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3)
“没事。”我强撑着笑，摇了摇头，听他的这堆“废话”，我莫名其妙地突然间就不觉得那么难过了，难道这是所谓的活人比死人还重要么？
天空说：“你到我家里住吧，这样大家也有个好照应。”
“好。”我点头答应。
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离开王宫，有没有见过西卫幻舞？”
“舞？”我惊喜地问：“舞还活着？”
天空道：“是啊，那女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旭没有和你说吗？”
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给忘了……”
我没有心思追究旭的过失，急声求旭：“旭，我想见我妹妹。”
旭一脸难色，倒是天空笑了出来：“遂王能耐再大也不敢动王的人啊，再说了城卫军统领最近特别忙，还没时间来接见闲人呢，你听我一句话，先在这里给你父亲守几天坟，等你妹妹闲下来了，我们再请你妹妹过来和你团聚，你说行不行？”
“城卫军……统领？”
“哦，我忘记说了，你妹妹现在是王的四卫之一的西方护卫，担任皇城城卫军统领一职。”
我咬着唇，皱眉凝思，我感到茫然，非常的茫然。
天空道：“别想太多，我看你也累了，先和我到我家里休息休息，你会见到你妹妹的，我保证。先和我去休息，好吗？”
我点头答应。天空起身带我去他家，这里是荒郊野外，没有多少条小路，去他家的路更是简单明了，只要顺着路走就能到。于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天空和旭就落在后面了，接着我听到旭低声痛呼，我回头看时，那两人却很默契地一起摆手说没事。我继续低头走路时，隐隐听到了天空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声：“你呀，喜欢就上呗！怎么比天涯追纷雪时还要木？”
想不到我们在坟地那边呆了那么久，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进天空家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摆菜了。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要听一个不熟悉的人的话，要住到他家里来，还要面对这么多不认识的人……
天空对摆菜的女子道：“兰姐，多摆两双筷子，有客人来。”
那兰姐定定地看着我，半天才回过神，对天空嗔道：“小叔带了这么个美人儿回来，可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了。”
天空道：“不要说笑了。兰姐，她是幻离将军的女儿，叫媚灵，想要给族人守坟，暂时要住我们家。”
那兰姐看起来是一个温婉体贴的姑娘，她对我点头笑了一下，道：“坐下来吃些东西吧，姑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待会儿让纷雪妹妹看看。来，坐啊。”
她招呼我坐下，我坐下后，突然听到旭一声鬼叫：“我呢？我呢？怎么没人招呼我？”
坐着的天空无奈道：“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快点入座吧，还有啊，你收敛点，别老盯着我嫂子看！”
旭不好意思地嗯了几声，坐了下来，我惊讶地看着兰姐，她明明还是散着发的，怎么嫁人了呢？兰姐害羞地对我笑笑，低下了头。
天空凑过来低声对我说：“别惊讶了，天涯，就我那双胞胎哥哥，他把人吃干了抹净了，连儿子都生了，就是不肯娶人。哎，好了，你别问太多，天涯不在家，以后他补办婚礼了，我请你。”他对我笑笑，伸手就抓菜吃。
“啊！叔叔偷吃菜！不怕羞，羞！”
“死小鬼！”天空弯腰抱起跑出来的小孩，把他放到椅子上，小孩说：“宝爷爷要睡觉，纷雪阿姨说待会再出来吃饭。”
这孩子……这孩子……我掩住嘴，几乎就要叫出来，这孩子……这孩子……
天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孩子长得是像我，不过是我的，是天涯的。”
我记得天空和他的双胞胎哥哥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兄弟的，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
吃过了饭，旭和天空就结伴回城里了，我这才知道天空是不住这里的，因为他是刑部侍郎，刑部事儿最多了。
第二天，旭就把舞给带来了。
是扭来的。
“舞……旭？”我被他们这架势吓到了，为什么旭要扭着舞的手臂来？
舞见了我，恨恨地甩开了旭的钳制，用着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下，开口便道：“原来是你要见我啊？云游阁上的琴师果然不愧是皇城的第一美人，披麻带孝也是一种风情！”
我疑惑，舞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她继续说：“也就你这美人儿有能耐让英俊潇洒的遂王不顾王法地去捉城卫军统领！你可知，城卫军统领擅离职守，城卫军群龙无首，皇城治安若是乱了，这罪名你能担么？”
我被她的气势骇着，不知怎么应答。旭推了她一把，怒道：“你这是话？她是你姐姐！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什么姐姐啊？”舞大叫：“我没有姐姐！”
“说什么话呢？”旭狠狠地捶了她一拳，道：“畜生尚且认亲，更何况你还是个人呢？”
“舞！”我上去扶住舞，怒视旭：“你怎么可以打舞呢？舞是女孩子啊！”
旭咬牙道：“女孩子？她能算女孩子吗？是个男人都不够她彪悍！我不打她，就是我被她打死了！这女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没拳都是下狠手，我今天就差点没被打死了！”
舞看着他，恨道：“成王败寇，今天你赢，我就今日悉听尊便！他日我要是赢回来，一定万倍奉还！”
“舞！”我抓着他，担心地问：“舞，你到底怎么了？你……你是不是……是不是认不得我了？”
她怨忿地看着我，用力地甩开了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是西卫，不是罪臣之后！以后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啪！”
时间瞬间凝滞。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下塔了，就可以回家，就可以见到家人，可是，为什么见到的却会是这样的光景？族人都死了，还几乎无人收骨，仅剩的妹妹却不认我！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我不许你这么说父亲，父亲是无罪的。”我说，声线平稳，而我的心却在打颤抖。
舞却不知悔改地挺身逼近：“我也不许你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几十年来你在哪儿？你受过苦吗？你有过一个月不吃饭只吃泥土的经历吗？你知道被人打断十根骨头的感觉吗？你知道走在路上被人砸石头丢菜叶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该死的是在别人向我丢菜叶的时候，我还得吃菜叶！因为我饿啊……我好饿……”
看到她慢慢凝噎的面容，我的心在绞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是！但是父亲不是很快就平反了吗？”后面半句，我觉得像是在狡辩。
“对！是平反了！三个月就平了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这消息在尤楼境内流通，可是却传不到南疆！不管平反后外面的人是怎么举国哀悼的，但在南疆我就是贼子的女儿，是最低等下贱的人，是活该被打碎全身骨头丢在街上都没人理的奴隶！”她抹一把眼泪，继续说：“而你呢？你在云游阁上，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众所周知，你是尤楼中最高贵的琴师，受万民景仰，你是世上最漂亮的人儿，受不了丁点儿苦。我在受苦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
她转身走得决绝，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拦她了。
虽然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可是当我看到她狠狠擦去眼泪的动作时，我终于忍不住，一滴泪滚落。
旭抱住我，难过地说：“媚灵，你别难过，你一难过，我也会难过……”
“小殿下，有您这么说话的么？”一声冰冷的嘲讽从旁边传来，我惊了一跳，赶紧从旭怀里弹开，抹掉眼泪。
旭像只刺猬一般立起了刺（＝＝其实我更想写“像豪猪”，豪猪也是浑身刺的……），叫道：“北卫都做这种偷听之事吗？”
纷雪道：“那么强势的西卫都能被小殿下擒到，而我不过是个毫无攻击力的医师，怎么会逃得过小殿下的法眼呢？不是我偷听，而是你的眼里只有美人，根本就容不得他人！”
旭红着脸怒道：“你……”
纷雪突然叹了一声，对着旭嗔道：“你这鲁莽的小鬼，办事也不先把事情打听好就去对西卫乱来！”她看着我，柔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对现在的幻舞而言不过是个冠有‘姐姐’之名的陌生人，你跟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会平增她的怨恨罢了。”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展颜一笑，道：“幻舞当年被送去南疆之前，国师大人担心她承受不住丧父之痛，便给她服下了前尘，她不再记得以前的事了，就算现在幻离将军现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得人了，更何况是你。”
我问：“什么是前尘？”
旭沉痛地答道：“是一种能抹杀人全部记忆的药，吃下前尘的人的记忆就如婴儿一般空白，连说话走路都不记得，最可怕的是没有解药……啊！”
纷雪敲了一记他的脑袋，道：“都说你办事不打听了！解药在国师那儿！那前尘是我父亲做的，解药在国师那里，就只有一颗，若是那一颗解药没了，西卫大人就永远也别想恢复记忆了！”
旭目瞪口呆，似乎吃惊不少。
纷雪扶起我，温言细语：“你啊，别老哭哭啼啼的，要是想哭的话就躲着哭，别在老将军面前哭。你想想，老将军一世豪杰，最恨的就是懦弱的人了，你总是在他面前哭，他看着会生厌的！而且，你不要再为你妹妹伤心难过了，有什么事小殿下都会担着的。国师大人最疼他了，只要小殿下开口，国师大人就算再忙也会马上把解药找出来给小殿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