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槿姑娘,王爷稍后便来迎亲了,他要我先来看看姑娘准备好了吗?”身后响起沉稳的声音,将有些发呆的朝槿拉了回来,她转头看到拢着袖子,一脸笑意看着她的北门岳时,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怎敢劳烦王爷亲自前来……”朝槿起身,因着裙摆太长,她不得不伸手扯了扯,才能走到北门岳身前,刚想俯身下拜,却被北门岳一把扶住。
“王妃,这可使不得,以后便是北门拜王妃了。”北门岳抿唇笑了,看着一袭红衣的朝槿,看着她脸上那一抹淡然的笑容,不由得一愣,这模样,这表情,还真是像啊,难怪落渊他……
“将军也知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又何必来取笑朝槿。”北门岳那一瞬的愣神被朝槿捕捉到了眼中,她的右手在袖中微微一动,催动咒术,便看到了北门岳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是一袭喜服,依稀的眉眼间,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朝槿微微挑眉,却是猜不透,那个人到底是谁。
“做戏也要做足全套,否则若是留下破绽,对王爷和王妃都不利。”北门岳笑着转过眼,不再看朝槿的眼睛,只是沉声继续说,“这件事情的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北门希望,这件事情的真相,便止于我们三个人。”
“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将军放心吧。”朝槿点了点头,她本是打算找个时间跟琅琊解释的,奈何昨日琅琊去了白楼,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如今北门岳这么一说,意思是琅琊都不能知道真相了吗?
“外面风这般大,北门你怎地就让朝槿姑娘这般站着。”他们正说着,却听得长廊那头传来了朗朗笑声,两人皆转头看去,便见了一身红色喜服的白宸羽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从前看他轻袍缓带惯了,如今穿了这么一身,气质瞬间就不同了,终于是收起了几分闲散,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王爷娶个亲倒是变得体贴了,从前怎么没见你会怜香惜玉。”北门岳笑了,朝着白宸羽拱手作礼,还不忘取笑到。
“本王素来都是怜香惜玉的,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感受不到罢了,北门你先去外面打点吧,本王有几句话要与朝槿姑娘说。”白宸羽也不在意他的取笑,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先行离去。
等看到北门岳转过了回廊,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转头看着朝槿,默了几秒,拱手俯身朝着朝槿作了一个大礼:“这一次,委屈姑娘了,事成之后,白某必当重谢。”
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朝槿忙往后退了几步,慌张地摆手:“王爷言重了,只要事成之后,王爷记得约定就好。”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或许这样确实有些委屈,毕竟,女子出嫁这样的大事,本是做不得儿戏的,原本,那如火的嫁衣,是应该穿给自己心爱的男子看的。不过,这对于朝槿来说,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本不生活在俗世中,不在意这些避讳,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为心爱的男子披上嫁衣的那一日。
“白某对姑娘的承诺,必不会食言。”白宸羽这才站直了身子,看着穿着嫁衣,带着珠冠的朝槿,刚刚收起的笑容,又落到了脸上,“朝槿姑娘这般打扮,倒真是美若天仙。”
“多谢王爷夸奖,王爷这般也是英姿飒爽,和平日大不一样呢。”朝槿笑了,听了夸奖倒也不害羞,只是大方地回赞到。
“姑娘果然特别,不同于一般的女子。”白宸羽没料到她会这样讲,笑意更浓,他朝着朝槿伸出了手,“走吧,踏出这扇大门,你便是七王爷的王妃了。”
“放开朝槿姐姐!”突然一声暴喝猛然响起,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便见一抹寒光快速逼近,直刺他们二人。
“小心!”白宸羽来不及多想,拉着朝槿的手狠狠地一带,将朝槿带入怀中,环着怀中的朝槿猛然一起跃起,险险躲过了那如风般刺过来的一剑。
“琅琊!”那一剑虽然没有刺中他们,却划过了朝槿飘洒的长裙,红纱斩落,还在白宸羽怀中的朝槿转过头,看着持剑闯过来的少年,脸上带着一抹怒意,“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朝槿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白宸羽怀中凤冠霞帔的女子,琅琊一脸的怒气,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无法浇灭。
“姐姐不过是要嫁人了而已,你不祝福我,却是这般拔剑相向,是想怎样?”看着一脸怒意的琅琊,朝槿叹了口气,她退出了白宸羽的怀抱,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怒意。
“我……”明明很生气的,在被她这样一问的时候,琅琊却还是顿住了,是想要怎样?他到底是想要怎样?在看到她一袭嫁衣依偎在别人怀里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那一瞬间,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要杀了他,要杀了那个从他身边抢走朝槿的人,不管他是谁,都不可以。
“这位是?”看着突然闯入的琅琊,白宸羽在心中暗骂了北门岳一句,面上却是带着笑,转头看向朝槿。
“这是我弟弟,琅琊。”朝槿的脸色有几分难看,琅琊原本也想入伍,是被息墨劝了下来的,之后息墨便让他少在白宸羽他们面前出现,说是一来为了保护琅琊,二来也给他们留一张底牌,却没想到今日他跑来搅局,“琅琊你先在家等我,过些日子我再来跟你解释。”
“你是要跟他走了?”琅琊挑眉看着朝槿,即便是才在人群中生活了几年,这般大排场的嫁娶场面,他还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朝槿要嫁人了,她要跟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的时候,琅琊便觉得心中燃起一团怒火,即便是从前朝槿决定跟阿莫图回苏和部的时候,她也是带着他一起的,可是如今,来这个地方不过三年,她便要这样一声不吭地背着他和阿莫图,跟别的男人走了吗?
“这是自然,白某今日便是特意来迎娶朝槿姑娘过门的,既然你是她的弟弟,以后便也是白某的亲人,今后你想住在这里或是和你姐姐一起住在郡王府,都随你,白某今日回去便让人为你腾一个院子出来可好?”白宸羽往前一小步,将朝槿挡在了自己身后,刚刚他从这个孩子愤怒的双眸中看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他可不希望,这个孩子现在坏了他们的计划。
“我没有问你,我是在问她。”琅琊狠狠瞪了白宸羽一样,目光越过白宸羽,看向他身后的朝槿:“朝槿,你是要跟他走吗?”
“琅琊,不过是换个住的地方罢了,我也没说要离开你啊……”终究是被琅琊执拗的眼神刺痛了,朝槿放软了口气,琅琊与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即便是如今他能如常人一样活在人群里,可是朝槿知道,他骨子里还是保存着狼的天性的。
或许,他已经认定了朝槿是属于他的,所以那种不容被别人抢走的极强的占有欲才会在此刻体现出来。
“你既然如此舍不得,不如我们来一场决斗如何?若是我赢了,便让我带她离开这里。”白宸羽终是沉声说道,如今时候不早,也不该再拖下去了,既然说不通,倒不如用武力这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
“决斗?王爷,这恐怕……”听到他这么说,朝槿颇有几分担忧,她倒不是担忧琅琊,而是担心白宸羽被琅琊伤到,毕竟琅琊如今虽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是他的力气比常人大出许多倍。
“放心吧,我不会伤到他的,如果不这样,他会一直闹下去的,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白宸羽显然是误会了朝槿的意思,以为她是怕自己伤到琅琊,他只是笑着宽慰了一句,走到花园中,抽出了墙角武器架上的一把重剑,颇有几分挑衅地看向琅琊。
“琅琊,别这样……”看着抽出背上的长刀,朝着白宸羽走过去的琅琊,朝槿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着,带着请求的意味。
“放心吧,朝槿姐姐,我会赢的。”这一次,少年看她的神情也是淡然而冷漠的,一字一句,他缓缓说到,然后,甩开了朝槿的手,大步走到了花园中。
朝槿正急得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他们才好,院中的两个人已经拉开了阵势。这还是朝槿第一次看到白宸羽用剑,从前只是觉得,白宸羽虽然是个王爷,但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有时候就如同一个书生一般。可是,此刻他握着重剑,不但没有显得奇怪,好多了几分武将的风姿。
他提剑平举,看着自己对面握刀的少年,从他握刀的姿势和刀柄的磨损,不难看出,对方是一个用刀的高手,至少,在他那样的年纪可以算作是高手了。
他曾经看过息墨的刀术,倒是十分霸道直接的,想来这个孩子使得应该是和息墨一样的刀术吧。
“作为长辈,公平起见,我让你三招。”白宸羽微微调整了一下手腕的姿势,笑着对琅琊说,他可不想被别人说是以大欺小。
“不用你让!”这句话似乎激怒了琅琊,他双手持刀,也不讲什么刀术变化,至少直直朝着白宸羽的面门劈去,他的速度极快,而且力道极大,长刀破开空气,就那么狠狠地逼了过来。
白宸羽倒是没有料到他出招如此快速,急忙侧身一闪,才堪堪躲过了这迎面的一刀。刀锋擦着他的身子砍下,虽然躲得快,却也被削落了几根发丝。
“倒是我小看你了。”白宸羽嘴角一扬,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表情。
琅琊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扬起嘴角轻轻一笑,手腕一转,这一次,他没有持刀劈过去,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形,刀光一晃,长刀斜斜地朝着白宸羽的腰上斩去,白宸羽步子朝侧边一滑,往右避开了砍来的刀,却依旧不出手:“你的力道比息墨的大,倒是适合用刀。”
“哼!”琅琊猛地收刀,同时纵身一跃,双手举刀,居高临下朝着白宸羽砍去。白宸羽刚刚避开了侧边那一刀,才稳住步子,抬头便见了迎面来的一刀,他微微皱眉,若是不出剑的话,要躲过这一刀怕是有些困难,可是刚刚他自己有言在先,要让他三招的,这才是第三招,若是他出剑,岂不是言而无信。
握着重剑的手腕微微一转,他猛地矮身,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剑,却突然见得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抹火红。下一刻,便见了蓝光大盛,等光芒消散时,才见了朝槿竟然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一手猛地握住了琅琊劈下来的长刀,淡蓝色的光芒在她手中扩散出来,她只是微微用力,琅琊便觉得自己握刀的手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由她这般握着那柄长刀。
“够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与谁成亲,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虽当你与息墨是我的亲弟弟,可是如今你这样做,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握着刀刃的手微微加力,手中的长刀便断成了几节,她手一松,碎成几块的刀刃纷纷落地,在石板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管得太宽了吗?”琅琊微微苦笑,看着朝槿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雾气。当初他在风栖林的山洞里遇到她的时候,她曾经告诉他,她要交给他自己知道的一切,要带着他走遍万里山河,让他看看风栖林外的世界,让他去体会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快乐,而不是在这寒冷的森林里与一群嗜血的野兽在一起。
便是她那样的话,打动了他,让他愿意放弃自己的同伴,放弃自己的森林,跟她来到这个他根本不了解的地方。他本以为,她会兑现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本以为,自己在她心中也如她在自己心中那般重要。可是,如今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错了。
“好,如此我便不再管你任何事情,你要走要留,随你喜欢。”终于,琅琊沉下了脸,他狠狠将自己手中的刀柄扔到地上,再也不看朝槿和白宸羽一眼,只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小院。
“琅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朝槿伸手,似乎想要拉住点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拉住,直到琅琊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白宸羽,“让王爷看笑话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刚刚你是怕我躲不过,所以才出手的吗?”白宸羽跟在她的身后朝门口走去,不同于沉着脸的朝槿,他的脸上倒是一脸的轻松。
“我若不出手,王爷便要出剑了,我是怕王爷伤到琅琊。”朝槿摇头苦笑,她是将白宸羽的动作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若是白宸羽出剑,她是真怕琅琊会受伤。
“哎,本王还以为是姑娘担心本王的安危呢,原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啊……”被她说中了心思,白宸羽摸头笑了笑,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门外的仪仗已经等候多时,白宸羽突然伸手一把揽住了朝槿的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朝槿本还有些挣扎,却也在听到门口的鞭炮声和欢呼声时,才醒悟过来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乖乖依偎在白宸羽怀里,等着他将自己抱上轿子。
“放心吧,我这就派人去看着他,不会让他有事的,等过了今日,我便亲自上门跟他解释,不叫他误会。”要将她送进轿子的时候,白宸羽低头,附在朝槿耳边轻声说道。
“如此,多谢王爷了。”她稳稳坐到轿子中,门帘放下,她也只来得说这么一句,便见轿身一晃,鼓乐齐鸣,一众人都朝着郡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