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毛城来的搜捕队出现时,萧翰正在路边的旷野挖着第三十二个坟墓。
弥漫的血腥因为一夜的风而变得淡了,空中也开始洋溢着一股泥土的芬芳,用来掘墓的柴刀已经变钝,萧翰的手却依旧那么坚定,依旧如掘第一个墓时那么坚定。
嘴角有一丝血正顺着脖颈流进胸口,死寂般的脑海没有一丝波澜,萧翰看都没有看搜捕队一眼,他那高大的身躯在朝阳的直射下看去也是那么的沉重。
上来帮忙的人也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一声不发地埋头干活。只有一个儒生打扮得人物走到萧翰身旁,一边将他铲松的泥土用手捧出一边自言自语说道,“乱世的特征就是,人命如草芥。”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萧翰抬头望了望儒生一眼说道,“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以前虽然有,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为什么?”,萧翰将柴刀扔在一旁,奋力将一个残缺不全的尸体抱入坑内。由于是寒冬,经过了一夜尸体已经非常僵硬,并且带着深入心肺的寒意,萧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见儒生没有回答也不追问。
堆上潮湿、漆黑的泥土,儒生学着萧翰用双手拍实,忽然开口说道,“征讨黄巾的官员只顾争抢功劳,对逃散的黄巾贼根本无心清剿,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听到儒生如此说,萧翰颇感惊讶,虽然对三国不是很了解,但他觉得黄巾军应该还是很得人心的,所以他装作不经意似地问,“昨晚那群山匪也是黄巾么?”
“八成是的,寻常的土匪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儒生拱手说道,“在下舒仲昆,不知兄台——?”
萧翰正在思量以后该如何求生,听舒仲昆问起便随口答道,“在下高览。”
舒仲昆一听赶忙将萧翰拉着王无人的地方去,四下张望了一阵才说道,“高兄以后万勿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姓名,现在各处都有张贴拘拿高览的榜文,如若被人得知恐怕会连累了高兄。”
“连累我?”萧翰愣愣地望着他,心想,明明要抓的就是高览和我,怎么也算不上连累吧。
舒仲昆却笑了笑,“我听闻高览身高二丈有余,高兄却只比我高了一个头,可见高兄自不是那黄巾乱党。所以高兄最好——。”
原来如此,我看那高览最多也就1米8出头,二丈有余定是别人瞎传。萧翰冲他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多谢舒兄提醒,我会注意的。”
这时搜捕队已经在整装待发,舒仲昆冲萧翰说道,“高兄可有去处?如若没有小弟愿为高兄在毛城找个差事暂居。”
不行,毛城离战场太近,说不定会碰到认识张角的。萧翰想着回答:“多谢舒兄的好意,只是在下一早已有了去河内的打算。”
舒仲昆略微思索笑着说:“那好,在下就此告辞了。”
坐在坟冢的中央,看着搜捕队遥遥而去,萧翰这才感到全身散了架似的疼痛。他一边呻吟着一边平趟下来,但胃部忽然强烈的抽搐让他不得不伏低身子呕吐起来。
胃是空的,已经无法吐出什么东西来,由于太过用力,萧翰连眼泪也挤了出来。好在这样的难受立刻就被饥饿取代,萧翰望着顶空的暖日启程往毛城行去。
一路上萧翰一边忍受着胃痛的煎熬一边思索要如何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三国里混得最好的应该是曹操吧?要不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混个一官半职过点舒坦日子。萧翰不知道现在的曹操屁都不是,但他却摸着瘪下去的肚皮,推翻了这个想法。不行,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要不然还没见到曹操就饿死了。
凭我现在的身体应该可以找一份苦工干干,萧翰瞅了瞅自己结实的胳膊和大腿,但立刻又摇了摇头。不行,做苦工的我见过,成天黑头土脸、赚的钱还养不活自己,再说等我找到曹操他肯定会因为我是个干苦工的而轻视我。其实萧翰不知道,那个时候虽然壮丁都被抓去充军,但没多少人家能雇得起苦工的,再则他一点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普通的力气活他也不一定干得了。
突然想起昨晚那汉子说的话,萧翰先是兴奋了一阵,立刻又赌气似地骂自己。萧翰啊萧翰,你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跑到司马家去摇尾乞食,偶尔去去或许还行。
过去除了花钱、泡妞、欺负人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特长,一时半会萧翰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能够让自己在这乱世活下去的。
不知不觉间萧翰已经来到毛城外,抬头看见城墙上高挂着几个系着黄巾的人头,他忽然意气风发地自言自语,“我不是张角吗?只要我登高振臂一呼,那还不是万民响应?就算当不上皇帝,作割据一方的霸王总还是可以的吧。”
“唉,好生生的偏要作乱,这下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萧翰心里一惊,“是啊,历史上黄巾贼可没什么好下场,我可不能为了白日梦把性命搭进去。”
摸了把冷汗,萧翰侧头向说话人看去,竟是巡逻归来的舒仲昆。
“高兄在城内可有住处,如若没有可以暂住我处。”舒仲昆走到萧翰跟前拱手说道。
萧翰其实早就在后悔拒绝舒仲昆的建议了,这时自然连忙应道,“好啊,好啊!只是不知道你家里可方便。”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舒仲昆一边笑一边拉着萧翰的手往城里走,仿佛生怕萧翰跑了似的。
一连打了四、五个饱嗝,萧翰仰着身子不停地夸舒仲昆的妻子,“嫂子真是好手艺,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舒仲昆的妻子腼腆地躬了躬身却不回答,她看了丈夫一眼然后便出了客厅。
“高兄可愿陪小弟喝几杯?”舒仲昆举着酒杯递向萧翰问道。
萧翰赶忙摆手说自己是个酒棍,只要一喝酒必定和棍子一样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
舒仲昆见萧翰不愿喝,有些意兴阑珊地叹道,“难得和高兄相遇,没想到高兄却似乎看不起小弟啊。”说完,舒仲昆肚子拿起酒壶痛饮起来。
萧翰过去经常和混混在一块找乐子,知道很多人有时会因为一杯酒的事情而大打出手,因为这牵涉到面子问题。想想舒仲昆对自己很不错,萧翰笑着从他手里抢过酒壶说道,“待会我要喝醉了,仲昆兄可不要见怪!”
舒仲昆呼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傍着萧翰的肩膀,满脸喜色地说道,“放心放心,我家到处都是床,你在什么地方醉倒了,小弟马上就让下人帮你把床搬到哪!”
来到这个梦的世界以后,萧翰从未和人如此说过话,加上又喝了点酒,萧翰竟然把所有不该说的全说了,包括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包括自己可能就是张角啊之类的。他时笑时哭,弄得同样不胜酒力的舒仲昆只能陪着一个劲叹息。
萧翰说的话有多少是舒仲昆相信的没人知道,但当萧翰终于醉趴下的时候,舒仲昆找来下人扶他进房以后却独自一人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