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角自己都把话说死了,他们三人也只能是自觉无趣,各自找地方修行去了。
刚才行来时,灵惜见到湖中醉心亭周围种植不少花木,十分雅致,出了院子便直接左转,通过九曲桥直上二楼凭栏而坐。
冬日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灵惜取出紫玉兔子放在手里摩挲,每次看到它心满意足的样子,她都会会心一笑,摸着摸着突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梦中她好像回到去太华观之前的日子,自己养的那几只兔子依然很活泼可爱,她也很开心地喂它们吃白菜和胡萝卜。
她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再定睛看一眼周围,哑然笑了出来:“秦书远?我没猜错吧,你又跑到我梦里来了?”
那股灵力很快化成书远的样子,并笑出声来:“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你不是说最近很闲,为什么还来梦里见我?”
“书怀毕竟很久没帮我处理事情,昨天他遇上麻烦,我回魔界帮他一下。”他还是那样温柔,“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我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在心里念叨过几次,但灵惜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知道。
“这个……秘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先说你想知道的事?”
灵惜欣赏完他的窘态,赶紧说出目前最需要他帮忙的事,“身为天界药童的素心和见多识广的瞳都没见过这东西,你是活了千年的魔,应该会知道一些吧?”
“我之前在火狐一族的梦境中,见过他们使用一种叫凝魂果的灵物来化解体内修炼出现的燥火,”他想了一下道:“他们一族世代居住在踇隅之山的结界里,若是有族人私自穿越结界进入凡间,便视同自逐出族,所以不管天上地上几乎没外人知道。”
“凝魂果?既然他们绝少出来,你怎么能肯定就是它?”
“火狐一族修为法术大多为火性,需要经常用寒性药物中和多余的火性灵力,而用在普通凡人身上的话,恐怕只能凝于一处,一般针灸内力药物肯定无法奈它如何。”
灵惜想到弄月,“可是他们中也有人学法术啊,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摇头,“火狐是除九尾天狐外法力最强的狐族,凝魂果性主寒凝收敛,普通人的灵力修为根本没有效用。”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凡人身上凝魂果的毒性?”
书远轻笑道:“你哥哥不就有办法吗?”
“什么?”灵惜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将伤处剜出,然后用凤凰盅令其血肉重生?那也太血腥了吧,若是不小心失败了,那……”想想都很吓人,而且血肉重生也是需要时间,期间不能出一点差错,“有没有其它办法?”
“以前也没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还真不知道。”书远卖起了关子。
灵惜走近他仰头娇笑,“你有何建议?”她才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在你面前我真是无所遁形了,”他宠腻地伸手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们身边那位龙女炼的是雷火两系法术,可以让她用龙珠试。”
“对呀,龙珠是语侬她们一族用自身灵力凝聚的法宝,可以随心意法力运转,应该会有效。”眉开眼笑的她连连点头,“还真是多谢你,要不是你,我想他们恐怕真得承受皮开肉绽的痛苦了。”
“不用谢,我说过能帮到你们,我自己也会很开心的。”书远舒出一口气,跟她道别,“我也该回去继续忙了,咱们下次再见吧。”
灵惜点头后,慢慢在优雅又隐有独寂的箫声中转醒,她悄无声息地伸个懒腰,尔后扶着栏杆俯首倾听,顺便欣赏夕阳下美男子吹箫的倩影。
不知箫声何时停止,而她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一个幽幽的叹息起传入耳中才回过神来,于是拍着手从楼梯走下。
“原来是灵惜姑娘!”明日礼貌地点头微笑。
灵惜充满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实在是刚才阳光太过舒服,一不小心睡着了才会这样。”
“没关系,有姑娘这样高雅之士捧场,也算我的荣幸。”
“我曾听说过‘箫音一曲凡音落’,想来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她不吝赞赏,“对了,你刚才叹息是因为天遥下午的无礼要求吗?我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是,那棵树并无特别之处,天遥公子可能是看走眼了。”明日收了玉屏箫,神色平淡地说。
“无特别之处?”灵惜轻笑摇头,“欧阳庄主,虽然没办法跟太华观那些长老相比,但我们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同辈弟子中佼佼者,修为不深的妖灵我们还是能一眼识别的,你觉得我们可能全都看走眼么?”
“这……”他被说得的点不知所措,但也仅仅维持一瞬。
“庄主小小年纪就要负担起父母之职,照顾三个年幼又有残疾的弟弟和发小,平日若是有苦闷定然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想来它在这些年里一定帮你不少,你方才叹息是否与它有关?”灵惜诚肯地轻声道:“我自认为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你不妨把我当成听众一吐心事。”
“姑娘坦诚大方,倒显得欧阳有些小气了。”明日低头一笑,再抬头时脸上多了几分落寞,“其实刚才我去找沐风,她说……她修行即将功德圆满,再过几日便要离开此地,往九重天上而去位列仙班。”
“沐风?位列仙帮?”她是有些惊讶的,不过随即愰然,“既然有此仙缘,想来必定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嗯,小时候高总管经常带我外出求医,后来知道了父亲早年的一些事情,加上先天……腿疾,所以有了心事就都会到树下向她倾诉,那时她并没有在我面前现身。”他将事情由来娓娓道出。
“直到家里遭逢大难,她才现身助我,不过只有我一人知晓,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住了两年才下山去。”明日长叹,“她本来最放心不下我们几兄弟的身体,但今日算出我们兄弟几人不久之后会分道扬镖,应该是身体恢复健康才会如此,所以她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心情沉闷的吗?”
“嗯,她……照顾我们这么多年,此生天上地下恐难再相见,所以我心里有点割舍不下。”明日轻拈发丝,云淡风轻地自嘲起来,“其实你说得不错,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只是这些年我视她为唯一知己和依靠,如今她位列仙班,我却只想到自己,真是越想越惭愧。”
“既然沐风都说你们能康复,那你以后便可恣意四处游历,结识更多至交知己,比如像羽姑娘那样的,岂不是更可喜?”灵惜并不打算说秦书远和凝魂果之事,只希望他多往好处想。
“羽姑娘?她是个好女子,只是我……”他面露无奈地低下头去。
“如今有你们几人联手,应该可以解了那种毒,你……莫非是在担心自己腿?”灵惜看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双腿上。
“这倒不是,我这些年用心调理,除了被封住的地方经络不通外,已与常人无异。”明日胸有成竹地说:“只要能够去此异毒,我相信无需太长时间便可行走自如,弄月他们也是如此。”
“那可真是值得恭喜,”灵惜真心祝贺,心里暗暗将眼前这个男子与那人比较,那人是魔族首领,年岁千余,因修为高强三界少有敌手傲而不狂,他则是因人间少人能比的医术自傲。可无论如何,他毕竟只是个家逢大难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人生阅历都没办法与那人相较,坚强高傲下的心都有点脆弱敏感,而自己前世的那个哥哥多因不服输骄傲而自负。
她想到那个一直想帮他们的人,遂问道:“羽姑娘说过,若是哪天你们不再受此毒困扰,她一定不会再来打扰,你真要这样看着她离开吗?”
这次明日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着看向渐渐西沉的太阳。
灵惜见他神色复杂也没多问,是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现在的大哥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这一世他活得又非常恣意妄为,爱人亲人友人都安好地守在身边,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放手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依照瞳的建议,第二天先试金针渡穴配合药物,第三天以内功配合金针,第四天他和灵幽天遥三人用灵力再试,一个时辰后发觉收效甚微,若用此法恐怕需要三五年时间。
不出书远所料,瞳果然想用凤凰盅一试,听到他建议的山庄内人原本失望的脸色瞬间发青,连明日弄月脸色都变了。
明日看了眼一直当作试验品的膝盖,忍不住问:“难道真的没其它办法了吗?”自己的腿是没关系,可弄月天星啸尘三人的伤可是十分接近要害,一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你有几成把握?”羽翎琴问,若是能成,这些痛苦他们应该还是能承受的。
“五成!”不成功便成仁,理论毕竟只是假设,实际效果如何只有试了才知道。
“太冒险了,”虽然天遥喜欢恶整人,但他也觉得不应该乱试,“还是另想办法吧。”
灵惜只能无奈地摇头:“这种毒只会封住伤处,对人体没有其它伤害,依我看它应该是性属寒凝,为什么不让语侬用龙珠试试?”
“对呀,”宛月也开口说,“你们几人灵力属性各不相同,进入伤处本就会相互冲撞抵消,若是效果显著,那只要合我们几人灵力,应该用不了很长时间就能驱尽此毒。”
“月儿说的有理,语侬,那就只能辛苦你了,”灵幽疲惫地看向旁边安安静静的人,有点力不从心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我先试试看吧。”她施法祭出宝物,指尖一点,龙珠迅速飞向明日膝盖处,众人紧张地看着,一刻之后,金色光华中终于出现蓝绿色的雾气,慢慢散去后留下淡淡的甜香味。
瞳和素心都惊呼出声:“逼出来了!”
“果然有效!”明日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羽翎琴看着雾气由淡变浓,又由浓变淡,心里明白自己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于是悄悄地转身离去。
直到夜幕降临后,语侬才将他膝盖上的凝魂果毒全部拔除,之后山庄众人拥着他们入酒席。
好一会儿后灵惜才发觉少了一人,于是问身边的宛月:“月儿,你有没有看到羽姑娘?”
“没有,下午她还跟我们在一起的,欧阳庄主他们终于能解毒,她应该是最高兴的呀,怎么反而……”她也觉得奇怪,看到香草端菜上来,连忙拉住她问:“香草,你见着羽姑娘了吗?”
“噢,下午我好像看到她提着包袱往外走了。”
“你们庄主知道吗?”灵惜问。
“走了就走了,为什么要告诉庄主?”小姑娘一脸不高兴地说完就走。
两人对看一眼愣住了,坐在主位的明日觉察两人异状,连忙出声寻问:“两位姑娘怎么了?”
灵惜回头看向脸色有点佗红的人,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羽姑娘走了!”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人都安静下来看向她。
“走了?”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走了就走了,唔——”天星是个直肠子,大声叫着,“要是能永远不回来——就更好了。”
明日低声咀嚼其中意味:“永远……不回来……”
弄月连忙用力顶了天星一下,示意他注意一下。
“不要!”啸尘就不高兴了,“琴姐姐人那么好,啸尘希望她能永远留下来。”
“啸尘你——”天星怒道:“那个坏女人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总让你说她好?”
“琴姐姐人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她哪里不好了?”啸尘朝他叫回去,“她每次来看我们,你和高大哥都不给人家好脸色,可她还是到处找办法解我们身上的毒,还是坚持来看我们。”
“都是她爹把我们害成这样,这是她欠我们的!”
“她爹是她爹,琴姐姐是琴姐姐,更何况她那个禽兽爹也只是生了她而已,”啸尘很激动地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小时候她爹老打她们母女,后来用跟我们一样的毒害她娘再不能说话,最后还抛弃她们,琴姐姐那么可怜凭什么替这种家伙还债?”
听到弟弟脸红脖子粗十分费力地说了一大通,天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也知道不应该怪到羽翎琴身上,刚才主要是因为见小弟一心维护她,心里不痛快而已。现在知道了她的这些事情,他也气不起来了,“我……我……”
“呜呜——大哥,啸尘不想琴姐姐走,”说着说着啸尘突然哭了起来:“小时候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只有她能耐下性子陪我玩,也只有她会帮我把弄坏的衣服缝好,买糖葫芦和杏仁酥给我当零食,哄我开心。”
“啸尘你——”明日弄月和天星都有些愣住了,高易山也没想到,他们只知道啸尘小时候非常乖巧,却没想到他也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贪玩贪吃贪让别人陪。
“没想到羽姑娘也有这么辛苦的过去,”天遥叹道:“生长在那样的环境还能有这样的心肠,真是难得呀。”
“有那样一个爹,羽姑娘真是好可怜呢。”宛月也幽幽叹气。
“据我们在这几天里看到的,羽姑娘对你们所有人都很温和客气有理,”灵惜有点不明白,“除了听香草提到说,因为天星恶作剧而报复过几次外,从没伤害过你们中任何人,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她?”
“对呀,”语侬也是,“而且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前来帮忙。”
素心忽然拉拉旁边的丈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好姑娘你不娶回家就太过分了,我让她做大可以吧,瞳?”
早就习惯的瞳给她的回答是夹起一块素鸭塞进她嘴里,然后向自己觉得味道不错的菜进攻。
灵幽失笑道:“欧阳庄主,你要不快点将人追回来?”
“其实我觉得羽姑娘人真的很不错,很多人也都看得出她喜欢你,”灵惜建议:“算是给她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把握幸福的机会。”
明日心下还有犹豫,看向三个弟弟和高易山。
弄月无声地点点头,眼泪汪汪的啸尘鼓着腮帮盯着他不说话,另一边的高易山笑道:“说真的最近还真是很容易觉得累,要是能有个大夫人帮我一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让我叫她大嫂也没太大问题啦,”天星有点扭抳地红着脸交待,“不过你得跟她说好,下次不许送我毒物!”
周围下人听了全都笑了起来,将来这里的笑声应该会更多吧,想想都很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