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依旧空荡荡的,可是明明是刚才放在那里的凤琮,就是无影无踪了。雪萤石发出的白光,在闪烁中已经开始逐渐变暗,而地上的祭坛,却仍保持着一份静止的神秘。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孔令龙不禁一下蒙住了,饶是他精通法术,艺高胆大,还是觉的从后脖颈,有阵阵莫须有的冷风灌进,浑身从上到下,泛起一层小米粒大小的鸡皮疙瘩。依稀有几点第一时间出现的冷汗,已经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流淌了。
孔令龙一怔反映过来,开始嘲笑自己,大概是已经迅速融入到这个社会了吧,那些福尔摩斯、希区柯克或者是金田一看多了,从身体到精神都有了这么人性的反映。看来还真实适应这个世界呢。可孔令龙并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的反映已经是最好的了,换了没有他这样神经坚韧的别人,孤身在深夜古墓中突然发现东西不见,只怕第一反映就是厉声尖叫,然后身不由主的往回跑吧,不下出个上半身癫痫,下半shen中风就算好的了,最后说不定还会落个神经严重受损的。
就在一刻间,在孔令龙的脑海中,莫非这里还有人?莫非这个祭坛还在运行?莫非虚体的凤灵还能移动凤琮?…..六七种解释性的假设依次出现,但经过迅速筛选却又逐个否定。一时真是琢磨不透啊。
反正这墓穴里自己搞不清楚的东西还多着呢,所以也不用在乎再多这么一出。反正现在赶时间,与其在这里纠缠这个见鬼的问题,还不如尽快把这个诺大的姬昌墓走上一遍,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发现呢。孔令龙打定注意,当下也不再惊惶,而是朝着正对石门方向的大厅另一侧走去。
刚才在步量三才祭坛的时候,孔令龙就隐约看到祭坛的后面还有道石门,走近了发现果真如此。只不过这道门比起孔令龙进来的那道大门来就要小多了,也就是一人多高,其实就是一条横石简单地搭在两块竖起的石柱上,石柱上面也没什么雕画,修整的并不平滑的石面倒体现出另一种粗糙的质感。这道门甚至连门扇都没有,雪萤石散发出的白光也只能照亮门口几步的地方。
前几天赵天行刚给孔令龙和邹洋他们讲解过古墓的结构,大规格的古墓甬道进来可能是塞满猪狗牛羊残骸的祭室,也可能是阳间院落的缩小版,还可能是兵甬车马仪仗,可不管前面怎么样,只要看到简朴的石搭门,里面就是古墓的棺室了。棺室一般是长方形的井形穴室,两面可能还会有耳穴,左侧摆放墓主夫人的棺椁,右侧则在先秦时大多是陪葬的男女活人,在禁止活人殉葬后则多用来摆放桌椅瓦缸摇钱树等冥器。
棺室往往是一个墓穴的中心所在,孔令龙也深知这一点。自从离奇踏入这片阴宅以来,就有无数的谜团困扰着他,当然,所有的答案都应改能在这间墓室的主人姬昌身上找到。而这个有着大祭司身份的诸侯,就应改在这道门中躺了四千年。
孔令龙屏息宁气走进棺室,定睛一看,果然正如所料,在外面传进来的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巨大的石棺赫然头南脚北地摆放在棺室的中央,几乎占据了这个不算宽大的地方一半的空间。这方石头棺椁高大厚重,在这样半封闭的空间内给人以扑面而来的压迫,仿佛它是在用另一种方法诠释着墓主生前的荣耀。
看到近在眼前的石棺,孔令龙不由得一阵欢喜。付出多天的辛勤探索和伴生的郁闷的代价,终于有了一点发现,也许考古的乐趣就在于此吧。孔令龙忍不住上步向前,想到石棺边上看个究竟,可没曾想刚一落脚就踩倒了在他前进路线上的一块东西。他先是脚下一咯,接着听到一声断裂的脆响,整个声音在悄无声息的墓穴中显得分外刺耳。
孔令龙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是踩到了一根臂骨。多年的骨头早已腐坏,那经的住孔令龙这样的重量,于是一脚下去便已粉碎,只是在骨渣间一串用绿松石和黑曜石穿成的饰物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孔令龙弯腰捡起这串饰物,发现它是用20多颗绿黑两色石珠,中间开孔,间隔排列起来的,而穿起这两色石珠的,竟然是一根细细的金属丝!!
要知道商周尚数青铜器时代,不多的金属不但纯度不高,而且也只能铸造出笨重的兵器或者是大鼎一类的夯货。以那时粗陋的冶金技术如果能锻造出这样一根金属线来,那一定是属于绝世奇珍,这串石珠一定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而且墓穴的主墓室一般只能乘放墓主一人,殉葬的只能在耳室,所以,这根臂骨和这件饰品可能就是属于……
孔令龙拿着石珠的手微微开始颤抖,因为他实在惊诧于自己这一连串的推理,他抬起头,再次仔细观察着身前不远处的石棺,这才发现石棺的盖子并非完全严丝合缝,好像有被挪动过的痕迹,那么..正如他刚才一瞬间的判断:
莫非这千年古墓里真的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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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破车的212吉普,哼嗤哼嗤地费力驮着一车人慢慢爬上了五爪梁。车刚一停稳,上面的几条汉子就迫不及待地抓起随身的工具,象抗日影片里打鬼子的英雄一样,闷头就向已经挖出沉积层的工地赶了过去,浑然不顾秋天早晨的露水悄悄打湿了他们的鞋面和裤腿。
虽然这个时节的日头,已经远不如两个月前那么毒辣,但不一会儿几个埋头苦干的人衣服上就已经隐隐印出了汗渍——一半是因为干得猛,一半却是因为心急,毕竟时不我待啊。
赵天行无奈地手扶着有些僵硬的腰慢慢直起身来,心中不免有些苦涩,看来自己真是有些老了,只在坑道里呆了这么两个小时还不到,就累得腰都硬了,想想年轻的时候,那会儿跟着老师进驻长沙马王堆,都是一干就一整天的,到晚上还是生龙活虎的,那时,自己比现在的孔令龙也大不了多少吧。
“老赵,发什么呆呢?”一声招呼打断了赵天行追忆似水年华的回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王胡子正拄着锹站在身后不远处大口喘气呢,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汗水,已经把他标志性的大胡子粘成一缕一缕的,间或还有豆大的汗珠顺着胡子末梢滴答下来,打在脚下的泥土上。
赵天行看着这位合作多年的老伙计累成这样,心里也是一揪。王胡子虽然要比自己小几岁,但现在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更何况他身为一队之长,不管大事小情都要忙上忙下,心里体力都很是操劳啊。
赵天行到拖着铲子,慢慢捣腾到王胡子近前,勉力撑开有些干裂的嘴唇,冲他笑着说:“怎么样,老家伙,不行了吧。”王队长这次倒是出奇地没和他激辩,倒是很郑重地对他说:“老赵,你说这是个办法吗?”
看到王队长严肃的表情,赵天行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于是添了添嘴唇,正色回答:“是啊,看开你也发现了,我们这么赌气蛮干实在不是个办法啊。”他停了一下,像是说给王胡子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们可有点儿盲人瞎马啊。”
说完,两人相对而视,一时默默无语。
半晌,还是赵天行率先打破了沉默,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项目中止,对于身为队长的王胡子打击会有多大,而现在他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又有多大。所以沉闷的气氛一定不能让它持续下去。
赵天行指指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坡对王胡子说:“看到那边的塬吗,上面有不少盗墓洞呢,自古这里就产墓葬群啊。说明咱们的选址不会有太大的差池,说不定在被不知那个朝代的人就搬完了,可按照行规,总还要剩个架子啊。”
王队长少见地叹了口气:“唉,那边我也去看过几遭,可也没啥发现,那里立井多是多,但都很粗糙,不像是做大活留下的。那种盗墓洞根本就吃不下咱们要找的遗迹啊。”
上午的阳光正好照耀在东面的塬上的古墓群里,屡禁不止的盗墓贼的蛛丝马迹不时被发现。如今这个塬上的盗洞达数百个,可谓“千疮百孔”。按照吴先勇的推断,这里最早的盗洞竟然本身就称得上是汉代的“遗迹”。一眼眼立井如同苍凉的眼睛,注视着熙来攘往的众生。
赵天行又呆立了一阵,摇摇头正打算回到坑道里继续探索,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像是远处的闷雷。他抬头一看,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啊(这句是经典的小学作文套路~~),再仔细一辨认,这声音竟依稀发自脚下,接着就是王胡子的一声惊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刚才两人指指点点的那片塬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个盗墓洞里努力将身体完全撑出来,看那样子,不正是今天一大早踪迹不见的孔令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