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禄是在两天之后的傍晚才赶到开封落雁村的。当然,路途中的颠簸劳累自不必说。赶到落雁村,允禄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黑着一张脸,吼着留守此处的家将,叫他们立刻,马上带路,他一定要在今天之内见到他那落跑的王妃。后海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却也不拦着。只是吩咐随行的人去安排食宿事宜。待得一切都吩咐完毕。他这才唤来留守家将,带他去追他们的主子爷。
周彦生的茅草房在落雁村的最西边,依山傍水。门前的一小弯池塘每年都能收获几十条肥嫩的大鱼。
周彦生一个人住的时候,村里的乡亲除了进山采药或狩猎,一般都很少往这边来。至于接济,现在的周彦生已然能自给自足,有时候甚至还有盈余,所以乡亲们也很少去接济他了。所以虽然王盈在周彦生家里已经住了五天,但村里人却没人知道,周彦生的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美如天仙的美娇娘。
当允禄骑着马,带着一大批的家将自落雁村村东头冲向村西头时。落雁村的乡亲们自然全部被惊动了。尤其允禄的目标是全村最熟悉的周彦生时。村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立马跟着允禄一行人的马臀涌向了周彦生的家里。
家还是以前的那间茅草屋。主人也还是那个总是一脸微笑,性情温和的老好主人。但是,他身旁的那个美丽的,漂亮的,握着勺子喂他喝粥的女子是谁?看他们表情那么亲昵,俨然一对小夫妻模样。难不成周彦生这小子成婚了,却瞒着全村上下?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满腹疑问之际。坐于马背之上的允禄却已经翻身下马。他铁青着一张脸,大步冲进屋内,抬手便砸碎了王盈手中的碗和勺子。同时,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径自将她拖出了屋子。行至门口,他还余怒未消地瞪了周彦生一眼。看他嘴角兀自还残留着张盈刚刚喂他吃的粥,允禄心中怒气冲起,他不由得前行一步,抬脚朝着已经站起身,但神情却完全懵懂的周彦生的小腹狠狠地用力踢了一脚。这一脚直接将周彦生踢得蜷缩着倒在了地上,而且因为吃痛,周彦生半天都没能站起身。至于此刻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是做梦都猜不出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但允禄的举动却震惊了所有的包括被他强行拉出屋子的王盈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落雁村村民。当然,他自己的那些随从此时是绝对不会震惊的,因为在半路上他们已经无比震惊过了。现在的他们看到现在的情景已然麻木了。
一盏茶之后,王盈反应了过来。她美目一寒,甩开允禄的手,急步赶回屋内,扶起受伤的周彦生。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见没有什么大碍,她这才松了口气。但当她想起导致周彦生的罪魁祸首之时,她不禁抬眼瞪向站在屋外,脸色已然由铁青变得乌黑的允禄。
比起王盈瞪向他的眼神,允禄这边却已然到了失控的边缘。在见到她居然甩开自己的手,跑去检查周彦生伤势的情景时,允禄眼中的愤怒,几欲喷出火来。虽然此刻的他很想跑过去抬手掐死被她搂在怀中嘘寒问暖的周彦生。但最后仅剩的意思理智却让得他定在了原地。
与王盈一同反应过来的当然还有落雁村的村民。虽然周彦生对他们隐婚是,十分,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但大家好歹乡里乡亲的,尤其周彦生又有那么凄惨的身世。所以众人对他的爱护比之其他乡亲更甚。如今,他们看见一个陌生人带着十几个陌生人居然直冲他家,还对他施暴。此情此景,作为关爱互助的邻里乡亲,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于是,也不知谁大喝了一声:“哪个王八蛋,居然敢在我们落雁村撒泼逞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既然你们先动了手,今天你爷爷我便叫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凶神恶煞。”说完众人一窝蜂地朝着允禄一行人冲了过来。
十几名家将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却也没被几千人围着打过。如今看着几千人潮一齐向他们涌来,心里顿时有些发怵,脸色也瞬间苍白了下来。他们缓缓朝允禄靠拢,心想着至少在被人打成猪头之前,应该保护好自己主子的安全。毕竟,这是比保护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允禄却神情冷峻地盯着屋内。那个女人此刻正无限温柔地对着周彦生体贴照顾,甚至还用她那双白如凝脂的纤纤素手帮他揉着他刚才踢过的地方。虽然,此时,他已经知道,现在的她已经失忆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但,也不用变成如此模样吧。如此亲昵地照顾一个山野村夫,他这个夫君,这个大清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庄亲王的脸面,自尊,傲气,该置于何处。
正当两方人马准备开干之际。身后却突然想起了一阵马的嘶鸣声。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不禁回过了头。当然,除了允禄。自从见到了他的王妃后,他的眼神便再也没有在她的身上移开过。
看到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海微微扬了扬嘴角。看着眼前的局面,他不用想便知道这一定是他的主子爷造出来的动静。对于解决这些争端,他后海可谓是驾轻就熟。只见他优雅地翻身下马,慢慢踱步到众村民之前,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各位乡亲,鄙人乃是皇城禁军六品校尉,特奉皇上之命来此地微服侦办一起大案。各位看来精力十分充沛啊,这么晚了还驻留于外。那我是不是可以请各位乡亲一起去臬台司坐坐。可能各位能给我很多线索呢。”
一听来人居然是个比他们县太爷还高一品的大官。众人心里顿时泄了气。但疑惑却还是有的。要说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时连县太爷也懒得来一次。可如今却来了个比县太爷还高的官,而且他们这里最近似乎也没什么凶杀案。最多就这周家的小生不知从哪里拐来一个美娇娘却没跟他们说。但就这么一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啊。
难不成,这个人,是个冒牌货?众人心疑不定地盯着后海手中的腰牌。这块由沉香木为料,周边刻着虎头纹,中间写着一个“禁”的腰牌,怎么看都不像比他家县太爷的那方官印更有震慑力。看着众人显而易见的怀疑神色。后海的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既然大家不认识禁军腰牌,那皇上的御赐金牌,大家应该认识的吧。说着,他又自怀中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雕龙金牌。金牌一出,如皇上亲临。一众乡野村夫就是再不识货,但那金光闪闪的皇上御赐金牌却还是看得出来的。见金牌如今皇上。于是几千人拥挤在一起,一起跪在了地上。当然,也包括一前一后跟着来的一众家将。
见震慑成功,后海便将手中的金牌收回了怀中。“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这里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官一定会依着本朝御律,惩戒于他,都回去吧。”
钦差大人都发话了。他们这一众小老百姓自然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于是三三两两的不一会儿便散开回家了。至于那茅草屋中的周彦生,众人也只能愿他自求多福了。毕竟连皇上都惊动了。难不成他拐带回来的那个美娘子是皇上的女儿,大清朝的格格。
看不出来周彦生平时和和气气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拐带当朝格格,这人还当真是真人不露像啊!众人一边缓缓往家赶,一边窃窃私语地猜想着事情的可能性。只是他们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谈论踢了周彦生一脚的允禄。毕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人便是那位格格的夫君。如今被自家妻子给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怪不得他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搞定了一众布衣百姓,后海长长地松了口气。再次自怀中掏出那块属于自己的禁军校尉腰牌,低头看了看,他不仅苦笑地嘀咕道:“唉,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很不一样啊!”
危机解除,后海回到兀自站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屋内某女的允禄身旁,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先回客栈,明天再来吧。”
允禄深深地望着屋内那抹倩影,低声道:“她如今那番模样,我不放心。今晚就生堆篝火露宿于此吧。明天你找人在这房子旁边再修一间房子。我倒要看看她是只失忆呢,还是整个人疯了。居然跟一个乡野村夫住在一起。”边说,边看着屋内女子细心地照顾着那个乡野村夫。脸上的青筋渐渐显露,胸中的怒火也已是爆发的边缘。依着他以前的性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女人绑回京城。省得她在这里疯疯癫癫,丢人现眼。但想起她现在已经失忆了,而且很大的原因又都是因为自己。允禄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愤怒压下。他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走了过去。鞠一捧清凉的池水洗了把脸,允禄整个人这才清醒了许多。
“海子,你派人回京跟十三哥说,就说王妃心情不好,我带她出京散散心。让他帮我向皇上转告一下。同时,朝廷上的事情也劳烦他多担待一二。”
“那十三爷要事问起归期,该怎么回?”
“你就说皇上寿诞之前,本王一定回京。”
“嗯,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