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丹儿私自离家出走,伍天都竟是在几日之后才知晓的,并非是下人隐瞒不报,而是朝廷事物繁忙,伍天都这几日都是睡在宫外供朝臣休息的大宅院里,每当朝廷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在一日之内解决,重臣便是连夜在这里商讨。
在帝都内,伍天都的势力可谓是只手遮天,想要探寻消息并不难,否则如何能够委任丞相之职。
只是,伍天都如何都没能想到,那嗜血狂魔竟是宇文拓,且与魔道的传闻有关。
而最重要的是宇文戬秘密回京,根本不是天永皇帝对外所宣传的那样,因战争中毒休养,是被嗜血狂魔所伤,那毒中了便无法解除,更会继承了魔性。
没有多想,伍天都便直接前往太子府,以探病为由觐见。
不论如何,要保住伍丹儿,这是伍天都内心唯一的想法。
“殿下气色红润,身子可是无碍了?”伍天都行礼落座之后,与平日里面对宇文戬的态度并无改变,这姿态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伍天都心中对宇文戬是畏惧的。
“有劳丞相挂心,本太子一切安好。”宇文戬亦是一如往日般的亲和,这是他在外人面前永远表现出的姿态。
丫头上来奉了茶,便在宇文戬的示意下退了去,伍天都仔细的看着,并未见有异常之状,心中也安了不少。
或许宇文戬还有魔性,那么将伍丹儿带走,便不会再有危险。
“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微臣身为百官之首,自是要将殿下的千金之躯放在首位。”伍天都客气的说着,身为臣子这是礼节。
低下头,伍天都颔首,不敢有半点的越矩,这未来皇帝的岳父他是不敢当了,自然更要守礼。
与宇文戬说了一些朝廷上的事,君臣之别间,透着些疏离。
待话题结束之后,宇文戬便不再言语,自是知道伍天都这个老狐狸并非无事登三宝殿之人。
见宇文戬用审视的目光望向自己,伍天都不得不站起身来,躬身说道:“殿下,微臣教女无方,尚未与殿下成亲,便私自离府前来,于理不合。若是传到坊间,日后定难当国母之重,故微臣前来请罪。”
话落,伍天都撩起衣袍便跪了下去,真真的是来请罪了。
“丞相请起。”宇文戬坐直了身子,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臣教女无方,不敢起身。”伍天都仍是跪在地上,甚至不曾抬头,不去看宇文戬的神色,便也不会透漏自己的心声。
“丞相爱女心切,此番前来定也是想要见丹儿的,本太子如何能不准了呢?”宇文拓勾唇冷笑着,朝外面吩咐了一句,便起身道:“本太子也倦了,丞相稍微等下,丹儿马上就来。”
“多谢殿下成全。”伍天都转着身子,朝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文戬叩首。
待宇文戬的身影彻底离开之后,伍天都这才站起身来,掸着身上的灰尘,一撩袍子落了座,哪里还有刚才那份奴才的姿态?
喝了半盏茶,伍丹儿才迟迟而来,见了伍天都即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候,只是那样的站着,眼神里竟是漠然。
见状,伍天都不由得怒道:“丹儿,你如此胡闹,可是后果?”
“父亲若是无事,请回吧。”伍丹儿轻声的说着,根本就不把伍天都的怒火放在眼里。
“你!”伍天都气恼,可碍于这里是太子府,故而不敢发作,只能站起身来,走到伍丹儿身旁,低声道:“速速与为父会相府去,为父再告知你一切。”
“父亲请回吧,女儿要留在太子府。”伍丹儿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回着话,虽父女相称,却是没有父女之间的亲昵。
以为伍丹儿是在生气被禁闭一事,伍天都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丹儿,你若是再留下来,会没命的。”
“父亲想说什么?”伍丹儿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伍天都,只是眸子里除了冷色什么都没有。
但是,过于担心女儿的伍天都哪里会注意到,伍丹儿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变成了爪,只是微微的张开,指甲慢慢的形成着。
“丹儿,你是父亲心中的骄傲,亦是最在乎的女儿,为父还会害你不成?”伍天都当真怒了,但也带着几分的急迫,若是再耽搁,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父亲若是在乎丹儿,就该让丹儿留下。”伍丹儿冷冷的说着,见伍天都并不知道什么,手臂这才放松开来,僵硬的欠了欠身,便如木人一样的在伍天都面前转身,连头都不动一下。
“丹儿……”伍天都还想再劝说,可视线扫过了伍丹儿颈间的咬痕之后,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那咬痕,明显是人的牙印,只是咬痕上却是沁着紫色,肉亦是腐烂了。
可是,那么怕痛又爱美的伍丹儿竟然没有去处理,这代表了什么?
话到嘴边,却卡在了喉咙里,伸出去的手就这样的僵在半空,伍天都半晌都没有反应,连伍丹儿已经消失在面前,还是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伍丹儿已经成为传说中的血奴了吗?
魔道,真的存在吗?
不知是该庆幸伍丹儿没有成为宇文戬的饕餮,还是该悲哀伍丹儿已经堕入了魔,此生便是再没有未来了呀!
甚至于,要么生死追随主子,不生不死,如同傀儡。要么,便是永不超生,彻底毁灭。
无论是哪一种,伍丹儿生与不生又有何区别?
跌坐在椅子上,伍天都彻底的怔住了,眼神也变得黯淡了下来。
争斗了一生,膝下仅有两个女儿,偏宠嫡女,一心要栽培为国母之尊,可到头来,却是要看着伍丹儿毁灭。
“灵儿,对,我还有灵儿。”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来,伍天都眸子里又饱含了希望,人也有了力气,噌的一下便站起身来,大步的朝门口而去。
伍丹儿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可伍灵儿却是还有希望,伍天都如何能不急着去打听伍灵儿的情况呢?
只是,此时的伍灵儿对京城的一切全然不知。但伍灵儿即便是知道了伍天都对她抱有期望,怕也是一笑了之,根本就不会把伍天都突来的关怀当作是亲情的存在。
轻笑着,与李卿牵着手,二人漫步在漫天的花海之中,对于这些前世便珍爱无比的花草,伍灵儿并未认真的去观赏,满心想的便都是她只有这一日能够与李卿走过曾经走过的路,回忆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
“灵儿喜欢这里,以后便在这里建了帝都可好?”李卿问着,无论是语音还是眼神,都是满满的宠溺。
“之所以喜欢,就是这里的寂静与山野的气息,若是见了帝都,被繁华所掩盖,还有何特别之处?”伍灵儿轻笑着回话,可心里却是微微的痛了起来。
不觉中,竟是说了前世的话语,可能够记起前世之事的只有自己,李卿对这熟悉的地带竟是浑然不觉。
“那便在山脚下见了行宫,将这锦山给灵儿留作后花园。”李卿十分的配合着伍灵儿,竟是说出了这样的承诺。
“李郎,若是得了天下,你便是天子,要治理国家的,怎可为了一个女子而荒废了政务?”伍灵儿轻声的问着,拉着李卿的手站住了脚步。
也许,离开了锦山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可以相守的机会。
“灵儿……”李卿轻声的唤着,将伍灵儿拥入怀中,如何能感受不到伍灵儿这一日的不同来。
“李郎,灵儿再为你跳一支舞,可好?”伍灵儿轻声的问着,微微抬起螓首来,含笑的望向李卿。
宠溺的一笑,李卿点点头,松开了手臂,却是顺手取出了伍灵儿腰间的金笛。
“今日,就让灵儿借着大自然的风声,为李郎献上一曲吧。”伍灵儿笑着说话,身子缓缓的向后退去,竟是一路退到山丘之上。
关于那个幻象,关于那一支没有音乐的舞曲,伍灵儿都记忆深刻,即便是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仍能记得彻底。
只不过,如今恢复了记忆,才知道那支舞是她曾用尽了生命而舞。
看着伍灵儿纤细的身子迎风而立,李卿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知道伍灵儿是看的到的,可眸子里早已被沉色所替代。
这是伍灵儿与他告别的方式吗?李卿不知,却也不能开口询问。
若伍灵儿真的要离开,李卿自是不会强留,无论与魔道有关与否。
微风清徐,吹动了伍灵儿的青丝,也拂动着她的衣衫,即便是没有音乐的节拍,却是舞的撼人心魂,而淡笑的容颜下,早已是泪痕满面。
远远的,看着伍灵儿翩翩起舞,血魔只是纯粹的欣赏,小鬼亦是不知其中原由,唯有烈焰的眉头紧皱。
这样的舞蹈,烈焰是见过的,在火焰山的禁地里,他与伍灵儿一起看过的幻象,这舞是魔尊毁灭之前最后的一舞。
只是,今日却是专门舞给李卿,这其中的意味,烈焰即便想不懂,却不得不懂。
没有愤恨,亦没有怨怼,烈焰只是勾唇苦笑了起来。
他守了三生三世又如何?在魔尊的心里,有的只是那个对魔道不忠,妄想要统治魔道,大兴人族的财神罢了。
可烈焰身为三大掌司,绝不会让历史再重演,不会给李卿再一次危害魔道的机会!
手,悄悄的握成拳头,力道大的关节咯咯作响。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却无人发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