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刻,二人轰然相撞,虽是两具肉身,众人却感到如山峦对碰,筋骨律动之间,似有金石之声铿锵作响,然后,那人形暴龙一般的躯体猛地倒飞了出去。
众人哗然!
不说敌方,就是燕凌云这一方之人,也有些难以相信,姬无双还好,与之共同战斗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燕凌云一个停顿,却没有退步,身躯剧烈震荡之间,伤口闭合不住,涌出了鲜血,他收紧肌体,再次闭住伤口,一下纵起,凌空跪步,突出的双膝便往被他撞飞的对手胸膛压下。
后者虽被撞飞,却未失去反抗的能力,双眼怒睁如铜铃,身体弯曲似弓,四肢一下暴起,前后击向当胸坠下的燕凌云。
倏地,一席青衣刺来,却是之前与姬语晗交手的少年,背负长剑,却并指作剑,一臂伸展,同时间当头点向他的眉心。
燕凌云冷哼一声,双膝一下绷直,脚尖如枪,双双点在身下之人的腹部,后者一声闷吼,躯体一抖,笔直坠落。
燕凌云借力腾起,右手一圈,一下笼住青衣少年递来的剑指,之后层层画圆,消弥对方尖锐的劲力,同时手掌做擒拿状,扣其手腕。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剑指一绕,内里反向画圆,两人的手臂就像两条翻搅撕咬的灵蛇,纠缠间层层推进,二人的距离也是越缩越短。
到一臂之距时,两人怒喝一声,各下杀手,燕凌云的掌刀,青衣少年的剑指,同时落在对方身上。
燕凌云衣袍鼓荡,全身似有大蟒游走,青衣少年的剑指落在他胸前,一下滑开半尺,从其腰肋擦过。
青衣少年同时闷哼一声,被掌刀戮中,一脸苍白的倒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那人形暴龙般的少年也于这时坠地,只手一拍林地,将地表拍得四分五裂,人跟着翻纵而起。他就像一头发狂的凶兽,一脸狰狞地抬头,见青衣少年倒退,一下暴起,扑向半空的燕凌云。
燕凌云借掌刀之力,一个空翻,让过来势,落于一旁地上,左手在右手腕一抹,两手随即一分,似拉开一物,飞身便向刚刚落地的他反扑回去。
后者隐约间见他双手各执一环,微微一愣,随即瞳孔猛缩,抽身便退。
“老二让开!”
便在这时,青衣少年的喝声从后方传来。
被唤成老二的人形暴龙般的少年闻声一脸恼怒,一个低身,斜窜了出去,一道剑光,明若秋水,矫似游龙,从他身后奔出,一剑刺向燕凌云。
剑光背后,正是青衣少年执剑的身影。他这一剑,看似直来直往,却像是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无论对手怎样躲闪,都逃不过他的追杀。
燕凌云从他那一声“老二”,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记得之前那人叮嘱,不敢用手中丝线挡其剑锋,便将追魂环一收,身形一折,斜坠入地。
青衣少年得势不让,脚步一踏,揉身又刺,手中长剑宛若活物,摇头摆尾,柔而不媚,循着一种轨迹,始终不让燕凌云脱离剑锋一尺开外。
燕凌云身形展开,整个人轻灵似燕,往复回旋,不时挥出双臂,如同两片翅刀,同长剑进行鸿鹄探爪般地碰撞,都是一沾即走,不敢稍滞。对方长剑之锋利,直让他肌体发寒。
二人翻翻滚滚间,转眼拆了几十招,青衣少年一声唳喝,手中长剑突然化开,腾起百十道剑影,犹如一堵剑墙,笔直推来。
燕凌云神情凝重,挥动四肢,好比在周身荡起一片凌厉抽打的根茎,将自身盘成活活泼泼的一团,主动迎上了“剑墙”。
青衣少年这一剑化百,不是普通的剑影,剑剑皆是实体,是运剑快到极致的体现,挡漏一道,便是身死之局。
燕凌云丝毫不敢大意,将筋骨运转到极致,四肢与剑体相交,也不是平拍直击,而是翻滚着着力,一旦受力,借力便走。
只听一阵噼啪声响,如同雨打芭蕉,声声入耳,只是到后来,声音越响越急,直至快成了一线。
旁观众人自动分成两边,进行压阵,只见场中二人辗转于方寸之间,出手却若迅雷勃发,皆是以快打快。
青衣少年的剑,一道灭了,一道又生,始终保持在百道左右,他整个人游离不定,出手百剑生,剑剑各不同,只是百般剑势,最后又隐有归一之势。
反观燕凌云,活活泼泼的一团,四肢极尽抽打之能事,一个震荡之间,翻滚连进,都会打乱一片剑影。他将全身筋骨拧麻花般拧紧,一个舒展,同时施以“神龙抖甲”,暴发出了超越平常的极速,借此阻住了对方的剑势,否则他以空手入白刃,本来便吃亏。
青衣少年一方,使软剑的少女见燕凌云空手挡住了青衣少年的剑势,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叹道:“那家伙不是人!”
她身旁,并排站着那人形暴般的少年,闻言一瞪铜铃般的大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出口。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的战况,还算清秀的面庞扯出一丝冷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也没有底气说出口而已。一号的‘无定风波’,精髓是反在于一个定字,但既然无定式拿不下对方,定式难道一定便成?十一到十四四人,要说单打独斗,连十八都打不过,可四人阵势一成,一号手中若是没有克制追魂环的利剑,也是绝无幸理。本以为四人出手,已无悬念,可现在,追魂环到了人家手上,结果可想而知!”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以一号现在练体阶段的修为,无气机支撑,一旦施出‘定风波’,我想……那便是我们逃命……”
“来了!”
她突然喝得一声,躯体一下子绷紧了。
场中,青衣少年怒啸一声,手中长剑低回吟颤,转而拔高,身前的剑墙一下子宛如大海扬波,陡起狂澜。他剑影如涛,汹涌在前;剑啸似龙吟,闹“海”而行。一切,只手操纵,于无定处起风波。
燕凌云感到压力一下子激增,对方的剑影就像一片激荡的潭水,起起伏伏之间,将他的劲力扯低又抛高,在旁观众人看来,他的人,好似一叶浮萍,被投身于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水域,沉浮之间,已是身不由己。
等到三起三落,青衣少年身前的剑影波荡起伏了三次,燕凌云整个人渐渐离地而起,被剑影推动,往后飘退。
这是二者攻势叠加的一种极致平衡!前者的剑势若是稍缓一道,后者便能落地;后者的抵挡若是稍慢,就是身死之局。
青衣少年靠的是一气流转,一气不竭,攻势不竭;燕凌云依仗的是强大的体魄,落招若迅雷勃发,翻滚不息,换作任何体魄稍差之人,技巧再高,也是枉然。
两方压阵之人随着场中二人而动,都绷紧了心气。姬无双看着燕凌云的背影,眼圈泛红,她口中的小男人,此时正顶在每一个紧握着双拳劫中余生的姬氏族人身前,阻挡着漫天风雨。
转瞬,青衣少年身前波荡的剑影已是五起五落,燕凌云依旧在飘,凌空举手投足,翻转不息。他这时感到,对方的剑势,就像一片无定的风波,而他,则是这片风波中的一叶孤舟,被定在了其中,随着风急波涌,最终难逃灭顶之厄。
只是他的体魄太过强大,青衣少年的剑势虽然一波强过一波,都被他硬挡了下来,只待对方一气衰竭,便能转守为攻。
又是两起两落,四肢与剑体的碰撞之声,快到已汇百成一,宛若闷雷低回,期间又有剑啸如龙吟,有筋骨律动如金石作响。
青衣少年的剑,第八次突起,好似攀到了一个顶点,声与势同出,波荡的剑影汇成一束,同时刺向一点。
这个点,便是燕凌云!
燕凌云见状,一声呼喝,悬空的身影探出一臂,五指反复之间,瞬间弹指近百,指指扫中剑尖,随着最后一指落下,只听哗的一声,束拢的剑尖一下炸开,洒出漫天剑影。
只听青衣少年喝了一声“走”,手腕摇颤间,漫天剑影又收成一束,最后归为一柄狂乱抖颤的长剑,他脚尖一点地面,倒退着借力腾起,一闪即逝地没入了昏暗的林地之间。其余掠阵的四人,似是早有准备,也跟着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