的主任,也是万和房地产公司拆迁分部的老总,手下聚集了几十号打手,其中的几个骨干人员是通过他的叔叔、区公安局长马青云直接从监狱的犯人里挑选出来的在押人员,个个心狠手辣、身手不凡,而且对马六“忠心耿耿”。靠着这帮人,马六在城西区出尽了风头,靠着拆迁他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就聚敛了大量的钱财。利用这些钱,马六开了两家高档餐厅、一家夜总会、两个练歌城,还经营地下赌场和游戏厅,反正什么挣钱就做什么,城西区甚至平原市的不少官员们都是他那里的常客。
马六儿梳着油光锃亮的分头,穿着一件黑西服,在西服的胸兜里还塞着一块白手帕,露出一个角,手里总是捏着一颗古巴雪茄,脸上带着挤出来的笑容,十足一副电影里周润发的扮相,只是身体没有周润发魁梧,显得美中不足。他的几个主要的手下也是一色的黑西服,戴着墨镜,站立的时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这是马六的规矩。马六喜欢排场,要的就是这份威风。
这一天,马六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烟,他刚刚给手下开完会,如今拆迁工作遇到了阻力,一批钉子户报成团儿拒绝拆迁,还有一批知识分子站出来打抱不平,真是够烦的。不过马六已经得到了上边的默许:坚决推进拆迁工作,只要不出人命,办法由他想。有了尚方宝剑,马六放心了,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刁民”,办法多的是,他刚刚把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叉子派了出去,让他带上人,将三眼井胡同的钉子户老许头的房子强拆掉,一个八十岁的孤老头子,仗着岁数大点就敢和政府对着干,真是不自量力,他今天要杀一儆百,好好整治一下老许头,给那些阻挠拆迁的人看一看。
“马哥!”手下一个小混混推门进来了,那小混混是马六的赌场里看场子的。
马六微仰起头,咬着古巴雪茄,说道:“有话说,有屁放,什么事?”
小混混上前说道:“马哥,老杜让我回来向您汇报,今天我们赌场来了一小子,指名和庄家赌,好象不是善茬子,这人手面不大,可是已经赢了咱们一万多了。还有,听三咧子说,这人就是原来磨房大街的大唠咪!”
“大唠咪!”马六腾的站起身来,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叫道:“丫怎么出来了?”他挥手叫那个小混混出去,紧张的思考着。
“叔叔当初说过,这丫的进去以后肯定出不来了。难道是越狱!他到我的赌场干吗来了,肯定是捣乱来了。操,八成是那天打的那个老师,那人是磨房街的!”马六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赶紧拨通了马青云的电话。
“叔!您哪儿说话方便吗?”马六说道。
“六子呀,有什么事说吧?”马青云在电话那头说道。
“那个大唠咪出来了!”
“大唠咪?噢,我想起来了,坏了,******马猴子自己犯了事,估计这个事情没办实,我也忘了这茬儿了。”
“那怎么办?这小子现在就在我的赌场呢,估计是来捣乱的。”
“按说这小子跟我们没仇啊,当初抓他我可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要报仇他也应该找潘秋霞去。”
“不是这事儿,前几天,我们不是打伤了一个姓齐的吗,那人是磨房街的,大唠咪这小子特别护着他的邻居,我估计是这事。”马六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马青云在思考,半晌说道:“六子,你别急。现在不是头几年了,一个大唠咪算不了什么,你手下的几个人就能把他摆平了,实在不行还有分局特警队呢,找个由头照样把他弄进去。他蹲了四年大牢,就是再牛逼也该懂得收敛点了,估计他不敢叫板。再说你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小子刚出来,正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时候,要是能趁机把他收了,凭他在这一片的名气,对你下一步的拆迁可是大有好处。六子,你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我告诉你,打人不算本事,会用人才是能耐呢!”
马六沉吟了一下,说道:“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放下电话,马六带着手下几个打手赶奔赌场,他要会会大唠咪。
马六的赌场在他开的豪情夜总会的地下室里,这里掌盘子的叫老杜,是马六从监狱里挑出来的赌博老手。老杜好赌,且赌技高超,少有败绩,可他今天算是遇到了对手。永健穿着一件老头衫,下身穿着大裤衩,脚上却穿着一双翻毛的硬头皮鞋,这身装扮同赌场里的气氛一点不搭调,倒象个沿街叫卖的贩子,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沉稳自信的气质又让人不敢小觑,所以当永健提出来要和庄家赌色子的时候,老杜欣然应战了。
一个落魄的小子敢和老杜叫阵自然吸引了其他的赌客,众人都停了手,围在永健和老杜的桌前观看。很快,大家就惊异的发现,老杜根本就不是永健的对手,不到半个小时,永健的手边就堆起厚厚的一摞筹码,要不是永健本钱少,恐怕老杜早就败下阵来了。当马六赶到赌场的时候,老杜已经脸色发青,额头冒汗了。
马六儿到了赌场,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纷纷闪身让出屋子中央的位置,“马哥、马哥。”恭敬的叫声此起彼伏。马六左手插兜,右手捏着古巴雪茄,脸上挤出发哥似的微笑,四下打量一圈,做足了老大的派头。整个房间只有永健没有动,他依旧低头鼓弄着手中的色子,周身散发着夺人的气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雍容、沉稳、大度的笑容,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永健的身上,不少人心里甚至产生了疑惑:“谁是这里的老大!”
马六也打量着永健,当他看到永健脚下的硬头皮鞋时,心里竟猛的一揪!这双皮鞋他认识,当初这双皮鞋踢在他骨头上那种铭心刻骨的痛让他至今还心有余悸。马六心里一慌,一股恐惧袭上心头,刚来时的那股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大声的咳嗽一声,故作镇定的走到赌桌前面,盯着永健说道:“唉呦,这不是咪子兄弟吗?”
永健抬起头,淡淡的说道:“哦,是马六儿呀。”马六身后的一个保镖本想上前呵斥一声,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什么时候出来的?”马六大刺刺的坐在了永健对面问道。
“前两天刚出来。”永健答道。
“听说这赌场是你开的。”永健问道。
“没错,怎么着?”马六儿问道。
“不怎么着,缺钱了,到这儿弄俩钱儿花。”永健微笑着说道,然后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自顾点上了。马六扫了一眼,那是街面上很便宜的一种烟,连过滤嘴儿都没有,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缺钱花了。
马六想起了马青云对他说的话,笑道:“我说咪子,这就是你见外了,虽说咱们没什么交情,以前还有过误会,但咱都是在街面上混的,如今你落了难,我马六儿没有不帮的道理,缺多少你说句话,只要我马六有,决不小气。”
“五万!”永健优雅的吐了个烟圈,淡淡的说道。
“****,真敢开牙。”人群中一阵交头接耳。
“啪!啪!”马六拍了两下巴掌大声叫道:“提五万块现金,给我兄弟包好了。”
“唉呦,马哥真仗义!”“真是大哥呀!”旁边人群一阵的骚动。听着背后的议论,马六儿又找回了当大哥的感觉。
赌场的伙计很快取出五万块钱,当着众人的面用报纸裹了,放在了桌上。
永健脸上不动声色,但拿烟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另一只手则紧紧的压住了报纸包,这些细节被马六看在眼里。
永健说道:“六子,当年我动过你,今儿你帮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咪子,你这是骂我呢,头几年咱们还都是孩子,孩子之间打个架算什么的呀,我没那么小心眼,要不然,这满大街还不都是仇人啦,啊,是不是呀你们说?”马六转头环视众人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凑趣的大笑。
永健有点激动的说道:“六子,实不相瞒,这钱不是我用,我里头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急等着用钱救命,我在这儿替他谢谢你。这钱算我借的,有了我就还你。”
马六一副仗义的表情说道:“咪子!你对朋友仗义,我马六也不是小气人,这钱你用着,不够跟哥说一声,算我送你的,没别的,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得,马哥,钱我收了,今儿我放句话,有事您吩咐一声,上刀山、下油锅,我大唠咪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萧!”永健站起身来慷慨的说道。
“行,兄弟,我就要你这一句话。”马六兴奋的站起身来,永健一句“马哥”叫得他心花怒放,今天当众收服了赫赫有名的大唠咪,这事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城西区,五万块,太值了!
永健一抱拳说道:“得勒,马哥,那我先走一步,有事您尽管找我。”说完,他将报纸包夹在腋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