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琉衍
幻舞已经在我面前跪了几个时辰，从我舒服地睡下直到我懒懒地醒来。
我醒来，她还是那个姿态，没有变化。
我从躺椅上坐起，轻轻地打了个呵欠，再扫一眼幻舞，我又躺下，问道：“知道错了吗？”
幻舞低头，声音平板而生硬：“知道。”
“什么错？”
“我……我不该把人带进王的寝宫！”
我哼一声，道：“没有诚心！”她被我的厉喝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身子，最终握紧了拳头。我一瞧，便知道她怨愤在心，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我叹了一声，道：“幻舞，我们的手都不是干净的，杀两个人和杀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了，我希望你……杀人的时候能清楚自己杀人的目的，一旦你不清楚了，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她惊愕地抬起头：“你不怪我？”
我笑笑，起身扶起她，她因为跪太久了，反而直不起膝盖，身子歪了一下，我赶紧多给她点支撑。我说：“舞，我只希望你能在这官场是是非非能保持一丝清明，这样我也不负幻离将军临终前的托嘱了。”
她像傻了一样，又问：“你真的不怪我？”
我说：“不怪。”
她捅捅我的心口，问：“这里，真的不怪？”
我说：“不怪。”
她一把推开我，恨道：“琉衍，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根本就是在怪我！怪我把小草带到这里来！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居然还能那么平静地说违心话？”
我平静地说：“幻舞，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所以，我不怪你。”
“你真的不怪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喜欢小草，可是我却把她带来见你，她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所以，你不可能不怪我！”
“舞，”我说，“你把小草带来这里后，我马上叫子酣送她回云游塔了，一个时辰之后，子酣回来谢罪，说是他弄丢了小草，他找遍了整个王宫都找不到，所以，没有往后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道：“衍，你难过？”
我颓唐地坐下，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那个闲功夫难过。舞，这几天你不要去接近云游塔，记住，你还在失忆中，还有，国师那里你要好好交代，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云游塔的关系。”
“我知道了。”她低沉地说，她软软地趴到我膝上，哀恸地看着我，小声地说：“衍，你好无情，如果那一天我死去了，你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连一点难过都不愿施舍给我？”
“舞，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柔顺地趴下来，道：“衍，跟着你久了，我明明已经很明白你了，从你的一举一动里，我都可以轻易地猜到你在想什么，可是，为什么，最近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我轻轻地抚摸她的头，没说话。她最近变得神经兮兮的，是在媚灵跳塔之后的事了。
她说：“我想回到从前，你身边就只有我的日子，那种像是相依为命的感觉虽然很不好，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回到从前！”
她在我膝上一抽一抽地啜泣着，我顺了顺她的发尾，终于忍不住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幻舞，别爱上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真的给不起！”
她的身子震了一下，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记得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低低地笑起来，道：“你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都看出来了，就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呵，呵呵……不过，琉衍，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太迟了吗？”
“抱歉，但我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和你说的。舞，就算将来我会爱上你，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承诺，所以，我不想和你谈‘爱’……”
“太迟了……”
媚灵
小草没有回来。
我在窗台看到她挎着小篮子跑出塔，但是没有看见她回来。
我觉得很恐慌。
我一日复一日地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拼命地寻找着相似的身影，然而，只是像而已。
一个人的云游塔，空寂像酷刑一般，一点一点地侵蚀掉人的身体及理智，折磨得我快疯掉！
我疯一般地弹琴，有琴声伴我，我以为我不会再感到那么难受，可是我错了，我错了！没有小草，我弹得再好也只是错音一堆！
其实，人比琴重要，对吧？
没有小草，我在这云游塔里就没有了意义！
我爬上了窗台，没有水镜的帮助，我跟本就看不清地面的情景，只有白云飘飘。
我要去找小草。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
“啊！”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把我抱了下去。我回身，一张英挺俊逸的脸孔印入眼中，我惊喜地抓住他，叫了出来：“旭！帮我找小草！”
幻舞
他在树下躺着，即使是闭着眼，他还是紧抿了一张脸。
我走过去，亲昵地靠在他胸膛上。
“遂王回来了，他带走了云游塔上的琴师。”我细声道。
他依旧闭着眼，也用轻声说话：“他回来了？怎么没见有人来禀报？”
“他是甩下军队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兵部得到的消息只是西军回朝的消息，没有个人的。”
“西边战事完了？”
“嗯，完了。”
“嗯……三年六个月……动作倒是挺快的。”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苦涩，我抬头看他，他早已睁了双眼，苍白的眼眸似乎迷雾重重。我轻声问：“你不高兴？”
他抓抓自己略长的头发，哼笑了一声，道：“弟弟回来不先来看看哥哥，确实先去找美人……真是儿大了不由娘！”
我讷讷地看着他，道：“别难过。”
“我没难过。”他躺好，问：“司教那边还没动作么？”
我也重新趴好：“司教现在也不好过，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些事宜。他让我转告你，现在遂王回来了，计划要推迟。”
半晌，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也好。”
遂王是国师那边的人，毕竟，是国师把他带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