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发现可是让杜显震惊不已,为何沈齐光身上会带着皇室信物?这陆氏当初理应被斩尽杀绝了,就连**中的宫女和宦官也都是数着人头埋了的。若说起前朝余孽,能算上的,也就只有已经被灭门了的苏家。
杜显心里一激灵,说不定沈齐光根本是赵柏年的一枚棋子,他用先皇信物来迷惑自己,让他们充分信任沈齐光是前朝遗孤,等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意图谋反后再一网打尽?
看来也只有这一种说法能解释得通了,以赵柏年多疑的性格,当时断是不能落下了前朝皇子。
思及此,杜显望向床上尚在昏迷的少年,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并没有感觉沈齐光像是心有不轨,相反的,这孩子反倒像是对赵柏年印象颇差。若非他城府太深,便是方才自己所想并非事实。
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杜显心道:就算我想破了头,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倒不如等他醒了问他一问。若是他直接承认身份,那大抵便是朝廷的探子了,那大可以让致远寻个法子除了他便是,只是这样也委屈了穆清那丫头。
正这么盘算着,便听到床上有动静,杜显见沈齐光已经睁开眼便将他扶起坐正又递上水去。齐光道了谢,也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沈公子,有件事,我想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踌躇了半晌,杜显才开口道,“你颈上那串起的扳指,我看着眼熟,你可知来历?”
沈齐光闻言顺着他的目光寻下去看那扳指,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从小我娘便让我戴在身上。小时候因我不小心,曾有一次险些丢了它,还被我娘好一顿责骂,后来是抬轿的轿夫好心,见着我落在椅子上便给我送了回来。之前我娘总说这玩意儿命里注定是我的,自从那次起我便信了它真的是有灵性的,也时时刻刻都把它戴在身上,杜先生又怎会瞧着眼熟?”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杜显始终盯着他,像是要直瞧见他心底里最深处去,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说明他清楚这扳指来历的迹象。杜显心里十分确定,这花样绝对是当年的皇族象征,这便奇了怪了,难不成眼前这孩子真的和前朝皇族有什么关联?
“我瞧着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但我能肯定这枚扳指一定大有文章。不如这样,等你的伤好了,便和我那几个徒弟一起南下去寻我一位旧识,到时便能真相大白,你看可好?”沈齐光被他勾起了兴趣,转念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南方走一走,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许是因为身体底子好,不出半月沈齐光的身子也好彻底了。杜显不放心让子衿跟着一起,便留了她在身边,她虽是千百般不愿意却也只能从命。
杜显不知从何处为四人寻来了四匹良驹,还念念有词说是弓调马服。有了这些准备,苏家两兄妹心里也踏实了些,只是沈齐光和顾安歌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他们此行凶险,怕是有去无回。
临行前杜显交给穆清一封信,说是让他们到了阳州便去棠月山庄寻了那庄主,把信交给他便是。像是还不放心,一再叮嘱四人向南走到了小沛城中便要匿了姓名,还要一路提防着有人跟踪等等等等。
穆清听得不耐烦了便到一边,拉着子衿的手想说些道别的话,嘴还没张眼泪就唰唰地流了下来。子衿一看这情景,也再绷不住笑脸,鼻头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只是穆清知道,今日这一别,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可能重逢,不由得悲由心生。
“好了,你们也别再哭了,又不是不再见了。”见此情景,就连安歌眼眶也泛了红,但也只得上前拍拍两人肩膀,她们才难舍难分地道了别。
杜显也只觉心头悲戚,这些年他也早已将几人当做他的亲生骨肉,现在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走上这条不归路,又怎能淡然以对。如今他所唯一期盼的,便是这几人能吉人天相罢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就只送到这儿了,之后的路,是福是祸都只能看你们自己的了。”嘴里虽这么说着,几人却看见杜显眼中像是泛起了泪光,便转过头道了“再会”,便不忍再看策马离去。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头几天穆清总是郁郁寡欢,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几个大男人看着心里也只能干着急。等到了最近的一座城池小沛之后,她的思乡情立刻被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冲淡了不少,这也让苏致远等人相当宽慰。
一进城,穆清便吵着要多逛一些时候,几人商量过后干脆分头行动。沈齐光去寻间客栈,顾安歌去补给些药材和食物,苏致远则陪他的宝贝妹妹在城中长些见识。
这苏穆清可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对女孩子家的首饰提不起兴趣来,倒是总往各式铁匠铺里钻。看她恢复常态,苏致远对此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哥,你看这把剑,长得多好看,肯定比我那把好用多了。”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买了送给自己。
苏致远摇摇头:“不行,剑身太薄,怕是韧度不够。我倒是瞧着那打铁师傅手中正铸着的那柄像是上等货色…只是不知道师傅卖不卖。”
那打铁师傅抬头瞥他一眼道:“我锻的剑只求得一个缘字,我手上这柄是九天玄铁所制,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只怕这姑娘是拿不起来的。”
苏穆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上前去打量起那把剑来,剑刃处不同寻常地闪着温润的青光,光反在剑身上,还能隐隐看出上边雕刻着的花纹来,柄上镶着一块如脂如膏的白玉,像是有灵性似的引着她向前。
“老师傅,能让我试试么?”丝毫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小店里碰到这样好的剑,穆清小心翼翼地问他,只怕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便不让自己碰那把剑了。
那铸剑师傅也没说话,只沉了一口气双手将那剑用力拎起。见他如此费力,穆清更是小心接过,却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重量。
“老师傅,这剑…好像并非如你所讲一般啊,也只是比普通长剑略微重了一些罢了。”穆清单手持剑,挑了几个剑花,更是爱不释手。苏致远听她这么说,心中想怕是这老先生为了谋利不择手段了,伸手去拿那把剑,却被突来的重量压得险些跌倒。
见致远的反应,穆清“咦”了一声,复又拿过剑细打量起来,道:“这到真是把奇剑,怎的我就能轻易拿放?”
一旁的老师傅也像是心情激动似的道:“果然…果然…这便是命里注定啊…”几句话说的两人正纳闷,就被他抬手往外请,“这剑算是我送你了,你可能答应我要善待它?”
穆清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起头。那老头微微一笑便将两人请出门外,又摘了门口的招牌,捋着胡子关上了门。
两人欢欢喜喜地拿着宝剑到了约定好的汇合处,却大老远就见安歌和沈齐光已经站在那里,后者身边还站着一名妙龄少女。
穆清心里一阵不快,莫不是就这么会功夫,他便寻来了心上人?
正打算上前讥讽他几句,却越发觉得那少女似曾相识。看着倒像是…倒像是本该留在杜家的曹子衿!
齐光也发现了走近的两人,拍了拍子衿的肩膀把她推上前去,道:“我刚一进客栈就见这丫头坐在里头喝茶,莫不是杜先生让我们注意的会跟踪的便是她?”
这一番话说得曹子衿面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是真的放不下你们,才…才会偷偷跑出来的,我要跟你们一道去!”
“你可知我们前路凶险?”苏致远一皱眉,原本没带着她一同走便是因为放心不下,现在可好,她竟偷跑了出来!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是一定要和你们在一起的…对我来说,有你们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她倒是下了决心,苏致远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的都如此不让人省心。
“罢了罢了,她即已到了这儿,便和我们一同走吧。”穆清替她求情,倒也是因为私心想让她留下,“既然我们兄妹四人都已聚齐,便干脆改了称呼吧。从现在起,大家唤哥为大哥,叫安歌二郎,我和子衿便改作三娘和小幺,姓沈的那个改姓齐吧,你们看可好?”
“不好!为什么独我叫的如此生分!”沈齐光抗议,穆清只斜睨他一眼,并不搭理他,他见讨了个无趣,只好作罢。
五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无趣,很快也便到了客栈。路边有卖艺者在唱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是此刻的他们还不能理解,也还看不清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