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颓废的丧气声中降临,餐厅,神殿等公共设施中挤满了被困在IEO中的玩家,无处可归的玩家们蜷缩在小镇的角落,抱着「明天一定会抢到位置」,「希望今晚不要太冷」……的想法互相汲取着温暖。
光辉骑士团,铁血佣兵团,血煞盟的巡逻队持着火把穿行于小镇的街头巷尾。
绷紧的表情,凌厉的眼神,他们管理的是数百头处在微妙平衡点上的“饿狼”。
为了照明的灯火却在这时候刺目的让人讨厌。
视界中的语音通信图标变成了灰色。
王心怜消失了。
介入的第三者消失了。
结果——
“什么都没做到。”
对于自己的失败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王心怜为救自己落入了圈套,而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没能做到,但还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既定的现实。
……
“那个……那个……母亲大人……”
第一次拿到优胜的叶阳白马腼腆地拿着奖状,第一次属于他的欢呼,第一次属于他的最高登奖台,第一次属于他的全场掌声。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他垫着脚尖搜索着叶阳诺雪的身影,哥哥叶阳天启坐在离他最近的第一排鼓掌,身边却是没有叶阳诺雪的影子。
得到奖后,来不及享受他人的赞誉,叶阳白马走出会场。
这时,叶阳诺雪钻进车子,遮阳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她的脸,而来时她并没带帽子。
叶阳白马跑到车门旁,性子的羞涩让他从小不敢和叶阳诺雪说话。
可今天所有人都在夸她,他才鼓起了勇气,捏着奖状的手有些发抖,他努力地扬起脑袋——
遮阳帽下是一双阴冷的眼睛。
止住所有的动作,不敢动弹。
“母亲大人,白马拿了第一名。”叶阳天启跑到叶阳白马身边,拍着叶阳白马的肩膀说:“白马,快拿奖状给母亲大人看啊。”
微微地避开了叶阳诺雪的目光,叶阳白马抖索着举起了奖状,“母亲大人……”
“撕了!”叶阳诺雪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母亲大人!”叶阳天启第一次在叶阳诺雪面前提高了音量。
“撕了!”
“是……母亲大人。”
稚嫩的双手慢慢地将奖状一分为二,压抑的泪水在身体不停的颤抖下流了下来。
“白马,你在干什么!”
叶阳天启想要夺过奖状,叶阳白马却是死死拽着,争夺加速了奖状的支离破碎。
“马叔,开车!”
“可是两位少爷……”
“开车,我不想再说一遍!”
“是,夫人。”
扬长而去的汽车排放的尾气中,佣人的守护,议论纷纷的人群,两个小家伙嚎啕大哭。
那一年叶阳白马五岁。
从那之后的整整七年,叶阳白马都在为叶阳诺雪而活着,都在为满足叶阳诺雪的期待(最低的要求,七年之后才明白。)演奏钢琴。
七年中叶阳白马参加了无数的钢琴比赛,拿了无数次的奖,获得了无数次的掌声,却不能让叶阳诺雪看他一眼。
这么多次的比赛,唯有第一次的世界级大赛叶阳诺雪陪伴叶阳白马出席了比赛,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次的失败不是叶阳白马技术的问题,是他根本没弹,坐在钢琴椅上整整10分钟,没有按一下键盘,至于为什么没弹,他已经不记得了,赛后的记忆像是生生被抠去了一块从大脑中消失,而为什么忤逆了叶阳诺雪也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渐渐地,他习惯上了这样的生活,失败越来越能够轻而易举地接受,这次也什么都没能做到的想法也是越来越理所当然。
原以为,脱离了现实世界就可以完全逃脱叶阳诺雪的摆布。
他错了!
错得极其离谱。
王心怜为了救他,落入了圈套,落得个生死不明。
叶阳白马应该去救她,是必须去救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去救她。
可生死不知,所处不知……
所以,注定了——
失败
什么都没能够做到。
叶阳诺雪冷厉的目光如此诉说着——
你什么都做不到。
只要去做就好了,骗骗小孩子的谎言真的是受够了,一次次的自我麻痹就真的那么有意义吗?
失败的第一次开始,就注定着连续不断的失败,就算有一天达到了第一次失败时所制定的高度,那个高度早已随着时间的迁移而变了质。
从什么都没能做到这个基点开始,就注定是什么都不能够做到了!
花了七年才明白了这个简简单单的道理。
“什么都没能做到!”叶阳白马躺在床上,望着刺目的灯光,喃喃着:“什么都做不到。”
……
“该死的白,妈蛋个逃兵!老子替你挨了多少拳脚,还不说清楚吃什么!”鼻青脸肿的拉莫蒂揉着屁股推开了旅馆的大门。
“呦!拉莫蒂怎么了,被小花猫挠了,还是吃人妖的豆腐被暴打了一顿?”
拉莫蒂的性子比叶阳白马开朗,旅馆里的多数都跟他熟开了,口哨,笑声,响起了一片。
“二愣子,你个龟蛋!骨头发痒是吧!想吃吃老子的剪刀腿吗?”
名叫二愣子的玩家和拉莫蒂混得比较熟,开起玩笑来也是口无遮掩,闹着玩玩斗斗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哪里知道今天拉莫蒂受了气,正好没地方出气呢,要不然以他5级的小身板哪里敢这么找死。虽然小镇内禁止杀戮,但是攻击造成的疼痛还是有的。
二愣子不以为意地说:“来啊,来啊,谁怕谁!”
“奶奶的,你小子还嘚瑟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拉莫蒂拉开了架势,却是被雷克斯拦了下来,“跟他一般见识什么,来来来,到我们这边来喝酒,我们等你很久了!”
“哼!”拉莫蒂冷哼一声,随着雷克斯来到了铁血佣兵团的桌旁。
抓起酒杯灌下了啤酒,这才解了点怨气,“爽!”
大吼声下旅馆也再次热闹了起来。
铁血佣兵团的情绪都不高,拉莫蒂看到了当做没看见。
雷克斯压低了声音说:“白兄弟今天怎么了,看脸色好像不太对。”
拉莫蒂接过一杯,一边灌一边叽里咕噜道:“谁知道,刚才买饭的时候就神经兮兮地跑了,害得我弄得了这副鬼样。”
“那你还是上去看看,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拉莫蒂的眼神一震,随即擦了擦嘴巴,“能出什么事,难不成还一个月一次的来了。哥几个先喝着,我去给那个白眼狼送饭去,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上了楼,走到叶阳白马房前,推了推把手,门没开。
难道还真来了?
拉莫蒂粗暴地敲着门,“喂,白,你死了没?”
过了好久,才从门内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进来吧。”
锁自动弹开,旅馆中的门同样支持声控和手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拉莫蒂就想要是现实中有这种门,办起事来不是方便很多。
进了房间,叶阳白马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气氛更是压抑得难受。
“哎呦!闷骚青年,还学会思考人生了?”
这么说着,从道具栏中拿出叶阳白马常吃的食物放在了桌上,显然他对叶阳白马还是很关心的。
不经意之处透露出关心是拉莫蒂的风格。
“你这么觉得吗?”
叶阳白马用手遮住了灯光,像是要逃避某种东西。
“出了什么事吗?”拉莫蒂随口说出了这句话。
IEO中在叶阳白马面前能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这话除了拉莫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能有什么事?”
“看你那副死了爹妈的样子谁都会这么想吧!”拉莫蒂这么说着,靠着桌子拿起了叶阳白马的晚饭往嘴里塞。
咀嚼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死了爹妈吗?我现在是这样的表情?”
“嘛!差不多吧。”将三明治咽下了嘴,拉莫蒂又抓起柳橙汁一点也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那个是我的晚餐吧?”叶阳白马带着点苦笑,却有点羡慕拉莫蒂的任性。
如果,当然只是如果,当初能够任性点的话,或许……
“你想说了?”吸柳橙汁的声音一停,拉莫蒂懒懒地看着叶阳白马。
可惜时间是不会倒退,或许也不会成立。
“你想听人生哲理吗?”
“当当茶余饭后的耳边风喽。”
为了耳边风整整活了七年。
叶阳白马。
忽然觉得好想笑!
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着?
“当失败成为习惯,你会绝望还是希望?”
长长的吸食声,带着短促的几下余声,“大概会绝望吧。说实在的我对希望这种东西真的不怎么看得懂,照理来说希望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吗?不是常有的吗,考试考不及格的时候,觉得要发愤图强了以为可以看到希望了,结果还是考了不及格。我真不明白要为什么这么喜欢希望,希望的,难道不觉得给予希望就是给予了最大的绝望吗?”
“你的意思是希望是不可能给差生希望的了?”
“嗯……”拉莫蒂沉吟了很久,“倒不是这么说,我不否认希望作为精神催化剂的作用,但现实是不会变的啊!不努力什么都不会改变,就算努力也不一定会有所改变。精神的催化剂可以一时化成动力,也可以激化现实构成微乎其微的改变,怎么说呢,这东西就像赌博,没有人能够把握住的。我是不明白这么小的概率投入到汪洋大海中能有什么作用,估计连本都捞不回来。”
“就是说该绝望,什么都不用做喽?”
“晕死,我有这么说吗?绝望就该什么都不做吗?你这什么逻辑,我觉得绝望比什么希望强一百倍,至少他可以让我比较准确地认识到现实,根据现实我才能做出自己的改变。当然我也不否认绝望巨大的负面作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绝望带来的现实,但是想怎么做就看个人了不是吗?”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绝望的人知道该怎么做?还需要绝望干吗?”
拉莫蒂傻呵呵地干笑着,“这个吗,我是没好好研究啦,毕竟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但是我觉得心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当然我的意思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不是说受到别人影响才生出的冲动。”
心的做法?
叶阳白马不明白。
从来就没明白过。
“那又不是一句废话吗?谁知道心的意思?人活着有几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的?”
“人不按自己的意愿活着,那活着跟狗有什么区别?很多人都在说迫不得已,真的是没办法,社会所逼……或许第一次是这样,可之后呢!不都是懒得改变了,故意找个借口大家一起相互抚慰下吗?这不是不能改是他们单纯不想这么做而已。至于心的意思,每个人都会有,就像看到裸-体美女是个男人都想上一样,这是心的冲动,当然例子可能有点过了,我想说的就是最最简单不受外物干扰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第一冲动,简单的一句话就是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
从没有这么考虑过的叶阳白马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思考。
没有叶阳诺雪,没有叶阳天启,没有王心怜。
单纯的是扪心自问。
许久之后,他的嘴角划出了一道微妙的弧度说:“拉莫蒂,明天可能要开始辛苦了,不,是一定会变得辛苦了!”
拉莫蒂听了这话差点没把今晚吃的全吐出来,叫道:“你要死啊,现在这么发疯还不够你玩的?你要死你就自己去,我才懒得陪你发神经。从明天开始我要给自己放个假,和你疯了这么多天,骨头都快散掉了。”
“你确定?”
“确定!确定!当然确定!”
“那好吧,从明天起提供给你的情报一律断绝!”叶阳白马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到桌旁吃起了晚饭。
“哎?”拉莫蒂的脸彻底绿了,他现在生活能这么滋润,全靠了叶阳白马的情报提供,明天起什么都没了的话,拉莫蒂就要坐吃山空了,“休息一天总行了吧,白!这是我的底线。”
“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你!”拉莫蒂瞪着叶阳白马,“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我……”
“小心什么?”叶阳白马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心……哼哼!”拉莫蒂冷冷地斜了叶阳白马一样,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