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唱片公司的老板在乐队的盛情邀请之下,看了乐队的表演。不过他似乎对此不太感兴趣,在看完表演之后直接把梦诩拉了出去。然后成鑫就接到了梦诩的电话,说他们要商讨一下合约的具体内容。
众人听了成鑫的转述之后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既然是要和乐队签约,为什么要把梦诩单独约出去?众人的心里都掠过一丝不安,可是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等了很长时间,梦诩也没有回来,众人只好先散了,明天乐队排练的时候等他的好消息。
第二天,当柳桓赶到,发觉别人早就哭丧着脸围在一起,好像在开追悼会一样。
“柳桓,你终于来了。”成鑫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他一把把柳桓拉进几人的圈子,此时梦诩正站在中央,似乎在受到众人的诘问。
“你来听老大说说,看你相不相信。”
于是梦诩再次叙述当时的情况:“那个经理告诉我,他说我们乐队还是很欣赏的,但是他说,我们乐队的音乐太硬,情绪太偏激,很难获得市场的认同。他本来想劝我们改变风格再考虑,可是被我一口拒绝了。所以他只能放弃我们了。”
“为什么要拒绝呢?”成鑫问道。
“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闻成浩也有些不满。
“我觉得风格才是乐队的根本,如果连这都改变的话,那乐队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我想大家也会和我一样想的,所以我代表大家拒绝了。”梦诩解释道。
成鑫冷笑了一下,用嘲弄的眼神望着柳桓,等待他的判断。他的手还不安分地拨弄着吉他的琴弦,不时发出刺耳的噪音。
看到众人把焦点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柳桓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剑拔弩张。他酝酿一下,决定不得罪任何人:“我想老大说的有道理,也没做错。不过他的方式也不太好,至少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这么说,你是相信他的咯?”成鑫瞥了他一眼,问道。
柳桓点点头。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子加入了,原来是找了个嫡系!”柳桓觉得成鑫看自己和梦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对奸夫****。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背叛了你们,自己捞了好处?”梦诩终于听出了成鑫话里的含义。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怎么样,我说错了吗?”成鑫也针锋相对。
“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说的是事实。”
然后柳桓就惊讶地发现两人开始撩袖子,然后同时伸出了拳头,再后来就是两声惨叫。正当柳桓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时候,闻成浩找准了时机,参加了斗殴的队伍。他自然是站在表哥成鑫的一边。就这样本来还占些优势梦诩在两人的合击之下节节败退,已经快被避到了墙角。而最令柳桓瞠目结舌的是鲁欢居然坐到自己的鼓架前,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打架。
柳桓没想道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他连忙跑上前,想把众人拉开。可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肘,把他弹了回来。
柳桓本来人就轻,这一肘居然让他弹出去老远,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下倒也让那三人暂时停了下来。
靠着墙的梦诩先看到柳桓,他马上对他吼道:“这不关你的事,给我闪到一边,别过来。”
而成鑫依然阴阳怪气地叫着:“听到了吗?别过来。如果你的小嫩脸被打得破相了,有人会心疼的!”
然后三人继续打架,似乎完全没有受柳桓的影响。
柳桓呆坐在地上,不明白平时看起来关系挺好的几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居然要用打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正巧鲁欢走上前,拉起了柳桓,顺便帮他答疑解惑:“别管他们,他们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为了乐队上的事,他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我以前还一直纳闷,他们是不是转性了,怎么自从你来了后,他们怎么还没打过架。”
“可是他们不会好好商量吗?”柳桓还是不理解他们的行为。
“音乐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谁能说服得了谁呢?所以只能用打架来解决问题。如果不打的话,他们憋着,谁都不服谁。这种貌合神离的情况反而不好。你知道《呐喊》这首歌是怎么出来的吗?他们整整为此打了十六次架。”
“那老大不是很亏?每次都是一个打两个,肯定输。你怎么不去帮帮他?”柳桓看到梦诩此时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所以有些心疼地问道。
“谁说他一个打两个?当年还有一个老岑帮他,他们四个人势均力敌,那打架才叫有趣。至于我,乐队的事我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因为根本没人听我的。打架更是不能参加,因为如果我参加了,他们连上你恐怕都打不过我。我一般负责对外工作,以前我们和别的乐队抢场子,结果他们都被我打跑了。”
柳桓吐吐舌头,原来乐队曾经有那么传奇的经历,可惜自己都赶上。
由于是二对一,所以今天的打架没有任何的悬念,结束的也快。不一会儿,成鑫和闻成浩留下靠坐在墙角的梦诩,先行退出。而此时可怜的梦诩一直用手挡着脸,可是他俊朗的脸还是肿成一片。不知道全校会有多少女生会为此一声叹息。
看来众人的气都消了,对梦诩的猜疑也就这么暂时平息了。如果梦诩真的欺骗了大家的话,今天也算教训过他了。
虽然失去了签约的机会,可乐队仍然要继续。
不过大家的三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排练肯定是无法进行的了。大家干脆围坐在一起,讨论一下乐队的未来,比如如何获得新的签约机会,如果得不到合约怎么办。毕竟乐队的几大骨干都快毕业了。
很少发表意见的鲁欢先提了一个问题:“那乐队今后怎么办?是不是等我们毕业后就解散了?”
梦诩连忙回答道:“如果暂时签不了约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从走地下乐队走起,就像老童和他现在的乐队一样。只要我们做真正好的音乐,像这次一样,肯定会有唱片公司看上我们的。”
“我同意。”成鑫和闻成浩异口同声地表态。
柳桓看到大家都不反对。所以他也表示赞成,他说他也可以在课余参与乐队的表演。
“反对!”一向沉默寡言的鲁欢却有不同意见。
众人都吃了一惊,梦诩连忙问道:“为什么?”
“你觉得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鲁欢反问道。
“反正总是有希望,很多著名的音乐人都是这么熬出来的。”
可是鲁欢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全国像我们这样的乐队有多少?什么时候机会才会轮到我们?而在此之前,我们没有稳定的收入,甚至都养不活自己。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大城市的有钱人,这些乐器都是你们出钱买的。你们以后也可以暂时靠父母。可是我不一样,我还欠着助学贷款,毕业后马上就要我还钱,我还要租房子,还要生活。没有稳定的收入我根本就不可能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
众人愕然。想反驳,可是却找不出很好理由。有时候理想在现实面前是很苍白的。
可是鲁欢接下来话更加让大家吃惊:“我已经谈好了一家公司。本来如果乐队签约了,我就放弃那里,可是看现在的样子我只能去那里上班。”
“你是在威胁我吗?”梦诩有些愤怒了。他完全不能接受鲁欢的话,哪怕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只觉得被人背叛了,而且还是乐队的队员!
他有些激动,上前推了一下鲁欢。鲁欢没有做任何动作,他恪守了不和乐队成员动手的规矩。可是成鑫和闻成浩吓坏了,连忙上前拉住梦诩。梦诩这么下去,迟早要激怒鲁欢,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别冲动,梦诩。”成鑫知道关键在梦诩,只要拉住他,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其实冷静想一下,鲁欢说的也很有道理。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现在上学也那么贵,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好一点。”
“说实话,我觉得鲁欢一点也没有错。还是找份工作实在一点。”闻成浩一不小心表露了自己的心声。
闻成浩刚说完,就被成鑫揣了一脚,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
而梦诩也发现成鑫的动作,他突然明白原来并不只有鲁欢是这么想的。他有些凄凉地问:“其实你们现在都希望乐队解散,对不对?”
没有任何回答,可是梦诩从大家的表情上都看得出来。
众叛亲离的感觉涌上梦诩的心头。正如法不责众,如果对一个人是愤怒的话,那么此刻梦诩的心里只有丝丝悲哀。
梦诩颓然地挣脱开所有人,背对大家就这么站了很久。等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他说:“既然是大家都希望乐队,那我也只有服从了。如果大家还愿意的话,两周后的海滩狂欢节应该就是乐队最后的演出了。我想这也应该是我们的那支新歌唯一一次表演的机会了。”
大家对梦诩的突然转变不太适应,不过看来梦诩还足够坚强,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两次变故,大家的身心都很疲惫,根本无法排练下去。所以对两周后表演的准备只能改在后几天开始了。
大家走的时候情绪都很低落,毕竟在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宣判乐队的死刑。
柳桓留下,帮助梦诩把场地整理干净。
等人走尽了,看上去很坚强的梦诩才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柳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
“不是,我觉得老大你真的很好,特别是在音乐上对我的帮助很大。”
“可是你们都没把乐队当回事,也包括你。”梦诩此时才把积郁很久的情绪爆发出来,他寒光一扫,柳桓头一次看到梦诩这么生气,“你一直说要为乐队写一首歌,可是到现在一个音符都没有。”
“老大,我知道我错了……”柳桓低下头认错,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语言是那么地苍白。
“错了?错了!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梦诩突然像一只狮子一样扑了过来,死死地按住柳桓,柳桓拼命挣扎,可是梦诩贴着他的耳朵吼道,“其实我今天一直在骗你们,那个老板对我说的是,我对你们的乐队不感兴趣,可是他想要我,就我一个人!可是我拒绝了他,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个整体。结果,却……”
柳桓只感到耳膜一阵阵刺痛,他感到梦诩整个身子已经压了上来,他的眼泪都灌进了自己的衣领。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梦诩要强奸他。这种恐怖的感觉让他生出一股无名的力量,终于争脱开手臂,一把推开梦诩。
没有准备的梦诩顺势倒地,重重地撞了一下。柳桓一惊,连忙上前拉他起来。幸好梦诩没有什么事情。不过这么一撞,倒也让他清醒不少。柳桓发现他的目光也有些颓废,他黯然地说:“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傻?可是刚才一撞,我想通了,我太独断专行了,所以老岑会走,你们也不把乐队当回事。我这个人其实天生不适合搞乐队,没有人能和我合得来……”
柳桓这才发现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他安慰道:“老大,其实错根本就不在你我。不是他们背叛了你,而是中国乐坛背叛了音乐。市场越不景气,那些抄袭的、改编的越盛行,因为成本低啊,就像劣币驱逐优币一样。”
说完柳桓就发现梦诩的眼神都变了,他不再狂暴,也不再颓废,又恢复了平时了柔和,柔和得让柳桓觉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老大,如果你还要重组乐队的话,我一定会加入的。”柳桓肯定地补充道。
可是梦诩只是轻轻一笑:“算了吧,跟着我没前途的。你还是先把书读好,等毕业了再说。”
柳桓也笑了。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