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晴朗的天空,水彩泼出来般的纯净透蓝。
中都皇宫内,轻歌曼舞和陈年竹叶青的香味混为一体,台下是康健和他的儿子完颜吴乞买正在招待大宋使臣童贯,康健本想说什么,但看到使臣童贯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台上的舞姬,便对台上那名舞姬使了个眼色。
那舞姬果然越跳越显妖娆玲珑,风扶弱柳让人不堪一握的腰肢轻摆,款款踱步向童贯走来,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目,她急速旋转起来,裙裾飘袅,正在人们眼花缭乱之时,跌进了童贯的怀抱。
童贯惊喜的搂住怀中的美人,完然阿骨打爽朗的笑,“敢问童贯大人此次到中都来所谓何事?”
童贯将目光从舞姬身上移开,让下人抬来三口大箱子,箱子打开后,刹那间金光耀眼,三口箱子里面全是金银财宝。童贯对他们轻笑,“这些都是我大宋徽宗皇帝献给本国的一点薄礼,请皇上笑纳。”
康健冷冽看了那些珠宝一眼,平静的说,“无功不受禄。”
童贯见他不肯收下,开门见山的说:“如今恰逢贵国攻打辽国,如今辽国已是断瓦残烟,贵国战火武力可想而知,除了上京临潢,其余中京大定、东京辽阳、西京云中、南京析津皆以战败、我国很想助贵国一臂之力,彻底攻下辽国。”
见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没有反应,便继续说:“我们徽宗皇帝想派十余万兵马和贵国一起联军抗辽,抗辽后与大金结盟修好。”
“好!咱们这便滴血结盟。”康健爽快答应下来。
“慢着。辽国本有一块土地叫幽云十六州,本是我国领土,若贵国能将此地留给大宋,我国将每年仅供贵国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如何?”童贯挑眉问道。
康健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反正那本就是人家的土地,还给他们就还给他们,何况二十五万两银绢可不是个小数目。
待童贯走后,康健叹了口气,“宦官掌兵,看来这大宋也真是无人了。”
李恪从纱帐后面走出,不解的问他,“父皇,为何国中大小事物总是让我和哥哥一起掌管?”
康健笑了笑,“朕知道你的意思,可你和吴乞买从小无论做什么都难分胜负,你们一起掌握可以互相补助。我也只是暂立你为太子,一旦你出了什么不测,还有你哥哥在,他与你同样优秀。”
李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不能置信的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他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背对着李恪说,“你的淡定从容都是吴乞买无法拥有的,这也是我暂立你为太子的理由。可你有一项致命的缺点,太意气用事了。总有一会在意气用事上惨败。”
李恪暗自苦笑,这便是帝王家庭!杨出云逃不掉的,他也逃不掉。
今年的天气说怪也怪,从初春下过几场暴雨后一直晴朗无云,骄阳似火,农作物纷纷枯萎,每日不断传来旱灾的消息。这时侯干枯几条河流也是正常,偏是百姓四处奔走相告说,龙河枯竭,辽朝--要亡了!如同亡了的燕朝一样。
这个传言越传越广,从乡下农耕到喧嚣的市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有的人说,天祚帝耶律延禧便是辽朝的亡国之君。
闲言碎语终于传到当今皇帝的耳朵里,据说,龙颜大怒,命所有的大小官臣下令封锁传言,若再有人传此消息,格杀勿论。
大街小巷上贴满黄色纸笺的告示,越来越多的人无端入狱,官府监牢几乎都已装满犯人,一时间怨声连天,也有许多人含冤入狱含恨而终。满国上下,人心惶惶,虽不敢再言,人们心中却更加肯定这个谬论。
得天下者需先得民心,失天下者先失民心。
京都上京,无论何时皆繁华苍盛,一显国泰民安的景象。毕竟是天子脚下,毕竟是唯一没有战败国的城池。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喧嚣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中。
琳琅满目的首饰盒中,一根翡翠玉簪被轻轻拿起,李治对杨出云晃了晃那根玉簪,“怎么样?喜欢吗?”杨出云想着碎月戴上它一定好看,便点点头。他扔给小贩一锭银子,小贩满脸喜悦的哈腰点头,他把那根玉簪小心插在她的发鬓上,然后拉着她去逛下一个摊位。
杨出云那偏爱热闹的性格无论有什么热闹都会挤过去瞧,李治回头找了她好几次。她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李治身后,自从她被分到未央宫,李治十分照顾她,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主子而非侍婢,她倒真有些感谢李简这个举动了。
杨出云疑惑的问他,“为何今日街上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傻丫头,难道你连今天是中秋节都忘了吗!”李治无奈的回答她。
“不是!你没发现周围的人都很年轻,百姓都穿着很漂亮的衣着,就好像在参加活动一样。”
李治对她诡秘一笑,“在我们契丹,每逢中秋节都有尚未许婚的女子寻找夫婿,倘若看上了那位少年便可以对着他唱一支动听的歌谣,如果少年拉过姑娘的手,那么就说明他也相中了那位女子。所以今日我才会带你出来啊!”
杨出云向他瞪去,“好啊!我就想你肯定没那么好心带我出来玩,原来是拿我当靶子。你放心,我定离你远远地。”
她望向远处的杏树,若有所思的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李治嘲讽她,“又开始卖弄你唯一知道的那点学问了。”
“我用唯一知道的这点学问就可以将你说的理屈词穷!”杨出云含笑回复他。
他刚找到词想狠狠地说她一番,他的正前方却走来一位身穿华丽锦缎,头梳乌蛮髻,妆容拂云眉的女子,温婉可爱的眉目中加带了一丝英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对他唱起歌谣,一边长还一边跳着简单的舞步,她的目光一直直视着他,倒颇为大胆。清脆动听的声音宛若天籁,听着无不心旷神怡。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 长夜对残烛
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 素颜眉头蹙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 相思穿肠肚
悠悠岁月几番寒暑 此去经年陌路
三生石 三生路 三世情缘尘归土
但相思 莫相负 再见时盼如故
如花美眷谁人顾 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似水流年惹人妒 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手握传世的信物 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没有你 不见你 未见你 芳心问谁吐
没有你 满腹的心事向谁诉
谁说莫把青春误 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谁说莫把伊人负 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可你转世的脸谱 究竟轮回在哪一户
只因你 让青史绝唱于千古”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为这个大胆而美丽的姑娘鼓掌,杨出云偷笑着使出全身力气推李治上前,而他像是出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她在心里骂道,真是个呆子!
李治挂着浅浅的笑听完她唱的歌谣,那女子见他迟迟不肯上前,脸上的期待变成隐隐担忧。他巡视一周,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拉起杨出云的手飞快跑起来。
杨出云也只好随他奔跑,可她还不忘回头对那女子喊了一句,“哎,姑娘,我们住在未央宫,你……”
还没等她说完,李治就用手把她的嘴封上了,硬是把她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走。坐到马车内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张棋盘,两杯清茶,满园的桂花。
杨出云思考片刻,在棋盘的角落里下一枚子。开玩笑的说:“真不明白你,那么漂亮的女子你都对人家不理不睬。从她的穿着上可以看出她非富即贵,身份也一定配得上你,你那么扭捏干嘛!”
“我又不喜欢她,再说,我喜欢的人,我才不会计较她的身份呢。你还是少献殷勤的好。”李治吃了她两颗黑子,淡淡的说。
杨出云粲然一笑,“你错了,这回我偏要献殷勤,顺便尝尝当红娘的滋味。”
远处忽传来说话声,“谁要当红娘?正好来帮帮我。”杨出云和李治一见是碎月,都低下头假装对弈。
碎月来到他们桌前,面若挑花,“杨出云,我给你当红娘的机会,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棋盘上落子,碎月见他们一副完全没有看见自己的样子,一下子把棋盘掀起来,黑白子如玉珠般纷纷洒落在地。他们看着碎月愤怒的目光,知道这回玩笑开大了。
杨出云连忙拔下头上的翡翠玉簪,讨好般的塞到她手里,露出自认为颠倒众生的笑容,“碎月,我们刚才下棋过于认真,没有看到你来,你可别生气啊。你瞧,这是我昨天上街是买的,送给你。”
李治见她拿自己送她的玉簪给碎月,心中有些失落,眼眸中不经意间拂过黯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