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唐远主持的第二次神会议 (1)
在唐远的意愿中，其实更希望一切的社会演化，都如缓缓流淌的小溪一般，缓慢而且平静。在暴雨雷霆和春风化雨之间，他更欣赏前者。不过，意愿仅仅只是意愿。他一个人的意愿，抵挡不过百万神灵的意志。当众神的意志联合起来的时候，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便连唐远，也如同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当然，他这只蝼蚁也可以伸出手来，使出超过位面限制的能力，将百万神灵连同神界位面一起轰杀成渣然而，这就是他越界了。尘世之中，当一个人为了所谓的天堂而不断地在手中制造地狱之事，只能说是身为凡人的偏执。而身为一个有资格立于时空之上的永恒者，也有这样的想法的话，那就太可笑了。当一个生命向高端迈进，迈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来自于外在的限制会逐渐消失，而与此同时，自身的规则限制会逐渐竖立起来。也就是说，当站到一定高度之后，来自于自身的限制，取代了来自于外界的限制。以力凌人者，不论其本心为何，道路为何，总脱不了一个‘凌’。凌可以将对方摧毁，却并不是说就比对方站得更高。
执力虽然也能形成势，而且在某个区域某段时间之内甚至可以做到势不可挡，但是，这样的‘势’，终究只能是存在于‘某个区域某段时间之内’，放到更大的地方，放到更长的时间段里，它终会被更大的力所摧毁。由力所形成的势，可以带来毁灭，却不能带来认同。这样的势，是属于‘死’方面的势。而在‘生’的生灵世界，从总体的角度来说，它永远曲居于下位。只有不需要‘力’的规则优势，才能横行，才有感召，才能在无限的时空之中，形成漫长而不绝的全方位的回响。不同空间、不同时间、不同生灵世界，所有的众生不约而同、殊途同归的那个‘归’，才是生灵世界的终极之王座。当站在博弈场上，你只有动用暴力才能让对方让步的时候，那意味着，其实你已经输了。所以尽管诸神的意志在尺度上并不是很契合他的意志，但是唐远仍然默认了这样的行为。当社会的发展加速之后，对于生命本身的指引，就尤为重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为了抢夺新的信仰通道，百万神灵，纷纷下界，开始抢占社会理论的高点。
于是大陆的人们忽然发现，当文字形成普及，当纸张成为寻常的时候，忽如其来的社会理论风暴，如狂风过境，又如皓月升空，如漫天雪降，又如春来花开。春来百花开。各种各样的理论，开始争夺着人心。这些理论，有宣传天道者，主体的论调类似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站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之上，来俯瞰人世兴衰，俯察人间万物。尤其更是在思想体系之中，隐隐地把‘天道’放在了比众神更高的位置上。在这样的体系中，众神也不过是天道之下蝼蚁般的存在。只是比人类高那么一级而已。追求天道者，当以终极之天道为目标，又岂能拜服在也只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神灵脚下？毫无疑问，这样的思想，是极其震聋发聩的。人间界几乎所有的神殿，都把这种思想当成了最大的毒药，并极力地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和手段来灭杀之、抵制之。有的理论，则以人道为基石，宣扬着‘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也就是说，不管是天道什么的，还是神灵什么的，都是那天外的浮云，偶尔在闲时抬头当风景观赏观赏就可以了，其它的时间，还是低下头，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吧。天道太飘渺，神灵不可靠。踏实可靠的，还是人类自身的生活世界。
毫无疑问，这样的思想，比所谓的天道思想更为反动，天道思想虽然也大逆不道地把神灵当作天道之下的蝼蚁，但是好歹还认可其存在并承认其比人类要高那么一级，而这罪恶的人道思想，则根本就无视那什么神灵。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在这个思想体系里，没有神灵这种玩意儿。至于神灵应该处于什么位置？是高？还是低？对不起，咱‘存而不论’——不否定其存在，但也不肯定其存在！咱有当没有看。如果说天道思想受到众神殿的一致攻诘的话，那么这所谓的人道思想，受到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有的理论，宣扬清静自处。天道太飘渺，神灵不可靠。人间的世界呢？人间的世界多纷扰。既然上下左右都不适宜，都没有路，那么，不如坐下来，煮一杯清茶，悠闲处世吧。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那些争的、抢的、拼的、夺的，到头来，还不就是枯骨一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不论是才智惊天，还是心深如海，不论是权倾天下，还是富甲四方，归根结底，还是就是一场空？将一生都投入人间这种混浊的地方，为了一点点的权力利益就耗散自己的心血，扭曲自己的心灵，歪曲自己的人格这值得吗？悠闲茶一杯，还我一片清净地。
食不需多，饱腹够也；衣不需华，蔽体足矣。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看看花，赏赏雨，听听风，看看云，弈弈棋，听听乐，如此人生，足已。有的理念，以济世为己任。理论认为，沧海横流，当有大英雄挺身而出，为天下率。人生天地之间，一辈子岂能虚过？纵不能为万世表，亦当为千世宗。苟且于世，生不如死！有的理论，认为人间充满罪恶，需要森严的法规和条约，来约束之。有的理论，认为人间充满阳光和爱，你只要认清自己的心灵，克服心灵之中的私欲与恶念，就能够体会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如果罪恶横行，那么就算力量再大，也无法过得舒心。只有人和人之间不需要太过提防的世界，才是一个真正应该有的世界。这些理论，就如同百万个太阳，同时落入人间。——是的，同时。好像许多的天才和识见绝代之辈，同时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了，开始了在这个世间的竞夺。这其中，其实一个人的风姿已足已让世间为之倾倒，或者轰动，而现在，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十个、百个、千个，甚至是万个。各式各样的理论纷纷登上舞台。然后，几乎是每个理论体系之下，都诞生了无数的天才。好像所有的天才，都集中在了这几百年里，横空出世。
于是，神佑大陆的人们，忽然发现，各种各样极其经典的理论语句，就好像夏天路边的野花一样，俯仰皆是，赏不尽赏，拾不尽拾。比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样的话，成为无数立身穷苦但心怀大志者在漫漫暗夜之中的明灯，给他们送去光明，给他们带来温暖。比如，大丈夫纵不能以五鼎食，亦当以五鼎烹！这样的话，给无数心怀野望之辈带来悍不畏死的争夺动力，位卑？没关系，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踩我？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反踩回来。你送给我的，我当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回报给你！大丈夫处世，谁怕谁？比如，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生命之中的美好，总是短暂的。有些美好，一旦错过，将再不来。如果在适当的时间里没有把握，那就是一生的遗憾。似乎每天，都有一道烈阳在天空爆炸，似乎每夜，都有一轮明月升上夜空，发出璀璨的光华。这些光华，不论是激烈的还是清和悠远的，都是那么的夺人心魄。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与那么多的天才以及站在各个理论巅峰的人共同沐浴在同样的阳光之下。
生在这个时代的人，也是痛苦的，因为他们发觉，生活之中，生命之中，有太多太多的方式和方向，等待着他们的选择。而似乎，其中的很多，都是那么的让人心醉神迷。弱水三千，又岂能真的甘心只取一瓢饮？各种各样的思想，藉着天下几乎所有的人为载体，开始了交战和争执，几乎所有的人都或主动或半主动或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史无前例的横流之中，罕有能够幸免者。别说各个不同的理论体系之间，就是同一个理论体系之内，不同的人也各有不同的理解。甚至，就连大方向上理解相同的那些人之间，各个人在各自的角度与尺度把握上，也不一样。各个国家、各个势力、各个体系、各种行业，当理论的争夺开始不可避免地升温的时候，单纯的理论上面的争战，变成了现实之中的争战。各个不同的国家之间，因为信奉的理念的不同，开始互为讨伐。更兼有的国之主宰者，本身就是王道思想的代言人，毕身的理想和目标，就是以统一整个大陆为己任哪怕他实际上只是一个极小国的国君。那么也要慢慢一步一步扩张，就算自己不能统一大陆，也要为后代子孙打下统一的基础！各大神殿更是首当其中。在两三百年的理论横荡期，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众神殿。
不但有那什么天道思想把它们统统踩在脚下，更有极其恶劣的人道思想欲直接把它们统统扫入垃圾堆。而且，因着各种各样现实理论的盛行，诸神殿所推行的各种教义，有许多在根本上受到了极为致命的冲击！怎么办？一个字，砍！把刀拿起来，出去，砍人去吧！而且，更兼许多神殿本身就深深地扎根于社会根系之中。社会的动荡直接造成它们的动荡，且它们本身，也是大动荡的来源，它们的动荡，又反过来加剧了社会的动荡。当各种冲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根本到细节，无所不在地交织蔓延时终于，漫长的杀伐期开始来临。这是神佑大陆有史以来最为剧烈的一次震荡。在以往，也有心怀野望的国君或者大国主宰者发动名为统一的战争，但不论这个国家有多大，这样的行动到最后多半都是以毛毛雨的结局收场。神佑大陆两百多个国家中，不论哪一个时候，实际受到冲击的，都不是很多。虽然它们相互之间，往往也小征战不断。但是这一次，真的完全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兴免。大大小小的国家之间开始吞吞吐吐，分分合合。
有公国宣布独立者，有神殿宣布成立自有王国者，有商人也拟成立联合商盟国度者，而至于剑士魔法师之类，更有希望成立属于他们的纯粹的领域者这是人的战争，也是神的战争。起因，实是来源于神的战争。但是当神人处于同一个体系之内，本体系之内神人之间成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际，神与人的大联合、大融合，开始了。各个神的化身本身就是在世俗的位面长大，最后，再加上这样的影响，神与人，渐渐地已是密不可分。裹胁了神人两界的争战啊没有什么色彩，可以用来形容神佑大陆这个时代的天空；没有什么言语，可以用来精确地定位神佑大陆这个时代的舞台。或许，勉强能用以形容的，就是混乱与秩序的并存，光明与黑暗的交错吧。对于众神来说，这是一场真正旷日持久的争夺战，而且，争战的白热化，已经到了肉搏战的时候。当然不是真的肉搏，而是，几乎所有的神灵，都把完全的心血投注到了自体系的完善与修正之中。神灵如此，人又何堪。于是，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离定基的时候还远，很远很远，目前，所能看到的，只是狼烟。狼烟对于平民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因为他们并不是第一战线。
第一战线，是那些魔法师、剑士、神殿圣武士。规模上席卷的整个大陆的战争，层次上，则大多限制在了上层以至于中层的程度。对于那些魔法师、剑士、神殿武士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黑暗时代。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他们的黄金时代。无数的精英，如璀璨星辰，照耀于世。他们的名，如长风卷荡，弥漫世间。谁是战斗的赢家呢？没有赢家。因为战争很早很早就开始了，却远远没有结束。当两个国家合并，面对的就是对外合并的两个国家，当四个国家合并，面对的可能却是另外一个超级大的国家。这也是各种不同理念思想者的大迁移大动荡时代。然后，北方的卡其顿要塞，加入了这撕天裂地的洪流之中。这个过程，更是持续了达数百年之久。就算现实的国家中完成了统一，理念的争战也远未结束。合并的国家之中，再起狼烟者也比比皆是。但是再大的动荡，也终是有平息的时候。漫长，漫长，再漫长神佑大陆3885年，一个统一的联合政权宣告成立。当不同的理论、思想、体系、力量被集中到同一个平台之上的时候，它们之间的斗争，也就变成了内部的局部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