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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沉淀的记忆

仁和医院,急性抢救室。

长长的走廊上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冰冷之极的暴戾之气。

夏木易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望着急救室的大门。浑身颤抖的王梦雪站在旁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第一次,王梦雪第一次感觉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生活了八年的男人,像地狱里找她索命的修罗般可怕。

“木易,木易,你不要这个样子!”王梦雪嘴唇颤抖,战战兢兢地说着,试图唤醒那个沉浸在悲伤世界中的男人。

“她错了!她不该太得意,她不该这样公然的去惹那个女人,她没有想到她竟如此的…虽然她恨林暖,甚至想她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她想如果她消失了,那木易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那是不是在他眼中就只有自己了?可现在,她害怕了,她必需得要做点什么?对,要做点什么!”王梦雪慌乱地想着。

王妈神情木讷地站在抢救室门口,看着旁边满脸急迫忙进忙出的护士,她好像看见了小姐起身牵着小小姐就站在门口朝她微笑,没有听到刚才李医生与夏先生的对话。

“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夏木易颤抖着声音急切地问道。急救室大门刚一打开,夏木易就大步的飞奔过来,这短短的十五钟让他感觉好像过了一个痛苦漫长的世纪。他怕,他害怕从医生口中听到那几个字。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全力了。”李医生走出急救室,摘下口罩,神情哀伤,沉痛地说道,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啊?她便就这样的去了。

“你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李医生幽幽地说道。他认识这个人,林暖住院时,他每个月都会来探病。

王妈悄声走到王梦雪身边,突然之间大笑起来,突兀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冰冷狭长的走廊里。

“小姐,小姐,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王妈高兴的围着王梦雪小声地说道。

王梦雪被王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全身戒备地看着这个叫她小姐的人。

王妈看着王梦雪傻傻的微笑,忽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死命的掐住王梦雪的脖子。

“你不是小姐,你不是!是你害死了她对不对?夫人,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小姐,我要你死,哈哈!你还小姐命来,你这个杀人凶手!”王妈面露凶光,像发疯般似的紧紧地掐住王梦雪修长白皙的脖子,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有些斑白的发丝因身体太用力而披露下来,白色的碎花布衣微乱,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在场的医务人员愣住了,一时间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王梦雪的呼救声才反应过来,急忙的去从王梦雪身上拉扯王妈。

在王妈记忆的最深处,是她与夫人相依为命的那段艰苦日子,那时的夫人生活并不富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夫人看到她时那双明亮心疼的眼睛,那些路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全身肮脏的自己。

当年王妈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绝望的在冰天动地的雪地里冷的快死掉的时候,是林暖的母亲救了她,林暖的母亲没有嫌弃全身脏兮兮的她,一个从偏远的山村来到大都市打工的农村妇女。是她的母亲教会了她很多东西,重新给了她生活的希望,随着林暖母亲的去世,王妈把那份感激回报到了她女儿身上,王妈没有孩子,从小便把林暖当作自己的女儿般疼爱,林暖的死对她来说不压于晴天里的一阵霹雳,让她一时间无法承受。

医生大声地对着旁边的护士吩咐道:“病人可能患了强烈的臆想症,精神失常,按住她,赶快去拿绳索!”

顿时王妈被医生护士七手八脚地按在墙壁上捆住,表情愤怒,神志不清的吼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快!给病人打一针镇定剂。”顿时走廊里乱成一团,护士抬着单架把王妈转移到了病房。

顷刻间,走廊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王梦雪精神甫定地看着王妈消失的方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脸色苍白如纸,倚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地上。

夏木易依然站在门口,维持着医生出来时他急切地问话的姿势,仿佛刚才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没有丝毫的影响到他的世界。

静默,死寂般的静默。

“王梦雪,今天下午3:00到美国的机票,你以后从我面前彻底的消失,你我的恩情从此不复存在。”夏木易转身走进幽深冰冷的抢救室,背对着王梦雪幽幽地说道。

“不,夏木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已经复婚,你答应我的,不会负我…”王梦雪哭倒在潮湿冰冷的地板上,任凭她怎么的呼唤夏木易的名字,他都没有再回过头,没有再说个一个字。

她不甘心,为什么?她作为一个妻子的身份去弄清楚丈夫在外面的事,守卫她的家庭,她又有什么错?就算是她不该去故意刺激林暖,但她本是将死之人,这又怎么可以怪她?她不甘心,他怎可以如此绝情?这些年来她出面为他打典生意场上各方面的事情,任劳任怨,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她为他生儿育女,做牛做马,甚至在鬼门关上徘徊了几次,这些他都看不见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她的好。

病房里的护士小姐听见王梦雪的哭喊声赶忙跑了出来,病人需要安静,她这样子大吵大闹让病人无法安心静养。

护士人员看到她趴在地上哭得正伤心,以为是病人家属,好言相劝,费了不少口舌,见王梦雪还没有停止哭闹的意思。最后,她们没有办法不得不叫管理人员把王梦雪给“请”了出去。王梦雪始终都不明白她有什么错。

她不知道,她不该在还没有衡量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前就这样冒然的去打这一场仗,以胜利者的姿势站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她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胜负永远只取决于那个让她们战争的男人,取决于她们在那个男人心目中的位置。她没有错,错的是很多事我们都无法控制。

离草从医院里独自跑了出来,她害怕那个对她很凶的阿姨,一个人在街上闷闷的走着,时而用手捂住眼睛,不让沙子吹进眼里。她想,今天肯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要不然为什么妈妈还没有找到自己。

秋凉薄暮,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幔,风吹到这里停住了它的脚步,用它妩媚的双手调皮地撩拔着纱幔,最后,它们一起陷入了沉睡。

黑暗在白昼中苏醒过来,街上的路人们加快了匆匆的步伐,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离草身边走过,黑夜并没有使这座城市停止它该有的喧嚣。夜色被华丽灿烂的霓虹灯光照得恍若白昼,离草在大街上茫然地转着,像不小心闯入迷宫里的精灵,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离草来到了陈列着昂贵橱窗的柜台。

“小朋友,你想要买点什么吗?”柜台的服务小姐见离草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却没有进来,便走过来弯下腰微笑地小声问道。

见她不回答,服务小姐向她后面看了看,待看到她没有大人陪同时,以为她是在这里等人。便亲切地问道:“你是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吧?可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

离草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想买什么东西,站在这里只是因为她看见这家店门口挂有风铃。她的家里面有好多这个样子的风铃。

别致素雅的欧式别墅里充斥着男人的怒吼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找个小孩子都找不到!啊?快去找!”电话里,夏木易气急败坏地吼道。大厅里,佣人们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唯恐那个正发着狂怒的男子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爸爸,你要找谁?你先别急,我去帮你找。”夏疏在旁边看着万分焦急的爸爸说道。脸上有着与他年龄所不符的自信与成熟,仿佛再困难的事在他眼里也会变得十分容易。

夜越来越凉,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一辆小轿车飞快地从路面上驶过,带来一阵风,然后消失在路的尽头。离草坐在橱窗下的石阶上,蜷缩着身子紧紧地抱住膝盖,将头放在膝盖里,她好冷好饿,妈妈为什么还没有来?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离草有些昏昏欲睡,她害怕的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林离草,你是林离草!”夏疏拿着相片有些惊讶地对比着,他实在是很难相信相片上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就是面前这个全身脏兮兮,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的邋遢孩子。

离草诧异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夏疏。

夏疏看到嘴唇青紫,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离草,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离草身上顿时感到一阵温暖,她依然呆呆的看着夏疏。突然间,离草拉着夏疏的衣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哥哥,呜呜……我怕,呜呜……我好害怕,妈妈!妈妈……”

夏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想开口哄一哄,可他没有哄人的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做,有些烦躁地朝离草吼道:“哭什么哭,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离草听到夏疏的吼声哭得更加伤心,声音越发大起来。震得夏疏的耳朵嗡嗡作响。

夏疏没有办法,抱起还在大哭中的离草朝车上走去。那年他10岁,她6岁,那个男孩子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生活。

十三年后。

鸿远院校。

骄阳似火,学校两旁的屹立的法国梧桐树叶耷拉着脑袋,原本楔形的叶身微卷,叶缘的齿牙看上去也少了些锋利。不知名的知了从树干上偶尔发出一阵绵长而悠远的声音,好似对这沉闷烦躁的天气颇为不满。

操场的中央,主席台上,一位头发有些斑白,戴着一副大大的黑色眼眶的陈教授正激情高昂,声情并茂地讲着,汗水打湿了他薄薄的白色衬衫,紧贴在他有些精瘦的后背上。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鸿远学院成立50周年。经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她终于成长起来了。她是一所有着一流的教学设施、雄厚的师资力量,著名的一等院校,是唯一一所将小学,中学,大学一体化办得如此成功的贵族院校。是一所遐迩闻名的明星级院校,它以严谨的教学态度,优良的教学传统而出名。本校以勤奋、严谨、求实、创新为校风……”

下边有个女孩子忍不住抱怨道:“那老头还有完没完啊?还越讲越激动!”

叮叮铃铃……叮叮铃铃,幸福的钟声终于敲响了。同学们精神为之一振,暗自在心中欢呼。对他们来说,今天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但不是因为是校庆日,而是因为是鸿远的放假日,在无限等待中盼来的一日。

听见下课铃的响声,陈教授习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张了张口准备还要继续讲点什么,看了一眼下面的学生,院长在每次开会时耳提面命,特意强调的话就这样不自觉的盘旋进了脑子。

“各位老师,你们也知道,能在这里念书的孩子可都是有着不一般家庭与背景的人。要么是高干子弟,要么是达官贵族,非富即贵,父母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无形之中就加大了我们的任务,迫于家长与社会的双重压力,我们不得不对学生严格要求,但又不能太过于严厉,这个度一定要适中。你们的辛苦我是知道的,不但要让学生们把除了学习之外的一切搞好,而且还要让学生家长们承认是在你们的悉心教导,帮助下他们的孩子才会有如此的好。所以啊,这师生关系就很关键,一定要好好处理,该松的时候要松,该紧的时候要紧,要松弛有度,我不希望听到有学生与老师相处不甚愉快的现象。”

他想他该“松”的时候是不是到了?为了能与学生相处“融洽”,他给自己定的其中一条规定就是要按时下课。

这年头,老师也难做啊!程教授意犹未尽地折起手中的稿子,道:“今天的学堂教育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慢走。”班长李秋韵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老师辛苦了。”一改刚才恹恹的样子,全班同学齐齐地应道,一双双瞬间变得兴奋的眼睛都巴不得他赶快消失在眼前。

目送着陈教授有些的佝偻的背影走出主席台,操场上顿时像沸腾的开水炸开了锅,学生们一哄而散。

院长说得没错,在这个学校里的孩子争的都是父母的面子,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希望自己强过别人。在旁人只看到那些人前的光鲜亮丽的时候,他们已懂得了光环背后的辛酸与泪水。

从学院里毕业的人虽不乏有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但在大多数政界名人,上流重要人士,学术研究者的衬托下,也算是白璧微瑕了。在这紧张压抑的学习当中,即使是短暂的假期也让他们十分期待向往,同学们一个个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教室里兴奋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充分利用这个假期好好出去放松一下。

在他们大多数人中,他们缺的不是金钱,不是地位,那些东西父母早就已满足他们。他们真正缺的是时间,是自由,是被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覆盖下的东西。

同学们随手拎着包的、抱着厚厚书的,三三两两聊着天高兴地走出教室,不一会儿,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离草,离草!回魂了,回魂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优丽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着离草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愤。

自己一听到下课铃就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跑到走廊上等她,左等右等,焦急万分,眼看人都走光了,还不见人,急都急死了。那一帮子的人可都等着我带她过去呢!她倒好,居然还坐在教室里发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她代表我们系去接留学回国的交流生,可她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高兴的样子,还一直闷闷不乐。

“拜托,你难道就不能正常一点。你要去接的可是我们学校具有最佳人气奖、最佳魅力奖、最佳潜力奖的、最优秀的简直能与神媲美的雅林学长,请问你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那些学姐可是挤破了脑袋都没能得到这个机会,你究竟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见离草依然一副不咸不淡、毫无表情的样子,优丽有想去撞墙的冲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为什么这样的机会,命运之神就不降临在我身上呢?幸运的曙光怎么就不照向我?要是我去接学长的话,天啊!我一定,一定要绑住这头闪闪发光的白马,来演绎一段浪漫唯美的爱情童话故事,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优丽陶醉的想着,一副傻傻的样子,我的白马王子啊!猛然间回过神,悲痛地看着离草,再一次仰天感叹,我的命怎么就没有你的好呢!

优丽一副怨天不公,夸张的痛苦模样,瘪了瘪嘴,转过脸说道:

“这么好的一次机会都被你撞上了,凭你的实力只要稍稍努力一点点,把这事给办好了,那你以后在学校可是名声大噪啊!毕业以后想进那家公司,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优丽伸出小指头用大拇指掐住小拇指的指尖,怕离草不相信似的比划着,只需一点点,一点点的努力。

“要是你肯多努力点,嘿嘿,能够,能够让祝雅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嘿嘿那就更…… ”优丽补充道,虽说那么优秀的一个美男子不能成为自己的,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啦,但是如果对象是离草的话,自己也是能勉为其难忍痛割爱的。

优丽看离草还没多大反应,没有要走的趋势,真是受不了她了,但转念一想她这人本就有些奇怪,很多时候表现都与常人不同,也许她有些紧张,怯场了,还是直接拉着她走人来得干脆些。

离草不知道是怎样到达机场的,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闹哄哄的理不出头绪,刚接到李妈打来的电话说夫人和少爷马上要回来,夏伯伯希望自己与夏雪一起去接他们。

夏伯伯的意思她懂。

离草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臆想中漂浮的朵朵白云,没有印象里成群的白鸽颤动着翅膀,盘旋着发出嘤嘤的声音从头顶上掠过。天空中,只有那飞机划过云层留下的痕迹,深深长长的像鲜活的尾巴一样留在哪里。

思绪像录音机里的带子在倒带,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少爷好!夫人正在屋里等您,说有事要和您说。”管家刚见夏疏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女孩走进门口,就急忙地走过去恭敬小声地说道。站在一旁的佣人忙小心地从夏疏手里接过睡得正熟的离草,心想这恐怕就是夏先生要找的小孩了。

“妈妈!妈妈!你别哭了!哥哥回来了。” 6岁的夏雪拿着纸巾跪在沙发上擦着王梦雪的脸,旁边放着佣人替她准备好的黑色行李箱。

听到女儿的唤声,王梦雪拿过夏雪手里的纸巾擦了擦鼻子,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夏疏,道:“疏儿,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梦雪向沙发里面挪了挪,示意儿子坐到自己身边来。这时,佣人正抱着离草进屋,准备请问夫人暂时要如何安置这个孩子,房间还没有打扫出来。

夏疏看了看母亲通红的双眼,母亲很少找自己谈话,夏疏按照母亲的意思坐到了她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母亲要对自己说的话,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夏疏有些奇怪地抬头,却见母亲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佣人怀里的离草。忙道:

“那是爸爸要我带回来的孩子,今年和妹妹一样大。爸爸说妹妹平时一个人在家玩也很孤单,所以找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来陪陪妹妹。”夏疏把爸爸给自己讲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妈妈。

王梦雪从沙发上慢慢地站起来,对儿子的话不以为然。一步一步朝佣人走去,仿佛一个复仇的恶鬼。佣人被王梦雪的样子吓得直打哆嗦。

“夫……夫人,这个孩子今晚睡哪里?”

“是谁允许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给我扔出去?”王梦雪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狂吼道。那个贱人的女儿休想住进她的家里。

离草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暴怒中的王梦雪凶狠地瞪着自己,仿佛要吃掉自己一般,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认识这个阿姨,是她白天让那个叔叔抽了自己的血。

“可是……可是先生说要让这小孩子住这里的。”佣人吓得脸色发白,吞吞吐吐地说道。

“好,你不去是不是?”

“你不仍,我自己去仍!”王梦雪说完,一把夺过佣人手中的离草朝外面走去。

离草被王梦雪狠狠地抱住,全身被勒得生疼,哇哇大哭起来,挣扎着要下来,而王梦雪却更加用力地勒紧她。

“妈妈!妈妈?”离草痛得大声地哭喊起来。

夏雪被吓得愣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从来没有见到妈妈如此的可怕。夏疏见状,忙追了出去。

离草被王梦雪越勒越紧,仿佛要窒息一般,拼命地捶打着王梦雪,一口咬住了王梦雪的手腕。王梦雪吃痛,手一松,离草就摔到了地上。顾不得背部被摔得抽痛,离草爬起来想跑开,一阵眩晕感袭来,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再一次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离草回忆着那些往事,那些零碎的画面组成了一把情感的枷锁,把她禁锢在了回忆中。她想忘记却早已已刻在心底的记忆。

离草想,如果每个人都是时间累积形成的洋娃娃,那么,这个洋娃娃有些是空的,有些是饱满的。有的人将一辈子的记忆装进去了,而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装进去什么。可她似乎把全部的记忆都装进去了,她是幸又或者是不幸?

十三年啦,妈妈已经离开十三年了,原来自己在夏家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十三年了。疏哥哥也离开了五年,心中的某个地方也空了五年。

如今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整天哭着闹着要找妈妈的小女孩了。离草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胸前的项链,指尖传来淡淡的温热,这是妈妈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她一直贴身带着,胸口的温热感觉就像妈妈一直就在身边一样,让她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感到害怕。

可现在她害怕了,害怕那个女人,那个漂亮又恶毒的女人,那个恨不得扒她的筋,喝她的血,吃掉她的女人,自欺欺人地认为她不会回来。

她忘了,这里始终是她的家,人总是要回家的。

离草乱乱地想着,“是啊!这里是她的家,她当然要回来了,她应该感激的,不是吗?连带着要感激他们一家。”

“感激夏家给予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感激夏家让我受到良好的教育、感激夏家让原本应该沦为乞丐的我变成了‘公主’,感激那个给予她温暖的男孩子,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有一丝不甘心?”离草很是矛盾。

“难道夏家给我的爱还不能让我忘记仇恨,忘记这把双刃剑带给我的伤痛?上一辈的事是不应该延续到下一辈的,不是吗?有些事情我应该忘记的,可为什么忘不了,为什么那些东西像种子一样在我心中生了根发了芽?”离草在心中不断地质问着自己。

“夏伯伯的爱、夏疏的宠溺、王梦雪的恨、王梦雪的冷笑,那些不想再记起却又要不自觉的闯进脑袋里像拍电影一样不断重复的回忆,那些画面像一张蜘蛛网一样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怎么解也解不开,紧的让人无法呼吸。”纷乱无章的思绪让离草的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离草想甩掉那些矛盾的思绪,试图找出一件让自己轻松的事,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顿时,一张帅气的脸闯入了脑海中。

“他也要回来了,不是吗?”一想到疏哥哥要回来,离草感觉心中那块空着的地方似乎在慢慢的缩小变窄,淡淡的幸福在发酵。

他要回来了,那个曾经温暖过自己的人要回来了。

“那他还记得自己吗?他会不会已经把自己给忘记了?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离草有些担心地想着,有些激动,有些紧张,紧张得连自己的心尖都在跟着颤抖。

一路上优丽说个不停,可到底说了些什么离草一点也没听清楚,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离草努力尝试着想逃离出来去听清楚优丽到底在讲什么,可思绪却仿若停止了运转,在原地打转。脑海里好像是铺天盖地的东西一起涌来,混沌不堪,又好像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一堆女孩子中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新奇,引起了所有女孩子的注意。

“你们看那不是夏雪吗?芭比公主夏雪,天啊!那站在他旁边的是不是他哥哥夏疏?”离草全身一震,心里一紧,机械地转过头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远远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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