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1日凌晨1点。
悬挂在墙壁上的宽屏电视荧幕里,正在举行第19界世界杯颁奖典礼。英格兰队经过九十分钟苦战,最终以3:2击败巴西队,事隔44年后,再度举起了大力神杯。
队长特里在国际足联主席手里接过大力神杯,高高举过头顶。这一刻,整个球场内欢声雷动,彩纸飘舞。
罗博吁出一口气,打了个响指,电视里的影像和声音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女肖像的待机画面。他平躺在柔软的床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世界杯曲终人散,一个月来的舒服日子亦随之结束,明天该出去找一份新工作了。
他想到便做,在枕边摸出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了几下,接入互联网。网络一接通,习惯性地打开一个体育网站后,才醒悟过来。他摇了摇头,思想上象征性地稍微挣扎一下,便浏览起最新的体育新闻。
几乎网页上所有的新闻都与本届世界杯有关,无非就是各种花絮、比赛总结、赛后感言等等。罗博看了几条,便失去兴趣。正要关掉网页,一条醒目的鲜红色标题突然从它上方飘了出来——世界杯后最新国家队排名。
国际足联的工作效率越来越高,决赛刚结束,便立刻公布出世界排名。罗博点击进去,直接到最下面查找中国队的排名。果然不出所料,中国队的名次与上月相比,没有丝毫变动,牢牢地守在132名。
罗博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遥控器,眼睛离开屏幕,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呆呆地出神。
※※※
一个月前,罗博的职业是足球记者。
他的工作就是围着国家队转,国家队去东,他便跟着去东,国家队去西,他也跟着去西。只要将与国家队有关的所有大小新闻发回报社,工作便大功告成。
本来这日子,罗博过得挺滋润的。一年到头,国家队的集训和比赛不多,还时不时的往国外跑。他已经利用出差的机会,去过不少的国家。然而,近几年来,中国足球不断衰退,受关注程度越来越低。
五月底,国家队的比赛任务全部结束后,罗博所在的报社大裁员,将报道国内足球的记者削减到只剩下2名。罗博既没有资历,又没有后台,便光荣地下岗了。
中国足球在这几年间的变化,罗博还历历在目:
2005年,在几经反复后,国家体育总局最终定案,所有的一切都要围绕着08奥运来转,2006年至2008年间的各级足球职业联赛均实行赛会制。消息宣布后,国内足坛一片哀号之声。
2006年,数家俱乐部退出。中超仅剩7家俱乐部,中甲也只剩8家。足协只好将两个级别的联赛合编成一个。本届赛会制性质的联赛历时两个月,最终草草收场,场均入场人数不足千人,没有一家电视台直播比赛。同年,国家队在各类比赛中连败11场,世界排名滑落到90名开外,所有在英国联赛效力的中国球员均无法在新赛季取得劳工证。
2007年,只有4家俱乐部报名参赛,足协被迫宣布暂停联赛,全力备战明年在北京举行的奥运会足球赛。大量无法到国外踢球的职业球员纷纷改行,被高薪光环笼罩多年的头衔不复存在,社会底层人士均以收入比中国职业球员高而自豪。同年,国家队在亚洲杯预选赛中勉强出线,随后在决赛阶段连败三场。在年底公布的世界排名中,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史无前例地位列113位。
2008年,第29界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中国以56枚金牌、165枚奖牌列金牌榜与奖牌榜首位,举国欢腾。而在这份光荣掩盖下的,却是准备时间长达三年之久的中国国奥队,在与新西兰、刚果、巴拿马分在同一组的有利条件下,以三场0:3黯然出局,在国际足坛上留下了笑柄。奥运会结束后,上一赛季在意大利甲级联赛上光芒四射的中国籍17岁天才少年赵刚,自拒绝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后,再次发表惊人言论,宣布更改国籍,加入意大利,代表它参加第19界世界杯。年底,在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分组赛中,中国队痛快利落地被连斩6刀,6场小组赛均告负。世界排名降至127位。
2009年,停办两年的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依然无人问津,由民间发起的业余联赛则欣欣向荣。大量前职业球员无所事事两年后,终于再次上岗,即使收入还不如一般的工薪阶层。由业余球员组成的国家队居然略有起色,在各类赛事中取得三胜五平十二负的成绩,世界排名略微上升,位于108位。
2010年,中国足协以非常低的门槛,劝说各支业余球队变身成为职业球队。在事隔三年后,职业联赛终于起死回生,还获得了某小企业50万元的冠名权。然而,沉寂了三年的各种恶习再度死灰复燃,假球、黑哨肆无忌惮地四处横行,越演越烈,最终闹上国际足联。经过查证,国际足联要求中国足协取缔联赛。结果,仅仅恢复两个月的中国职业联赛再度停办。其后,由前几年的“大佬”组成的国家队,在陪各国的世界杯赛前练兵中大出风头,0:6,0:8,0:11……悬殊的比分屡次刷新国家队的记录。在6月份公布的世界排名中,中国队跌落到最低谷:132位。
自此以后,28岁的罗博便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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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枕边传来声响,打断了罗博的回忆。他摸起来一看,原来是起点阅读器发出的声音,提示他订阅的小说已经有最新的章节。
罗博放下只在外出时才使用的阅读器,拾起遥控器连进网站,在大屏幕里舒舒服服地阅读。新鲜出炉的是血红的《真龙道》以及林海听涛的《我们是冠军》。血红是罗博很佩服的一名作者,在短短几年间,他的升龙道系列已经出到了第四本。而《我们是冠军》,在连载了几年、文字总数超过500万后,终于迎来大结局。
罗博首先阅读《我们是冠军》。刚刚经历过九十分钟大战的洗礼,他又一次沉浸在南非世界杯的赛场上,只是今回的主角换成了中国队与巴西队。度过惊心动魄的九十分钟后,比赛进入加时赛。加时赛下半场,中国队获得了一个点球,由张俊主罚。张俊站在罚球点前,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主裁判的一声哨响,他助跑两步,右脚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向着足球踢去……
看完了大结局,罗博还沉浸在中国足球勾起的凄凉回忆与小说里描绘的美丽画面的强烈反差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屏幕上还在播出《我们是冠军》完结篇的配套动画,罗博的思想已经飞到遥远的非洲大陆,飞到南非首都开普敦的十万人足球场上,与张俊们一起高举大力神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