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大荒经》记载,凤凰长于极东之地,是东方神鸟,身被五彩羽毛。凤为雄鸟,凰是雌鸟。二者相伴翱于九天之上,栖必择梧桐之木。凤凰的寿命长达三千年,寿将近时回落与山水之阳,古木枝头,交趾西立三昼夜,羽毛尽脱,渐渐有火自燃,身化为灰而树木不损。
三日之后,有雏鸟生于灰烬之中,见风而长,引颈高鸣,其声达于九霄。巫祝闻声而至,集凤凰羽化灰烬,刺心血,引朝露,借月华,以骨为范,借魂做媒,在阴阳交泰之处全意熔炼,尽十载之功方得凤琮。凤琮外方内圆之形暗合天圆地方的道理,有天地沟通,接灵引神之效。
凤琮其色幽黄,凝结往生神鸟的灵力,它最大作用在于是通灵之宝,巫祝萨满焚燃香木,供奉精血用之召唤神力,为其所驱使。当然,巫祝使用凤琮其实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血尽则会凤琮至阳之力会伤魂夺魄。巫祝死后随身将凤琮放置于墓室之中,一是旁人再难以驱使留下前任巫祝血印的灵宝,二是随葬的凤琮可佑亡灵安生,功效远远胜于其他镇墓神兽。六合八荒妖灵都感知而不敢乱入。
孔令龙之所以识得凤琮,是因为巫祝萨满能够通过它,与灵兽沟通。根据萨满修为的差别,低级的能够驱使魅魉,功力高深的则可通达四灵,并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呼风唤雨,分天裂地,当然除了猪牛羊的三牲大礼外,巫祝也要相应的付出精血神通作为代价,又是甚至还要奉献鲜活的人心。犼当年就曾作为受氏族膜拜的图腾享受过这样类似的供奉。
孔令龙轻轻擦拭着凤琮,仿佛能从掌心中感受到它的温热与灵力。他知道,既然能够发现这种灵宝,那么周围一定会有相应的高级祭祀的墓室,二者往往是不离不弃的。只要问问老师这件琮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么重大的发现就应该能够呼之欲出了。而至于这件最珍贵的随葬品怎么会流逝出来,则是另外一个谜团了。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王队长开着破车回到驻地,邹洋他们一个个低着头鱼贯下车往回走,只有赵天行还和王胡子低声讨论者什么。看到众人疲惫的精神孔令龙就知道看来这一天又没什么收获。不过,他暗自想,既然自己手里有了这样的重大线索,那有何愁突破瓶颈不指日可待呢?也许,明天大家的心境就会开朗很多吧。
强行按耐住企盼心情,孔令龙草草与大家吃完饭——没有发现,好像大家的食欲也都差了许多,剩下不少吃的,弄得搞伙食的老胡郁闷不已——孔令龙回屋拿了白天琢磨了许久的凤琮,快步走回饭桌旁来,先是怯怯地请教无精打采地坐在桌旁,一边剔着牙,一边有一搭每一搭的和王胡子聊天的赵天行:“老师,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呢?为啥放到未归类里呢?”
赵天行接过来看了看,还没等他回答,王队长就给出了答案:“,小子,你还真会拿啊,看来今白天没偷懒,还真是钻研了。这个啊,我们现在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还不是我们自己发现的,是这儿的老乡给我们拿过来的,说是羊倌儿从凤凰山的山沟沟里捡到的,我们也让他带我们去过那一带,就在我们现在挖掘的地方往东也就是100多米的地方,搜寻了一个阶段也没发现什么。”
“至于为啥没分类啊,是因为我们实在难以确定这个东西的真伪和具体年代。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看外形像琮,但以前见过的都是玉制的,或是象牙,但这东西非石非骨,入手细腻,也没有温凉的感觉。”负责把出土文物分类的胡天晨补充说,“而且我们实在难以断定它的时期。大家都知道器物长期埋在土里,老玉生暇,老骨出斑,但这块东西却细腻如常。还有它上面的图案,一般琮上的图形都是或阴文或阳文雕饰出来的,可这上面的神鸟却非染非刻非画,倒像是天生的,而这可就太神奇了。大吴用碳14来鉴定,得出的结果十分混乱,新旧不一,搞得很难判定它究竟是个赝品还是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得奇珍。所以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它先放在未归类里面。在这儿啊,这东西现在整个一非典型性鸡肋。”
原来如此啊,孔令龙这才弄明白凤琮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他轻轻抚mo着这件已经被尘封了几千年的凤琮,可一抬头竟迎上了几道质询的目光。“小龙,我还没问你呢,今天一天翻阅资料收获如何啊?”赵天行盯着孔令龙手里的东西提出了问题,“你拿着它,莫非是看出了什么门道,跟我们说说。”
孔令龙看着老师期望的眼神,正想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凤琮的来历说个明白,可想起刚王队长说过他们去发现凤琮的地方搜寻过却一无所获,于是拿定主意先不那么冒失,等自己去实地看了后再和盘托出。于是只是略略给了众人一个回答:
“这个东西据我所知叫做凤琮,在干宝的《搜神记》里隐约提过一句,我瞅着像就是它。这个东西大约见于商周时期,是萨满教中一件沟通天地的顶级礼器,是巫祝祭祀时的灵物。对于萨满祭司来说,与氏族相比他们总是出身较低,但掌握礼器便意味着可以接触超然的智慧和力量,拥有超越世俗等级中拥有较高地位的贵族。国人常说‘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就是这个道理。正是通过这种礼器,使巫祝获得了他们的力量和地位。凤琮主要传于商周之前的萨满教传播的时期,在那种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中,这是作为一种圣物而存在的。关于这个东西我就了解这么多。至于它的材质和加工方式,我也不知道。”
听了孔令龙的简述,没等别人说话,赵天行率先鼓励:“行啊,小子,看来真没少读那么多书。我们也猜测是琮,但不敢肯定,你这下也印证了原先的判断。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发现,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王队长也是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掉转头对大家说:“我看这几天大伙都累得够呛,我们早点散,今天晚上都早点休息吧。明儿才能养足精神好好干。”
“好好干,干啥啊,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天挖沙子的建筑工人。”邹洋小声发着牢骚。
“这才几天啊,总不能天天都发现兵马俑啊。这种情况很正常,保不齐明天就有发现呢。年轻人总要有些耐心,好了,快回去休息吧,睡不着看看书,在琢磨一下也好。”赵天行虽然知道这种抱怨来得很正常,就连自己这几天也有些心浮气燥。但作为队里的老同志,在这种场合还是要出言安抚年轻人的。
听队里的两位权威都这样说了,大家也都陆续散了,各回各屋。虽然时间还早,但在这个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诱惑的小乡村里,伴着隐约的秋虫鸣叫声,这群文化人也都是看看书便睡去了。
月华如水,树影婆娑,12点多当城市中很多人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时,整个祝家巷都早已经在平静的夜色中安然入眠。“支呀呀~~”一间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些许撕开了这宁谧的气氛。一个高大的身影却轻灵的像只梅花鹿一样轻轻闪出身来,竟没发出一点声息。这条黑影左右顾盼一下,旋即脚不生尘向远山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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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的凤凰岭高大幽远,孔令龙矗立山颠,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凤琮,只是在孔令龙的掌握之中,凤琮赭黄中的那抹殷红之色更为艳丽。孔令龙上举凤琮过顶,口中念念有词:“庠有神鸟,翱与九霄,其声清越,其行烈烈,形去神存,佑我族民,供精奉血,以为牺牲,凤灵重光,爰受天祥。”念毕孔令龙,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到凤琮之上,顿时周身全身红光大盛,甚至在黑夜中将脚下的绿草也照得纤丝毕现,而那件凤琮又像块吸水的海绵,慢慢地将红光拢成一条线吸纳其中。一炷香的功夫,凤琮通体转红,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着一声清鸣,附在上面的凤凰图形竟破璧而出。
这一刻,虽然周遭方圆几十里的村庄里。虽然梦中人们都混然不觉有任何变故,继续隆然高炕,酣然大睡。但守夜的狗却转动着尖尖的耳朵,仿佛察觉了什么,继而冲着凤凰岭的方向伏下前腿,埋首其中,喉中发出隐约可闻“呜呜”的浅叫。而本该入睡的牛马鸡鹅等禽畜,以及枝头巢中的雀鸟,竟也都睁大眼睛,也不顾是否夜盲,恭敬而又虔诚地守望着同一方向。或许它们真能看到山头那点若隐若现的红芒。
凤凰岭上如豆的红光,正是孔令龙从凤琮上召唤出的凤凰。这只凤凰从琮里出来,迎风而长,一直长到约有寻常金雕大小,翼展有将近两米,这才停了下来,虚虚地漂浮在空中,尚未有任何举动,一股威严的气势已经扑面而来。
在萨满的巫祝中故老相传有六件礼器可祭拜天地四方,其中以混以龙牙的苍龙壁礼天;以加有凤灰的黄凤琮礼地;以掺有麟泪的青麟圭礼东方;以和上鸾羽的赤鸾璋礼南方;以放入白虎须的白虎琥礼西方,以混入玄武甲的玄武璜礼北方。这六器可沟通天地,礼及四方,是巫祝萨满的六件最顶级的礼器。
六器之所以珍贵在于其上附有上古神兽的烙印,这些神兽都是感天地造化而生,吸日精月华而长,合大道循环之理,无逝无灭存于世间。带有它们气息的礼器自然可以受用于天地四方。然而一是神兽难求,人们寻遍十天九地八荒七海也未必能寻的着它们的踪迹,即使巧缘得见人们有哪敢直触其威?避而远走方为上策。所以只能靠机缘遇上些神兽的留痕之物,便可使萨满忙不迭炼化为至灵宝物。二来这些通灵之物都与以精血供奉的巫祝他心相通,其实就相当于宿于巫祝体中,当供奉者精血不济,撒手人寰,这些礼器也皆默默,再不露半点灵力,形同废物,难为他人所驱使,所以只能陪伴大巫祝长眠于地下。灵物难得,得之难存,就着两条使得六器极为稀少,以至于早就几乎湮灭于人们的记忆之中。好在其功效神奇,使得每件出世,都会使萨满之道大盛,给社会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均能有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这才使得其名传于后世,而其它皆不可考。
饶是有个出身洪荒,而且身上带还有苍龙之血的孔令龙,才对这六器有些许认识,否则即使是张天行,王队长,胡天晨,吴先勇和邹洋这些博古通今的专家级人物,对手边的这件器物也丝毫莫不着头脑,只能任它躺在“未编目”的黑箱底。也端的是孔令龙也才能用自身的灵通之术使绝非人力所能为的凤琮重光,让火系神鸟再现。
在深夜的凤凰岭上,在这六器之一凤琮中出现的这只凤凰其实并不是神鸟的本体,显形的只是留在灰烬中的精神印记,巫祝集天地灵气将这段灵气保存起来,以血为引,辅以咒文,从而能够短暂请出凤灵助力。凤凰是上古神鸟,饶得只是灵体,凤琮发挥出的威力也足可幻化天象,非寻常之力所能及。
在满天星斗的注视下,在瑟瑟的秋虫哀鸣声中,孔令龙这位曾被封印了千年龙之子和在凤琮中也是良久才重见天日的凤之灵相互注视打量着。显然时间并不能阻隔灵兽间敏锐的承传,凤灵从血引中已经感受到了几丝龙气,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能将自己再度唤醒的人并非凡人。聪慧的凤灵也知道这个人不惜牺牲精血,召唤出自己来必有所图,所以也不多问,只是轻轻拍打着隐隐显出火纹的双翼,卓越的身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停在孔令龙头前三四米的高度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这个人,等着他率先说出意图。
孔令龙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心想火凤凰不愧为世上最骄傲的生灵,即使是凤灵也透着一股处处主动,压人一头的傲气。毕竟有求于风,再加上孔令龙的大条的性格也不会将这点鸡毛蒜皮的细节放在心上,于是略一颔首,算是对凤灵行了礼,然后必恭必敬地问道:“前辈,我想知道制凤琮者何人,葬于左近何处?”
凤灵本对眼前这个小子恭恭敬敬的态度甚为满意,可没想到他竟然张口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神器护主,天性使然,凤凰怎能容的别人打扰制器的巫祝地下长眠几千年以来的安宁,于是也不答话,只是一撩翅膀,周身火焰“噗~~”的一下暴涨两尺有余,两只爪子向前举起,连头顶喙上的三根灵羽也都立了起来,散发出道道光晕,作势就要向孔令龙飞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