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宇文戬一手按着脖子,一手撑在桌面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紫黑的脸色,哪里还有往日的贵气?
军医一进大帐,便见到这样的宇文戬,吓得都不敢上前,生怕自己救治不了,这位太子殿下会死在他手上。
要知道,随军出行的军医,即便是医术高超,药品却是匮乏的紧啊。
“还不过来!”宇文戬低喝一声,吓得军医险些就跌坐了下去,但还是颤着双腿走了过来,连药箱都忘记放下,便为宇文戬诊脉。
随着诊脉的时间流逝,军医的脸色越发的骇人了。
“废物。”瞥了一眼不敢说话的军医,宇文戬自也是知晓自己中毒之深,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可能解得了这毒?”
“请殿下速速回京。”军医慌张的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他是打心眼里畏惧这位太子爷,尤其是在攸关性命之时。
“连本太子的毒都解不了,留你何用。”宇文戬话落,手臂已经扬起,随时会要了军医的性命。
“殿下饶命!”军医不敢闪躲,只能叩首求饶,求道:“这毒并非是奴才所见过的,或许御医能有救治之法。何况,军营之内,药材匮乏,太子殿下金贵之躯,奴才不敢乱用啊。”
“本太子若是回京,这毒还能撑上几日?”宇文戬沉声问道,这一刻最为关注的也只有他自己的性命而已。
“保守三日,最多不过五日。”军医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立即配药,让这毒素蔓延推迟。”宇文戬下达命令。
“这……”军医本想说他连这点也做不到,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先留住脑袋再说,至少还有机会交代身后事,忙站起身来,在药箱里翻找了一番,递上了几瓶小药瓶,颤颤的道:“太子殿下,这些是奴才采药时常备的解毒之药,虽不能为太子殿下解毒,但可以让毒素暂缓,延迟三四日还是可以的。”
一把夺过药瓶,宇文戬亲自动手,外敷内服一点也不乱,可见如何惜命。
弓着身子,军医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儿,心里不安极了。
若是宇文戬真的中毒身亡,他这个军医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真的不知该不该携着家眷私逃,怕只怕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不准将本太子回京一事传出去,若是动摇了军心,仔细你的脑袋。”宇文戬话落,便将药瓶揣入怀中,剩下的药不少,路上还需要,自是要贴身收藏的。
就这样,连一句其他交代都没有,宇文戬便连夜赶回京都,这路程便需要两日,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待宇文戬离开之后,军医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他哪里有胆子去外传啊。
只是,大军之内,主帅私自离开,这样的消息如何能隐瞒的住呢?
忽然想起还有右军主帅宇文吉,军医忙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得去处理,便奔了出去。
他是奉了宇文吉之命来为宇文戬诊治,如今自是也要去回禀的,主帅私离一事,还是要皇子来处理比较好。
只是可怜了宇文烈,昏迷了几个时辰,才有士兵将他送回了营帐,大家都将他给遗忘了。
而这一夜,宇文烈睡的格外沉,或者说他昏迷未醒更为适合,哪里知道他正在睡梦之中,外面已经天翻地覆,羽熙国的将士遭遇偷袭,损失惨重,若非是宇文吉全力护他,怕是也成为刀下亡魂。
但火焰山的甬道之内,又是另一个场景,他们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只是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而焦灼着,却因这魔道禁地有进无出,故而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烈焰,若是灵儿姐姐有什么闪失,我一定……”
“不劳你费神!”烈焰冷冷的打断了小鬼又一次的威胁,心中的歉疚让他火气亦是难以掩饰。
若是伍灵儿出事,那么他第一个饶不得自己,哪里用得着小鬼来出手。
冷哼了一声,小鬼拂袖退到一边去,脸色比谁都难看,那气势堪比成年人,而周身所散发的肃杀之气,更是不曾遮掩。
奈何,小鬼做了无数次的实验,包括动用幻离之境的武阶,也是无法离开的。
不能带伍灵儿出去,也不能为伍灵儿找药回来,小鬼急的在原地踏步着,脸色很是骇人。
“原来是烈焰啊。”有一个嬉笑的声音传来,这是这份嬉笑却是带着邪恶之态的。
来人,不是宇文拓,还能有谁呢?
“该恭喜你魔性苏醒了,还是该为你入了魔道而感到悲哀呢?”原本还是沉浸在怒气和焦灼中的烈焰,在见到宇文拓的那一刹,竟是勾起了邪魅的笑来。
千年前,血魔便是个独断独行的人,而魔道的三大掌司里,血魔是最不可以招惹的人,只要血魔出手,必定血流成河。
可是,前世相斗,今生却成为了兄弟,且血魔又是害得宇文靖被贬到凄苦之地的罪魁祸首。
不过,相对于宇文拓与宇文靖之间的兄弟之斗,李卿这个三大掌司的财神则是最为悲凉,出生之日便是父母双亡,自小吃遍了苦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再一次的与宇文靖对立,国仇家恨参杂在其中不说,又一次的陷入了对魔尊的情感纠缠之中。
“魔,可以永生,有何不好?”宇文拓****着獠牙,仍是笑着看向烈焰,只是那僵硬的面容,实在是算不得俊美了,配着那双獠牙,更是阴森的恐怖。
只是站在这里而已,宇文靖身上已经散发了浓重的血腥味。
“魔道之门尚未开启,单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改写这历史,得到永生呢。”烈焰哧哼着,笑宇文拓变成了血魔,连脑子也迟钝了。
“尊上既已寻到,开启魔道大门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宇文拓说着,朝昏睡中的伍灵儿望了过去,不过是本能的寻了过来,却在入了甬道之后,便记起了关于魔道的一切,自也包括伍灵儿这位魔尊了。
“如今魔尊性命堪忧,而财神又无法归位,凭借你我二人之力,连出了这禁地都不可能,何来复兴魔道。”烈焰出声,带着深深的自责。
望了烈焰一眼,宇文拓迈步朝伍灵儿走了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首看向了烈焰,却是带着嘲讽的问道:“怎么,不过是千年不见,你竟舍得对魔尊动手了?”
“意外。”烈焰说着,朝李卿看了过去,只见李卿正满眼阴鹜的看着自己,自也是收起了歉意,眸中火苗簇簇。
见二人千年后仍是争斗,宇文拓觉得甚为无聊,这才来到小鬼身边,道:“虽然财神未归位,尊上也身受重伤,可你凭借你我的魔力,加之小鬼这个尽得尊上亲传的幻离七品,还怕出不去吗?”
宇文拓彻底的恢复了魔性,不再是那个嗜血狂魔,而是可以控制自己思维的血魔,仍是以嗜血为乐趣,但不代表没有脑子。
从今而后,怕是一般人的血液,都不会让他有沾染的兴趣了。
“惟有一试。”烈焰虽不屑小鬼,但此时也别无选择,话落之际,便自己退守到一旁去,不知在默念着什么,指尖上的火焰已经在燃烧着,不若平时把玩的明火,而是透着幽兰的光芒,带着几许的神秘。
与小鬼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后退了几步,与烈焰形成三角形,宇文拓双手成爪,深黑色的指甲刺破了他的皮肉,有几滴黑色的血液正在滴淌着,然而滴落到地面上边消失不见。
小鬼也不怠慢,身子一璇,橙色光芒笼罩着他的身子,好似是要破茧而出的蝶,墨发竟无风飘扬着,为他增添了无限的光辉。
静默的看着三人各自用尽全力,李卿除了抱着伍灵儿护住她的心脉,什么也做不得,自从伍灵儿失去了意识,便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不知多久不曾改变过。
只要伍灵儿活着,这是李卿心中唯一的信念,竟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亦是需要他去掌控大局。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事,当李卿持续的为伍灵儿渡入了大量真气之后,脸色也是虚弱了起来,竟比伍灵儿的俏颜还要苍白几分。
若是伍灵儿清醒着,见李卿为他如此伤身伤神,定会感动到心痛的。
金山内。
为救李卿,魔姬消耗了大量的真气,身子更不如从前,最近连调理内息的时间都没有,更是一再的因为李卿而动用真气,早已伤了元气。
只是,魔姬生性好强,再难受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展现,即便是她最亲近的徒弟——南为君。
冷眸望着南为君,魔姬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南为君渐渐的平息了呼吸,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若宇文拓真的是嗜血狂魔,而清昱国的狗皇帝又利用他的狂性来对付我军,那当如何是好?”
南为君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只是她寻不到李卿,只能来找魔姬。
如此重要的讯息,甚至连飞鸽传书都不敢,只能亲自来这一趟。
“回去继续探查,有消息飞鸽传书便可,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魔姬内心也极为震惊,只是她身为三军之首,自是不能展现出惊慌。
若是没有受伤,魔姬有自信可以敌得过宇文拓,可现在……
眉头紧皱着,魔姬现下唯一希望的便是李卿暂时不要回去,只要李卿是安全的,即便她陪着五行山的将士共赴黄泉,又能如何。
“是,师傅。”南为君不敢问其他的,领命而去,可心里着实不安。
若宇文拓真的就是嗜血狂魔,那么她回去可能保得住性命?
在师傅心中,复国第一,李卿第二,而她这个徒弟自也不是第三,真心的可悲呢。
在南为君离开之后,魔姬对空中说道:“放毒烟。为防不测,我等宁愿与羽熙国的兵将同归于尽!”
不知藏身于何处,只听嗖的一声,多年来一直隐身随行于魔姬身侧的黑煞早已消失无踪。
只要是魔姬想要的哪怕是生死相随,他也绝不会推辞。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愿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