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将烨火的事情说开了之后,朝槿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从前少了许多,也不常去听雨阁里,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琅琊又去了洛桑郡办事,这倒叫息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朝槿,薇儿来了,说是要你今天陪她去东市逛逛呢。”息墨一边敲门一边喊了一句,朝槿已经七八天没出门了,不得已,息墨只好找来了白蔓薇,让白蔓薇拉她出去逛逛。
“来了。”屋子里的人终于回应了一句,片刻才见了朝槿出来,她满眼的疲惫,也没和息墨多说什么,便绕到前厅去找白蔓薇去了。她这几日都在研习术法,前些日子,她从白宸羽那里找了几本记载术法的古籍回来。这些书如今在夏启,可以说是禁书,倒是难得白宸羽还有收藏这些书的爱好。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烨火的法力,可是她与他同出一处,一起修行成人形,自然是了解那个人的本事的,更何况,三年前他还说他吸食了神族的元神,若是真的,那么烨火的境界必然更上一次,若是真要阵前对决,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烨火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来趟这趟浑水,在她的印象里,那个一身红衣如火的男子,除了有些护短之外,一直都是一个淡薄安静的人,即便是当初他救自己回去,也还在劝自己不要沾染尘世,可是,才过去三年,他竟然就变了一个模样。
“朝槿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去呢?”坐在正厅里喝茶的白蔓薇一见朝槿出来,便猛地从凳子上腾地蹦了起来,跑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
沈逸之走后,白蔓薇在白宸羽和落渊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搬回了郡守府,只是,平日里对着那个满是愧疚的父亲,她也只是装作看不见,该干嘛干嘛,白墨行见女儿不肯原谅自己,也只是安分地在家住了一个月,之后便干脆搬到了雪沁楼,不再回郡守府了。
如今白蔓薇也释怀了,反正自己心里记挂着沈逸之,且安心在平康郡待上几年,到时候等沈逸之会来娶她,便可以带她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图个清静。
“不过是出来晚了些,你那张嘴倒是不饶人了。”朝槿微微笑了笑,任她挽着手,“你想去东市买什么,给逸之买过冬的衣物还是买笔墨?”
自从沈逸之去了京城之后,白蔓薇常常会去买一些东西,让去往帝都的商队顺路帮忙带去。不过都是衣服笔墨之类的日常用品,其实这些东西沈逸之在帝都就能买得到,只是这如今是除了书信之外,她能和沈逸之有所交流的唯一方法,所以虽然朝槿和息墨都觉得有些傻,却也还是由着她。
“要入冬了,不得去置办点冬衣嘛,朝槿姐姐你也该给息墨和琅琊准备了吧。”白蔓薇笑着,挽着她的手往外走,还没有走到门口,却是见有人从墙头轻轻一跃,落到了院子里。
“你……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入室抢劫?”被来人吓了一跳,白蔓薇一把抓紧朝槿的手,有些害怕,却还是扯着嗓子扬声质问。这贼人也太过大胆了些吧,大白天的就敢这么跳进被人家屋子里来。
“息墨在后院,你过去吧。”朝槿却没有惊慌,虽然她未曾见过这个人,不过看穿着打扮,也知道是白楼的人。
那人也没有多说,只是拱手朝着她们两人行了个礼,便快步朝着后院走去。朝槿回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白楼的人,一般是不会来他们家里找息墨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琅琊去了洛桑郡处理事情,几天了都没有回来,如今这人来这里会不会跟琅琊有关?
“朝槿姐姐,那个是什么人?要不要去看看息墨?”看出了朝槿脸上担忧的神色,白蔓薇也转身,看着后院的方向,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息墨的一个朋友,没事的,我们去东市吧,完了好东西都卖光了。”白蔓薇在这里,有些事情朝槿终究是不好说,她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还是决定先和白蔓薇去逛街。
然而,还不等她们出门,却在门口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身铠甲被换下,今天的落渊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玉冠束发,棱角分明,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却也是英武逼人。看着走出来的朝槿和白蔓薇,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薇儿也在这里啊。”
“落渊哥哥!”看到落渊,白蔓薇先是一愣,随即满意笑意地跑了过去,一把挽住了落渊的手臂,“落渊哥哥怎么来这里,是找息墨有什么事情吗?”
对于白蔓薇来说,落渊可要算是她的偶像,昔年在帝都一场夜宴上偶然一见,她便对这个长相俊美,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产生了仰慕之情,后来知道他是白宸羽的手下,更是常常去七王爷府,只是想要见见这个偶像,一来二去,倒也相熟了。那份对他的崇拜,白蔓薇也从来不掩饰。
“嗯,王爷有些事情要跟息墨交代,我去了听雨阁,掌柜说他和姑娘都在家,便找了过来。”白蔓薇喜欢黏着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罢了,后来来了平康郡,他也是知道的,白蔓薇喜欢的是那个常常被她挂在嘴边的沈逸之。只是,今天在朝槿面前,被白蔓薇这么一挽,落渊倒是有几分不自在,只是微微咳了一声,才朝着朝槿拱手说道。
“息墨在后院练武,我去帮将军叫他出来,将军先进屋来坐坐吧。”看着白蔓薇热切的表情,朝槿心中也是微微一紧,明明知道他们没什么,她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她朝着落渊做了个礼,便要往后院走,“薇儿先替我招呼一下将军吧。”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息墨先是一愣,随即沉下了脸:“苏白,你怎么过来了?”
“主上,琅琊公子那边出事了。”黑衣男子拱手朝他做了个礼,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了什么事情,北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吗?”息墨放下手中的长刀,皱眉问道。北狗十五前阵子惹上了一个不小的麻烦,还因此受了重伤,本以为事情都解决了,这次琅琊过去便是善后的,却不想,如今琅琊没有回来,来的却是苏白。
苏白是一年前被息墨从一个富商手里救回来的,他原本是富商家的打手,却因为欠债,差一点被富商打死,是息墨替他还了钱,还赎了身。他为了报答息墨,便留在他身边做事,息墨将他派去洛桑郡的分楼坐镇,只因着那富商放下了话,若是再在平康郡看到苏白,他见一次打一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白是不会回来的。
“北狗得罪的上家,没有我们先前料想的那么简单,他弄丢的那个东西,也不是洛桑郡守的私印,如今琅琊公子与他被困,是我脚快逃了出来,才能来这里给主上报信。”苏白沉着脸说道。
前阵子,雷云启接了一单生意,提平康郡的一个富商送一个盒子去洛桑郡。这本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息墨便让北狗十五带人去做,却不想,从平康郡到洛桑郡百余里路,他们竟然遇上了好几拨杀手,到最后东西没有保住,他还受了重伤。
上次息墨与琅琊过去,便是照料这件事情,息墨已经和洛桑郡守谈过了,郡守说那是他的一方私印,几经商议之后,上方达成协议,息墨他们翻倍地赔偿了押送金,并派出人手去探查抢印的人。
前些日子,息墨的人查出了一些眉目,他便让琅琊过去跟洛桑郡守汇报情况,却不想,这一去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可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只觉得有些头疼,息墨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问了一句。
“依属下看,不是我们国家的人。”苏白的面色凝重,那些人包围他们的住所的时候,他正好出门回来,也只是躲在远处略略看了一下,虽然那些人穿着打扮与他们无异,可是身材和行事作风却有很大的差别。塞北除了背靠着落霞雪山外,还临着好几个国家,这些人,怕是其中一个国家派过来的。
“这么说来,确实不是丢私印那么简单了……”息墨皱眉,刚还想继续说,却见了门帘掀开,朝槿快步走了出来。
“落渊将军来了,说是要见你。”朝槿看了一眼苏白,便也转头看向息墨,催着息墨快出去,她可不想落渊跑到后面了,到时候和这个黑衣男子打个照面,还不好解释。
“你且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知道不能让落渊久等,息墨放下长刀,站了起来,对着苏白点了点头,便随着朝槿一起往前厅走去。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要来,也不先来说一声,倒叫老师等学生了。”看着坐在正厅和白蔓薇说话的男子,息墨顿了顿步子,吸了口气,才笑着走了过去。
“是我贸然打扰,等等也无妨,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明日王爷要去洛桑郡一趟。”放下手中的茶杯,落渊站了起来。
“老师也要随行吗?那我这几日就在家中练习剑术,定然不会偷懒。”听到这话,息墨心中一喜,他正愁找不到请假的借口,这倒好,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打得这么快,必然是想偷懒了。”听他这么说,落渊不由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和朝槿姑娘一声,王爷打算带着你同行,要你好好准备准备。”
“什么?”
“带着我同行?”朝槿和息墨一同出声,不解地看向落渊。
“嗯,这次去不过是视察塞北各郡,王爷说,想带着息墨去历练历练。”落渊依旧笑着,看向朝槿,“朝槿姑娘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历练?可是……可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白宸羽这样的决定,的确让息墨有几分出乎意料,他实在想不通,白宸羽是要他去历练什么。虽然他们说了要做盟友,可是此刻他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是去了,也帮不了他什么吧?
“你今年已经十五,不小了,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在王爷身边做事了。”落渊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国破家亡,背负仇恨,他却还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吗?
“其实这次王爷要你同去,是想为你引荐几个人,那些人里有你的故交,也有一些可以作为你的老师。”落渊说这话的时候,把故交二字咬得很重,白宸羽原本是要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息墨的,只是现在白蔓薇在,很多话他也不好说。
“故交?”听到这里,息墨心中一惊,心思千回百转,难道他说的是琅琊?难道围困琅琊的是他们的人,难道他已经识破自己背后的白楼组织了?
“嗯,反正去一趟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当出门游玩吧,学了这么久的剑术,还没有好好逛过塞北各郡吧?”看着息墨凝重的表情,落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般地说道。
“既然这样,不然让我同行吧,我也好照顾……”朝槿也听出了话中的不对,不由得说了一句,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落渊打断。
“朝槿姑娘无需过分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息墨的,再说了,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跟着我们王爷出门,必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看着一脸担忧的少女,落渊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姑娘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始终还是要让他自己出去锻炼锻炼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