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城宛陵附近,大江边,李术抚摸着马鬃,道:“马儿啊,马儿,我可是两年没有骑过你了!”
高诩骑在马上,望着滚滚东去的大江,叹道:“两年前主公战马不过五十匹,那时你和我连马匹都捞不着骑,如今短短两年丹阳郡,吴郡,会稽郡都入主公之手,豫章郡旦夕可下,小霸王之名名符其实矣!”
李术接口道:“主公用兵却似霸王项羽,擅于用奇兵突袭,每每让敌人措手不及。”李术两人追随在孙策左右,感同身受,极为佩服,李术却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以为主公能得江东之速,还在于主公之母吴老妇人,乃是江东大族,得到吴郡顾、陆、朱、张四姓支持,方能站稳脚跟。”
高诩不得不佩服李术在这方面的灵敏嗅觉,自己听他一说,才明白过来如今孙策只得了三郡,自领会稽太守外,最富的吴郡就让朱治为太守,继而想到丹阳郡太守吴景乃是李术的岳父,挤兑他道:“你小子如今也不是寒门了。”
李术摇头苦笑不语,自顾自道:“你说陆家为了家族生存,真的能放下陆康的大仇么?”李术是知道自己放走了两个陆家子侄的,高诩愕然一愣,想想陆康对陆逊的叮嘱:一切以家族生存,光大门楣为准,陆逊当家,至少表面虚以委蛇是没问题的,若是陆绩定然早就和孙策叫起板来,仇恨哪能说放下,就放下。李术见高诩没有吱声,继续道:“我还差得远呢?主公这样的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更何况我?”
“你是说会稽郡的魏,虞等家么?”高诩这回听明白了。
“正是如此,主公自领会稽太守,先后以魏滕和虞翻为功曹,可是他们依然时常忤逆主公。那****当值,主公杀气腾腾要去杀了这两人,若不是吴老夫人苦苦劝住,只怕咱们不能这么快腾出手来,陈兵宛陵。”
豪门大族的力量高诩当年在荆州刺史王睿的府邸上领教过,王睿在荆州得不到黄家,蔡家等的支持,就空有其名,孙坚想杀就杀,而刘表得到他们支持后,力量大的惊人,死的成了孙坚自己。
李术看问题深刻,自己这种出身的人,很难得到大家豪族的真正支持,即便他们支持你也是为了求存,为了利益,高诩叹道:“其实人又不是牲口,哪里有什么名种。主公入吴郡得凌操、进会稽得董袭、贺齐皆是将才,新近收复的祖郎、太史慈更不是泛泛之辈,我看并不比朱治之流差上多少。”
李术没有反驳自家兄弟,顺着道:“说起来,祖郎、太史慈两人愿意归顺,你立下大功,主公可是赞不绝口。”
“太史慈重情之人,他是真心佩服主公为人,与主公互为知己,可说情逾兄弟,我只是因着神亭岭的关系,起了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罢。”高诩又道:“至于祖郎,我去见着他,才发现这个啸聚山林多年的大贼是个极为够义气之人,不然手下那些个兄弟哪会跟着他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你可知他花了一天一夜时间,挨个见了他手下的数百个兄弟,每一个仔细询问他们的意向之后,才决定归降。他数次败于主公之手,心中早就钦敬,如今竟然以给主公扛枪为荣。”
“太史慈、祖郎等人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然而却势单力孤,又如你我般,读书少,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比之顾陆朱张四姓差之太远。”李术叹着气,心有不甘。
高诩不由默然,心知李术说的是实话,只听李术对着大江淡然而又决绝道:“有生之年,定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家族,传承下去,我不要我的儿孙再看他人脸色行事!”他这番话也触动高诩的心弦,若是主公的实力继续扩大,自己和李术都有可能成为一方太守,慢慢建立自己的家族,自己完成不了,还有自己的儿子,孙子,想到此,高诩心中一颤,该找个女人了,该让高家传承下去。
高诩在心里捏了捏拳头,说着和李术同样的话,豪情万丈,道:“兄弟,咱们久不骑马,今日难得闲暇,赛一赛马,如何?”
今日是邓当,陈武两人当值,李术和高诩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高诩一提议,李术自然赞同,用马鞭遥指远处的山丘道:“先到者为赢!”他话音刚落,高诩已经窜了出去,李术自然不甘落后,嘴里骂着:“臭小子!”手中的马鞭,挥个不停。
李术飞驰上丘顶时,高诩已经笑意吟吟的静候多时,李术嘴上自然不肯认输,道:“这么长时间不骑,生疏了,生疏了!”
高诩嘴角笑意扩大,道:“输了可不许赖账,今晚我去你家蹭饭吃去!”
“你小子,有事没事就去我那儿蹭饭,也该成亲了!”
“等等吧!等主公完全定鼎江东再说!”高诩嘴上敷衍答道。
两人正说着话,山丘另外一侧,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偏过头去,李术低声道:“是二公子!”
孙权带着一班随从,也是策马狂奔,想来也是以山丘为目标,不过显然那些随从都让着他,始终不疾不徐的落后他半个马头,只有一个身影,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策马狂奔在孙权的前面。
孙权等人驰上山丘之时,高诩,李术两人早就翻身下马,恭敬道:“见过二公子!”
孙权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比原来成熟了许多,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二人扶起,道:“两位都是大哥器重的人,何必多礼,快快请起!”让人如沐春风,亲和力比之孙策不遑多让,难怪身边能聚集起来如此多人,这次征讨江东也出力不少,使得孙策对自己这个弟弟另眼相看,更是宠爱。
高诩和李术顺势起来,此时才看清楚那策马在孙权前面的人,乃是孙家的五小姐,孙尚香,自幼男儿性格,好舞动弄枪,骑马射箭,高诩和李术赶紧又要见礼之时,孙尚香指着高诩,道:“二哥,这就是父亲生前提到过的专诸么?”
孙权笑着称是的时候,孙尚香已经从腰间冲出一柄软剑,正色道:“请赐教!”
高诩早就听说孙尚香好武,却没想到如此,他一脸尴尬的看看孙尚香,又看看孙权,道:“二公子,救我!”
孙权哈哈大笑,道:“专诸也怕我五妹么?”笑完,方过去让孙尚香收起软剑,道:“五妹,休得胡闹,如今你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快快收起来。”
孙尚香孩子气的哼一声,白了一眼高诩,道:“你等着!”
高诩无奈之时,孙权亲热的拉着李术,高诩,道:“来,来,我介绍几个人你们认识!”
孙权指着一人,这人双目有神,脸色发红,瘦,瘦的好似一根竹竿,道:“这是蒋钦,一手双刀使得不错!”
高诩和李术心知孙权眼界很高,能得他赞誉使得不错的人,那定然是相当了得了,连忙抱拳致礼。
蒋钦抱拳还礼道:“久闻二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蒋钦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人,自报家门道:“在下周泰,见过两位!”周泰生的极为厚重敦实,一脸黑肉,眼角处还有一处伤疤,声音好似虎吼一般。
高诩和李术还礼毕,周泰又走到高诩身前,淡淡道:“时常听到公子夸赞阁下,有机会定要向阁下讨教一二。”他的话说的平淡,却是挑衅意味十足,而且那处伤疤不停抽动,让人胆寒。
高诩也是见惯场面的,自然不会被他吓到,只是不知周泰如此做派,到底是自己行为,还是孙权授意,只好答道:“只要主公允准,在下一定奉陪!”
孙权又接着介绍几人,分别如朱桓,潘漳等等都是勇悍之辈,高诩,李术一一见过,然后借口天色已晚,要早点回营,向孙权告辞离去。
高诩在马上叹道:“二公子真是慧眼识人,这些人中朱桓,潘漳当与我们在伯仲之间,蒋钦,周泰只怕还在你我之上!”
李术脸色难看,看看四周,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二公子实力如此之强,今日你我见到的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高诩也明白过味道来,两人都尽量不去看对方眼中的忧色,怏怏打马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