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灰蒙蒙的天空映照着有些倦怠的城市,街上的风冷冷地刮起满地的枯叶,人们脸色冰冷而呆板,行色匆匆,丝毫没有关注路上肃杀的景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急躁地行去,不知慌忙地赶去哪里。
“五十六块七。”售货员眼睛都没有抬,熟练地敲打下键盘,冷冷地说。
陶格木然地付了钱,拎着一袋草稿纸和笔记本从文体商店走出来,感觉有些冷,不禁裹紧了衣服。虽然上次意外之后身体恢复的不错,但身体还是有些发虚。
公交车上有些憋闷,尤其是在深秋的季节,车里的温度就会有点高,停停走走的车里夹杂着扑面的暖热感混杂着特殊的味道。陶格感觉胃里一阵阵上涌的翻腾,公交车突然开启又停下的惯性更让她的胃里像是要反倒过来一样,头上的虚汗一直往外冒,她知大事不妙,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把稿纸笔记本放在地上,拿起塑料袋就吐了起来。陶格感觉现在的自己无比的难堪,如果有地缝她愿意现在就钻进去。还好公交车不久就打开了车门,陶格想着刚才的窘境便立刻拎着袋子从公交车上走下来。快速跑去转身丢进垃圾桶,这或许是她干过最恶心的事情了,突然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等一下,你的东西忘记了拿。”
陶格转过身看到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子,一身黑色的运动衣,抱着她的一摞笔记本和稿纸朝她走过来。
“谢谢你啊,刚才有些不舒服,着急下车忘记拿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本想车上没人认识她还能令她感觉稍微好一些,但听到对方这么说陶格觉得更难堪了,还好天冷,祈求脸红的不会很明显。
“要不要水?”男孩儿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陶格。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特别不好意思,谢谢你。”世界上还存在这么热心的人?陶格有些小小的不安。
“你是不是担心我是坏人啊?”男孩子好像知道她的想法,笑着说。
“你往什么方向?我去新城苑,看你身体挺不好的,如果顺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拿着走一段啊,反正车也走了。”陶格这才意识到,他或许没有到站,为了帮她拿下来东西车都开走了,陶格觉得更不好意思了,脸上发烧的更厉害了,这次估计脸得红到脖子根儿了。
新城苑?!那不是她自己的小区吗?但是陶格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家拿了。
“嗯…我也在新城苑,但是离这里还有一段路,我自己拿就好了。特别抱歉,要不我付给你公交车的钱,你再等下一辆车吧。”
“好巧啊,我家也在新城苑,你是南区还是北区?”男孩顿时来了热情。
“我在南区。”陶格觉得上天其实还蛮眷顾她的,果然应验了那句话,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最好的安排。今天暂时失去的或许会换来明天更大的收获。当陶格揭开了一切的真相之后,说不定会很感激这次“公交车上的意外”。
“我住你们对面的北区。看来上天是一定要我做这次雷锋了。你这本子太多又没袋子正好放到我的背包里面。”男孩说着把东西放到了他的背包里。
“你怎么买这么多本子啊?上课做笔记用吗?”
“我看着很像学生吗?我毕业了,这是写东西用的。你是做什么的?”陶格通常会对别人误认为她是学生的状况感到很不满意,因为这可能说明在别人眼中她还是没有脱掉学生的稚气。陶格希望成熟不喜欢被别人看成是个孩子。但是她却不知道,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一路坎坷和血泪换来的,不曾经历过要毁灭一切的暴雨狂风怎么可能会获得庭前笑看花落的淡定。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曾经那么崇拜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好像他是无所不能,可以抵挡一切风雨,但是我们忘记了,我们的前方有无数条道路可以通往他们如今占据的高台,而经历过岁月和苦难的他们却只能回望我们此时青春的模样。
“那你是个网络上的写手吗?我是学美术的,现在在做一个漫画网站。现在不比以前了,不管你是不是专业都可以做漫画,门槛降低了就可以把大家的漫画作品都放到一个公共开放的平台上,作品就可以直接放到市场经历检验,让读者自己去评判。”男孩讲的眉飞色舞,还没有等陶格问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遇到这样的人也好,不会担心冷场,自己安静地做个听众就好,只要不时地投去赞同和鼓励的目光对方就能滔滔不觉地一直讲下去。
“那还蛮好的,做这个有利润吗?”
“怎么说呢,暂时利润不太高,但是我相信前景会很不错。现在主要是想做这样一个平台,把喜欢漫画的朋友都召集起来,给大家一个这样的机会。虽然做这个刚开始不太容易,也不会有太高的回报,但是随人心,尽人事,听天命吧。自己做的东西能让一些人的才能得到了发掘和认可,我觉得这个过程很有价值感,不是只用金钱衡量的,挺开心的。”
“你说的对,很多时候金钱能带给我们的是有限的。”陶格笑笑说,又想到了谷雨的事情,她也坚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不过又觉得自己刚才讲的利润问题挺俗的。
陶格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孩在今后将取得怎样令人赞誉的成绩。老子曾经讲,无私是为大私,不争是为大争。滚滚尘世,太多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为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名”字,一个“利”字,但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其实是自己当初的目的和其中的过程,一个“无私”的出发点往往造就了一个“有私”的结局,求而不得,不求而得,这就是命运最令人赞叹,也是最令人敬畏的地方。
“已经到了,非常开心认识你,我叫陶格,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煦阳,和煦的煦,阳光的阳。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做的网站地址,有兴趣捧场啊。”林煦阳帮陶格从背包里拿出她的一摞笔记本并地给她一张名片。
“好的,林煦阳,我记得了,一定捧场,今天十分感谢你,再见啊。”陶格接过笔记本。
“不客气,再见。”林煦阳和陶格各自向自己的方向走去,陶格不知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陶子,有你的信。”陶妈听到陶格开门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
“谁写给我的啊?”陶格疑惑的说。
“我也不知道,没有看到写信人的名字,大概是你的一个朋友。不过这人还挺有意思,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寄信的。”
陶格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拧开了小台灯,仔细查看了信封,确实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只在中间写着“陶格收”。会是谁呢?还神神秘秘的,不过就算写了名字我也可能想不起来了,陶格想。
她撕开信封,看着稿纸上的笔迹很是清秀。
陶格:
收到来信你可能有些意外吧,或许你正急切地想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听说了你的情况,对你的意外感到非常抱歉。上次去医院看你的时候你还在昏迷的状态,就没有冒昧地去打扰,现在得知你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决定亲自写一封信给你,如果我们以后还会有通信的话,保留实体的信件或许对你有更多的帮助,你也会慢慢喜欢上这种交流的方式的。
我想谷雨的事情你肯定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是个肯定的答案。不知道那本日记你是否已经在读了,这可能将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毕竟了解一个人不是单靠一些只言片语就能做到的。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需要有一个帮手来协助你完成这项工作,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有任何想要了解的资料都可以回信给我。我也知道自从意外发生之后你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是这都不会成为阻挡你的障碍,相信命运永远垂青于从不向她屈服的人。加油吧!
如有需要,来信件请寄往苏州市向前路盛景花园左皓
陶格把信重新塞进信封里,她记不起自己以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叫做左皓的朋友,而且还是在江苏,难道是她以前的笔友吗?陶格翻了翻自己房间的抽屉,想找到自己以前写过的日记,看是否提到过这样一个人,但她翻来翻去竟然没有找到自己记过的日记,难道是我自己没有写过吗?她想。
“妈,我写过的日记都放在哪里的?”陶格探出头去朝着妈妈的方向喊道。
“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
“那我以前有过一个个叫左皓的朋友吗?苏州的。”
“左皓?没有听你讲过,大学毕业了好像你就很少和一些同学来往了。”陶格妈妈想了想。
“是那个叫左皓的人寄来的吗?可能是谷雨的朋友什么的吧。”陶妈推测道。
“有可能,那他干嘛不直说呢?搞得像个侦探。”陶格撇撇嘴还是不理解这个叫左皓的人干嘛要这样做,静观其变吧,下次可以问问他,陶格想道。
从抽屉拿出那本厚厚的黄色封皮日记,陶格觉得谷雨这个人挺神秘的,她的父母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就没有再叮嘱过其他的事情,如果没有做好这件事确实是对不住她和她的父母。好好加油吧!陶格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20**年6月13日天气:晴
莫沁莫离,双燕呢喃语。不曾轻言付痴心,唯今诳语。忽念飞鸿去,去悠悠,念愁愁,今日明年何相似,明日今年又泪眸。
这是日记?陶格皱皱眉头,不知该从何下笔又从何写起。读起来像是一首自己编排的情诗,但是也没有按古代的词牌韵律。莫沁莫离……莫沁莫离。陶格知道,这在古代是用来形容女子想爱不敢爱,爱了却又说不出口的,看来谷雨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可惜人去灯灭,若不是谷雨曾经留下这些文字,怕是曾经再丰富的情感也将变成不为人知的过去。陶格关上了台灯,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书桌上,有种置身异地空间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离去,也每时每刻都有人来到。生命的车轮不停地碾压,人们带着哭声来又变成一抔黄土而去,太多的生命不曾留下过印记就悄然而逝。假如陶格现在看的是周围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日记,或许不曾有这些感慨,但她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生命存留过的痕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陶格今天晕了车,感觉有些累,又打开台灯准备把日记本放回抽屉,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一本书和水杯,陶格下了一跳,赶紧把书捡起来,还好水杯里只有一点水,书本湿的不多。陶格懊恼起来,今天真倒霉,她想。抖落了一下沾水的书页,突然掉出来一张照片,陶格捡了起来,好像是手机拍了以后冲洗的,像素和技术都很一般,一个五官精致的男孩笑的很灿烂,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这是哪来的呢?陶格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只好把照片和日记本一起放到了抽屉里。
暖暖的阳光穿透紫罗兰茂密的叶子。陶格坐在紫罗兰石制的走廊上。
“陶格,你在想什么?”陶格回过头,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时光。”陶格说。
“你的时光永远在那屋前的花朵中。”男孩咯咯笑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说这样奇怪的话?”陶格站起来质问男孩。
“想知道吗?跟我来这边就告诉你。”男孩站起来,拉着陶格向前走去。
在很高很高的摩天轮上,好像距离天空很近很近,外面满是地毯一样的绿色海洋。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男孩说着靠近陶格,几乎要挨到她的耳朵,陶格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
“好好想想,我是谁?”他说道。
“你是…。”陶格好像就要想到了,突然间男孩子猛地将她向外推去,陶格才发现周边没有玻璃!她自己一下子朝地面落去。她想再看清男孩的脸,却怎么也看不到,只听到一个声音好像在说
“我就是你!”
啊!陶格叫了一声,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心跳的声音。她打开灯,回想着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那个人是谁呢?没有看清楚,他为什么那么说呢?陶格就这样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