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有了,即使知道这一别是永远,她也不想再去徒增哀伤了。他死了,可她这做娘的还活着,她定会取了君莫离的首级祭奠他的亡魂!
“谢娘娘,谢娘娘!”
嬷嬷感恩戴德,哭的满脸泪花。太后心里有些狐疑她竟然比自己这个亲娘还要悲伤,最终也只是狐疑,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三更过后,守灵的太监急急忙忙的进了福安宫,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磕头,声音有些颤抖。太后刚把奏章批阅完,被这不懂事的太监一惊,但宫内若是发生了大事,她也不能不管,宣了那太监觐见。
这一见不要紧,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嬷嬷竟然在君一泓的灵前撞柱而亡,地上写了一篇血书:太后娘娘在上,老奴有愧皇恩,二十年前实在是不得已,九皇子如今葬在老奴家乡。老奴有罪,望娘娘体恤,随皇上一同,先走一步!
几种颜色在太后脸上轮番上演,她心疼了二十年的儿子,竟然是贴身侍女的儿子,而她的儿子竟然在那一场天花中丧了命。二十年,她被整整欺骗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君一泓闹了天花,为了避免众多皇子皇孙传染上,君鼎越遂下旨将君一泓送出宫疗养。除了死去的嬷嬷是出过天花而活下来的人,福安宫内都没患过。太后即使把君一泓交给奶娘,但仍是不放心。但却又不敢惹怒君鼎越,不得已,派了好些个宫婢一同出宫照顾君一泓。
这一养,就是两年!
两年后,君鼎越终于开了隆恩,在众多太医共同诊断之后,君一泓才得意回宫,孰不知,老嬷嬷为了她不失宠,不伤心,便把自己同岁的儿子接回了宫中,然后对外宣布了自己儿子已经死亡!
若不是老嬷嬷哭的惨绝人寰,撕心裂肺,又留了血书,太后或许这一辈子都会被瞒在鼓里。虽然心里能体会她当年的心情,但是,这种欺骗,她在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君一泓的尸体她不能再动手脚,但是,一个贱婢的尸体,她还是能够做主的!
“把那贱妇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地上的太监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太后娘娘真的患了失心疯不成?竟然要把以示忠心的老嬷嬷剁碎了喂狗?
“还不滚!”
太后下一句话还没补充出来,太监已经吓得连滚带爬的滚出了福安宫。一具尸体而已,反正没有痛苦,若是把他剁碎,最痛苦的就是他自己了!
“哈哈哈……”
太后笑的极其恐怖狰狞,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竟然死了二十年了。枉她把一个贱种当了宝贝,可他的儿子只不过是一土!
“真相往往都能人难以接受,现在痛失亲子的痛楚是不是贯彻了四肢百骸,让你痛不欲生?二十多年前,你夺走她的孩子,杀了她的家人,她的伤心欲绝,你现在能够体会了吧?呵呵……”
冰冷空寂的大殿上,忽然响起一道不温不火的声音,好像是在同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谁在说话?是谁?”
“出来,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哀家从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报应,到底是谁,何必藏头露尾?君莫离,哀家知道是你,哀家知道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太后猛地从榻上站起来,双眸疑神疑鬼的扫视着大殿。可清冷的大殿上除了跳动的火焰倒影在地上的影子,连一个鬼影儿都没看见。
她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安,感到害怕,那声音明明说的是当年抢了霍家孩子的事。这件事做的极其隐秘,他们不可能知晓的,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死了,死了!
“君莫离,滚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滚出来,哀家要杀了你,杀了你!”
太后的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在大殿上,回应她的只有清冷的回音,一遍遍的刺穿她的耳膜。大殿上再也没有响起任何一点点声音,她睁大了眼睛随时都在警惕的望着各处,直到破晓前,做法的道士再一次敲响丧钟。
“铛――”
“铛――”
“铛――”
三声清脆而悠远的钟声传遍了月城大街小巷,百姓早就披麻戴孝跪在街道两旁为君一泓送行了。皇宫的大门开启,身穿白衣的护卫队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矛,缓缓的出了皇宫的大门。载有君一泓棺材的马车跟在其后,随行的宫婢和太监撒着漫天纸钱,马车后是一众步行而殉葬的妃嫔,再者之后,又是骑马的护卫!
百姓俯首送葬,哀泣的声音在初冬的早晨更加的悲泣。与那一声声低鸣交相辉映的是哀鸿遍野。
太后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送葬的队伍渐渐远去,心里的那种哀痛并未有丝毫的减轻。君一泓不是她的儿子,可是她整整爱了他短暂的一生,不是亲母,却早已把他放在了骨血里爱着。
虽是痛恨嬷嬷欺骗了她,可是,她对君一泓的母爱,却并未因此而削弱半分!
“娘娘,风大,回宫吧!”
太后的眼角滚下两滴滚烫的热泪,眼前升起了一层雾气,眼前的景象全都朦胧模糊了。揪着痛在一起的心渐渐的落空,直到送葬的队伍消失在眼前,她才将视线挪向远方。那是埋葬着她亲生儿子的方向!
“回宫吧!”
太后将所有的事都丢给了朝廷的大臣,将自己关在了寝宫之中,谁也不见,也不让谁伺候,她就倚在榻上坐着,像是傻了一般坐着!
夜幕降临后,殿外的宫灯初上,门外的烛光投射进清冷的大殿内,在地上倒影出雕刻的窗花。宫婢和太监手里的饭菜是冷了又换,换了又冷,也没听见殿内人要用膳的声音。一个个等在门外打着瞌睡,精神怏怏!
“太后娘娘,节哀顺变!”
太后听见声音,眼皮儿微微一抬,瞥了一眼殿上的人,又垂下了眼帘。她现在的心已经痛的千疮百孔,对男人,暂时没有兴趣!
殿上的人也不恼,随便找了一张椅子落下,单手撑着脑袋,望着忧郁且憔悴的女人,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同这老妖婆暗度陈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这般摸样。看来,这皇帝陛下的死,确实让她备受打击。
“太后,听说你买凶杀人?还花了天价酬金?”椅子上的男人百无聊奈的身后挠了挠鼻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询问!
太后猛地抬起头,双眸冷厉的看着椅子上行为不羁的男人,寒芒似两把匕首,硬生生的刮在男人的身上,像是要把皮肉和骨头生生的刮开!
“你从何而知?”
一个人做了坏事,然后被人猛地戳穿,那种用尽了无数方法掩饰却最终被刨开在阳光下,那种心境是无人能够理解的!
“预付三万两黄金,这消息可是震惊了整个杀手界。暗星阁这次可是赚足了腰包,早知你要请杀手,老夫就该早两天出现的!”
殿上的男人幽幽一叹,足以堆成一座小山的金子,他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呢!
“你?”
太后微缩的瞳孔又逐渐放大,她一直都知道这男人是江湖中人,但还从来没想过他竟然是一个杀手。这还真真儿的出乎她的意料,只是,他除了床上功夫了得,果真杀得了君莫离?
“本想着来接你这笔生意的,看在你平日里伺候的老夫身心愉悦的份儿上,也可以给你打个对折,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你……”
这男人的话非但没有宽慰太后,反而成功的刺激了她。他把她当什么了?她堂堂一国太后,竟然与那些青楼的下贱女人相提比伦,这该死的男人!
太后凤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双目怒极而视,一张宛若二八年华的脸冷的仿佛能够看见面上的寒霜。
“何须恼怒?这几天憔悴了不少,再生气,可就真的不美了!”
男人更加肆意的刺激着高高在上的太后,她不容许任何人说她老,说她丑,尤其是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她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既然他想死,她不介意再添一万两黄金,顺便把这男人一起解决掉!
“是你找死的!”
“杀我灭口?怕是你没那本事……”
男人话音未落下,胸口上已经有一把剑戳透而过,剑尖直指着太后,冰冷的刀锋滴着点点鲜红的血液!
君莫离手握着三棱剑,站在他背后邪魅的一笑,声音像是地狱幽灵一般,刺透他的耳膜,飘渺的道:“本阁主的命就只值五折?而你的命,本阁主免费赠送!”
言罢,寒剑从他背后用力的拔出,男人摔倒在地上,血窟窿上的鲜血像是奔流的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你是……你是……阁主……大人!”
男人惊恐而震惊的眸子望着君莫离,声音结结巴巴,颤抖的厉害。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敢相信,厉王爷君莫离竟然会是暗星阁的阁主。
“太后娘娘,这人的狗命,本阁主免费赠送!”
君莫离将手中的剑用白布擦拭干净,将剑收回,染血的白布随手一扔,白布洋洋洒洒的飘下,正好遮在了尸体的脸上,挡住了那双煞人的眼睛!
太后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了形容了,一双美目像是停止了转动似的,直愣愣的落在了君莫离的身上。震惊、恐惧、害怕、愤怒、怨恨……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两道视线上,而此时君莫离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置而后快!
“你来做什么?”
太后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怎么没有人来护驾?那些暗卫、侍卫、宫婢、太监呢?刚才君莫离来无影,一剑就将那人刺死了,保不准君莫离下一个想要刺杀的对象就是她!
君莫离肆意潇洒的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前的冷意尽数褪尽,好像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人们出现了虚幻的感觉。脸上温润的笑着,如同多年以前,对他敬爱而深爱的母妃。可是,多年以后,这女人不是他的母妃,是他全家的仇人!
“来人,来人,杀了他,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