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人各三局下来竟是二个时辰都不到,综合前几轮论道,苍舒无一例败绩,暂列第一,湛真仅在文论中输了一场,列第二,其余列前五名的分别为重阳沈衍、南无岑彭、清净音皑。
新人棚台兼谟和大鸿的决战没多少悬念,半枝香功夫便胜负已分。清净老道今年双嘉年会的大赢家,白岳论道已有二名弟子进入前五,那真是大出他的所料,新人棚前两名也是自己亲选弟子,这一下午他就没合过嘴。
只是在最后时刻,臧宫长老竟要求进入新人棚台比试,尽管很让清净老道扫兴,但最终赤都长老的要求还是被晦晚院欣然接受。
按往年惯例,前三名要经最后角逐产生,让蓟子训担心的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苍舒必须对阵湛真,清净及龙门别院的弟子都陷入死寂中。
最后角逐由兼谟对垒臧宫长老开始,这两人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材,短短二月,竟已都达结丹期,比在场的大多数道人都要快捷得多。
对于新人比试,玉晨坡的道人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苍舒和湛真的对垒。台下助战区内全是为兼谟加油鼓劲的新人,若其则拥着愁眉苦脸的湛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但一经比试,优劣胜负还是一目了然,臧宫占着火性的优势,几乎是没花多少时间便胜了来势汹汹的兼谟,当所有人都漠视或是惋惜这最后结果时,也许是因为对火性气息的好感,或者是有感于夜半锁妖关前的启迪,蓟子训没来由得大声叫好,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兼谟更是难以释怀,离开棚台前除了一脸的不服还带着一脸的嫉恨。
第二场是重阳沈衍胜,第三场便轮到苍舒、湛真出场,所有知情人都默然不语,但更多的是不知情的呐喊者,场面一时变得极其热烈,双嘉年会就将以此为最后压轴大戏而告落幕。
苍舒自知将不可避免地遇上湛真后,就有些魂不守舍,如同行尸走肉,众人的勉励或安慰他竟一个字都没听在耳里,脑里想的就四个字,战或不战。
正于此时,众人忽听到耳旁轻轻响起巴掌击节声,均都齐齐一震,一回首,却忽高阁彩楼踱出一红袍老道,正是蓟子训先前发现的凌空虚步的干瘦老头。
红袍老道轻轻一挥手,道:“刚才新人棚已决出结果,臧宫长老获胜,现经晦晚院长老会商讨,以为赤都臧宫长老尚不能算是我们正一道派的入门弟子,是故这结果不能得到长老会的承认,臧宫长老也深以为然。为匡护论道大会明公正义、不偏不倚的宗旨,现决定由已领先于众的兼谟弟子重择一人再论一局。”
新人们一阵欢呼,却忽听兼谟道:“回禀长老,是否由弟子在新人中任择一人。”
红袍真人微微一笑:“自然。”
兼谟却直指尚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蓟子训,道:“便是他!”
众皆哗然,红袍真人也微微一楞,随即笑道:“可矣。”便回了彩楼中。
晦晚院的这一抉择无非是息事宁人的做法,只是众人谁也没料到兼谟居然会选择至今没有入道蓄气的蓟子训。
蓟子训看着目露嘲色的兼谟,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心情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战意,笑指兼谟道:“战便战,有何不可。”却是率先登上了棚台。
心里却想,你若要用蛮力制我,这中间的气屏便是自己最好的保护伞,若论道力,虽身无一战之力,这躲总还是有几份机巧的。
大鸿则在旁大声骂道:“小人,小人,心胸也太是狭窄,不过是为臧宫长老喝了声彩,明明知道人家尚未入道门,这许多新人任你选择你偏揪着他不放。”
兼谟倒是没料到蓟子训应承得这般爽快,他本意只是希望当众能出出他的丑,最好能向自己求恕告饶,消了心中那股恶气。
听得大鸿那喝骂声,心里刚刚涌起的那股畅酣痛快的感觉立时化为乌有。待他往若其望去,却见若其竟痴痴地望着蓟子训,满眼全是关切体贴的神情,心内腾地便蹿起一股嫉火。
蓟子训待兼谟站定,心内也不是十分惊慌,他往台下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想不到自己扬名玉晨坡却是这样被人赶着上架。
苍舒等也想劝下蓟子训就此认输,总比被打下台要体面些,但这话终是说不出口,而大鸿、龙降等却对着兼谟咬牙切齿,若其甚至看也不看兼谟,自蓟子训上台后便一直盯着他看。
新人们则旗帜鲜明地分为两大阵营,一是以大鸿为首的极度鄙视派,一是以兼谟死党等人结成的死党派,台上还没开战,台下已开始了一场口水战。若不是龙降等人拦着,只怕这两派已打成一团。
锣一敲下,还未等蓟子训作好准备,兼谟便打出一道金性气息,蓟子训看这道气息轻飘飘似是毫无劲道,便闪过一旁,待一站定,这股气息竟骤然加快了速度,原本尚平淡无奇的金息忽地散开,竟化出片片如掌大的金箔纸笺,直如刀刃般寒光闪闪。
苍舒却是吃了一惊,这是清流贤长的洒金笺,而兼谟竟能如此这般打得有模有样,连自己也是四年前进入五行道丹最后金丹期后清流贤长方传于自己。
蓟子训连忙抖动双腕,唤出暴牙食邪,角瑞也属金性,应是有办法相抵,看在苍舒等人眼里却只见蓟子训双臂乱摆,还道他心慌意乱,暗叹一声,休矣!
只是这角瑞附着臂腕,却仅是探出了半个头,一见迎面而来的金性气息,遽齐齐欢啸一声,竟是舔着舌头便向那金笺扑去,蓟子训猝不及防被它牵着手肘往那气息抓去。
若其却在台下捂着嘴惊叫出声,大鸿却喃喃道:“疯了疯了,竟空手去抓那金刀片。”
苍舒等也都惊呆了,便是自己对上这洒金笺,也不敢托大随手便去抓那气息。
蓟子训却是处惊不变,在焚烈洲已有好几次被吸星魂鼎牵着鼻子走的经验,这下被角瑞掣着往那金息抓去,虽然在众人看来纯属疯狂,但在蓟子训想来也仅是无奈之举。
兼谟离得蓟子训不远,看得出蓟子训的双腕有些古怪,心里却是冷笑,手腕一抖又打出一道金息,仍是运用洒金笺的法门将气息化成片片金刃,这一次竟化作上百片金刃铺天盖地往蓟子训罩去。
清流贤长开始还觉得赏心悦目,兼谟毕竟是他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这洒金笺也仅仅解说了一遍,便使得这等模样,已是大出其所料,这也是宣扬清流别院在自己的苦心经营下的赫赫伟绩,至于那几道金息,在造成致命后果前清流贤人绝对有信心一举拦下。
待兼谟第二次下了重手后,清流贤长开始有些慌张,这上百道金刃虽然相对自己来说威力有限,但对蓟子训这未入门的凡人来说,道道都是夺命凶息,若要自己一网打尽这些金息,却也是勉为其难。
角瑞一触及酒金笺便卷舌吞噬,先前发出的几道金息很快便被角瑞收拾干净。只是第二波洒金笺却委实太多,蓟子训吓了一大跳,若照刚才没命般追着那金息吞吃,只怕角瑞没收拾完金息,自己也变成一堆肉泥,连忙暗暗唤住角瑞。
台下众人却是大大吃了一惊,大鸿等人更是在一旁拼命呐喊,直喊得惊天动地。清流道长却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只是手舞足蹈几下,便化去这酒金笺。
兼谟更是看得胆战心惊,他在先前的论坛比试中一直未使过洒金笺,即便是与臧宫对阵也是坚忍不出。这固然有藏拙示弱的意思,更多的是面对有些高深莫测的臧宫长老,他自认即便使出洒金笺也讨巧不了。
可是眼下对上蓟子训,兼谟却是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挑上蓟子训,倒并不是想投机取巧,只是觉得芸芸二百余新人,似乎唯有刻下这不起眼的蓟子训对自己构成致命的威胁。
他一上来便使出洒金笺,只是满怀希望能一举克敌,再兼台下这许多人虎视眈眈,他更是藉以示威。
蓟子训虽然拼命驱使角瑞吞食了几道近身金笺道劲,但随之而来的大篷气劲却令得他有些手忙脚乱。
清流贤人见机不妙,便欲上台拦下,只是此刻却忽地被大鸿扯住衣袖,只见他哭丧着脸道:“师尊,你快想办法,这样下去,小训不死也要脱层皮。”却是拼命往周围的小马弁直打眼神。
立时围上一大群大鸿的铁杆兄弟齐齐围上清流老道,齐齐作出痛心疾首的哀求状。只是他们却浑然不知便是这好心差点没要了蓟子训的命。
蓟子训手脚虽然便捷,角瑞口舌也快,但终是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这百数道金笺对于蓟子训来说便恍若被百余持刀大汉围着砍一般,才一眨眼功夫,已被几道气劲咬上。
台下已有人在大声抗议,蓟子训却是咬牙一声不吭,兼谟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许多,只是奇怪他对阵臧宫长老时能隐忍不发,而对自己却是频下辣手。
蓦地想到他曾与自己说过的一番话,若其!慌乱间他瞥了一眼台下,却见若其正紧抿着嘴,两手不住地拧着衣角,眼眶中隐隐有泪光,边上湛真不住地安慰着她。
再抬头望向兼谟,却见他满眼是疯狂的狰狞,脸色惨白。蓟子训这一犹豫,便见一道金笺往自己袭来,只觉得胸间一痛,一道血箭吱吱飙出,连忙疾退几步,却听得一声咣当声,只见一道红光从胸前摔下,然后迸溅四裂开,竟比那道血箭还要醒目!还要鲜艳!
“碧虚奴好,碧虚奴好,你可要贴身收藏,我还要你对着碧虚奴发誓:一不许骂它,二不许打它,三不许不要它,四不许……”
我不打你,我不骂你,我不会不要你,我只是思念你。
蓟子训只觉得这阵红光四溅映红了天,映红了地,也映红了他的心,他抬头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洒金笺,竟恍若未见,只是轻摇双腕,喃喃道:“逃生去吧。”暴牙和食邪便脱腕而出,化作两团金光往那洒金笺冲去。
一回首,若其满眼全是惊骇神色,他却朝着她轻轻挥手冁然而笑,只是这笑看在若其眼中却比那道血箭还要惊心动魄。
蓟子训俯视着身下四处散裂开的碧虚奴火珮,却感觉象是心被击碎了一样,他缓缓地趴了下去,淌满鲜血的双手在地上努力地寻觅着,血和着火红的碎片,艳丽得便如火,便如心内燃起的那怒壑难填的烈火。
他一抬眼,兼谟心却莫名地的跳,这眼瞳如淌着血,如着了火,他有些心虚,有些害怕,更多的是莫名的恐惧,刚才的疯狂已彻底惊醒,喃喃地对着蓟子训道:“只要你发誓远离若其,我便就此罢休,我便就此罢休……”
蓟子训却抚mo着那残缺不全的火珮,低声念叨:“我不会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却忽地站立起来,将那火珮和着鲜血往嘴里塞去,大口地咀嚼着。
刚才还乱哄哄的众人竟都齐齐屏声静气地瞪着台上状若疯狂的蓟子训,一时间偌大的棚台区除了蓟子训嘴里传来的那咯吱咯吱声,竟是死寂一片。
惨红的血渍顺着蓟子训的嘴角滴在胸前,便连额顶的朱砂都仿佛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蓟子训忽地大喝了一声,这声音落在众人的耳里,却象是平地响起的旱雷,指着兼谟哈哈笑道:“你要战,我便让你战个痛快。”竟生生将那满口血沫和着火珮碎屑咽下喉去。
火珮虽已破碎,但其所携带的被本源水火去芜存菁的灵碧火却是不灭,偶神木茧受这突如其来的火势冲击,竟是欢啸着欲挣扎出茧壳,蓟子训捏起金阴飞觞,勉力运起心内四处乱蹿的火息,引着飞觞水息往心内涌去。
水能生木,偶神木茧受水息相助,一鼓作气,四处奔突,蓟子训只觉得心内忽地涌起一股久违了的道气,木瑶偶神竟已破茧脱壳而出,却是一股全新的又似曾相识的木性气息。
随着偶神的破茧而出,原被封制的天王木丹成了新生木丹最好的培基药丹,几乎是以蚕食的速度被新生木丹吞食干净。
蓟子训不觉大喜,使童的封制气息竟是可以这样化解的,但此刻从破碎火珮逸出的火息却令得他心神大乱,连忙聚了木息围拢住火息,竟也是象当初偶神木息般作茧缚住火珮火息。
角瑞此刻却纠缠着金笺在离蓟子训一尺的头顶挥舞不休,蓟子训一挥手,木息夹带着熊熊火息便往金笺袭去,此刻火珮所携碧灵火比水火还要高级一个层次,方才还张牙舞爪猖獗一时的洒金笺一碰上碧灵火便瞬间化为乌有。
角瑞欢呼一声便窜回臂内,蓟子训并不收回那火息,径直往兼谟打去,木生火,火克金,台上的情势便在一眨眼间换了天地。
蓟子训冷冷地望着兼谟,道:“你若要战,我便让你战到心痛胆寒,你若要我罢休,也好,那便是见到我有多远就滚多远。”
兼谟毕竟刚入道才几个月,便是天纵奇才,也是道行有限,即便是运起洒金笺也是竭尽所能,此刻哪还有再战之力,只是连连摆手,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大鸿等人傻楞楞地看着台上,不由得都松开了手,清流贤长急急跃上台棚,大声道:“住手!”
蓟子训心里暗骂,刚才我被那小子打得魂芒皆冒,还不知你在想什么,此刻却做起老好人来了。
竟是不听,反手又放出一道木息,往兼谟打去,只见人影一闪,竟是清田贤人跃上台去拦住那道木息。
蓟子训涌起满腔悲愤,哈哈大笑:“要来你们便一起来。”竟浑然不惧,想当初身处逆境,面对恶磊人等、火膏夸盘、拘祢老祖,甚或是阳氏父子、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