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李卿已经离开,但小鬼并未出现,伍灵儿起身,摸向腰间的金笛,才要吹奏,却被一股子恶臭的味道引了过去,正是她的后院里。
秀眉一挑,伍灵儿起身朝后院走去,如此难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是十分熟悉的,前世常随宇文戬上战场,自是知晓这是尸臭的味道。
果然,伍灵儿推开小厨房的门,便见一具男尸正躺在干柴之上,虽面容已经泛青,不复之前的容貌,但伍灵儿还是认得出来这是她让小鬼去寻的那个小倌,那日被宇文戬所杀,却该是被伍丹儿处置了的尸体。
掩着口鼻,伍灵儿皱着眉头走进柴房,才迈开了一步,便听伍丹儿的惊呼之声传来。
“灵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等辱没声名之事!”伍丹儿带着几分气恼,但更多失望的神情站在一众官兵之前,惊呼着。
未转身,伍灵儿勾起了冷笑,没想到伍丹儿失了身,竟还有心思做这等子龌龊的事情,还真是让她小瞧了。
不过,伍丹儿想要嫁祸,也未免太低级了些。隐忍了这么久,也该是反击之时了。
“姐姐,你为何要如此对灵儿?”伍灵儿身子轻颤,缓缓转身,却是泪流满面,若不是扶着门扉,早已跌坐在地。
不明白相府的两位小姐为何互相指责,但尸体确实存在于相府,而这两位小姐身份虽有差距,但所许下的亲事却都不容小觑,官兵们一时没了主意,只好静观其变。
要从相府里带走哪位千金,怕是都不容易的,即便是罪证确凿。
“尸体就在你的院子里,原本见有官差来,姐姐还是不能相信的,可如今灵儿你还想狡辩,还要诬陷姐姐吗?”伍丹儿亦是做戏高手,说话间,已经哽咽了起来,眼眶中亦是有泪水流淌了出来,在婢女的搀扶下朝伍灵儿走了过去,伤心道:“灵儿,姐姐平日里待你不薄,为何要让姐姐失望寒心呢?”
“姐姐!”伍灵儿惊呼,一副完全不认识伍丹儿的神色,随即苦笑着说道:“灵儿知道姐姐是气太子殿下为了灵儿而冷落了你,但灵儿已经与太子殿下说明,此生定不会做出让姐姐伤心之事,请求太子殿下善待姐姐。姐姐气恼,与这小倌有着私情,灵儿亦是知道,却处处为姐姐掩护。为何姐姐如此心狠,杀他灭口不说,竟还要嫁祸给灵儿呢?”
“住口!”伍丹儿咬牙低呼,已经走到伍灵儿面前,退去了婢女,咬牙愤愤道:“伍灵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你让我在殿下面前失了贞洁,你的心真够狠的,倒是我被你骗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自己疼爱的妹妹是如此的狼心狗肺。”
“姐姐这话说的真是好听,灵儿被姐姐利用了这么多年,难道不该对姐姐有所回报吗?”伍灵儿微微勾起唇角,冷笑的眸子与伍丹儿愤怒的双目对视着,能看到仇人动气,便已经是占了先机,可她要做的绝不仅仅是让伍丹儿生气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伍灵儿,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伍丹儿切齿的说道,便又摆出了一副好姐姐的姿态来,以绣帕轻按着眼角,哭道:“灵儿,即便今日是你糊涂了,做下了错事,姐姐仍会替你想办法,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事关相府声誉……”
“姐姐又想为了名声,而让灵儿为你担下罪责吗?”伍灵儿皱眉高呼,却是苦笑出声,轻轻推开了伍丹儿,站于门侧,对一众官兵说道:“既然尸体是在我的院子里发现的,各位想要拿灵儿问话,灵儿无话可说。但是,灵儿亦是相府小姐,更是李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这杀人的罪责灵儿担不起,各位差爷也做不起这样的主,还请哪位差爷回去请位能做主的过来,灵儿定会配合各位查案。”
伍灵儿说完,微微欠身行礼,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遇到事情的惊慌失措,一看便是名门之后,即便放低了姿态,仍旧有着贵不可挡的气势。
“灵儿,姐姐都说了帮你,为何还要将事情闹大,若是父亲知道了,定会恼怒于你的。”伍丹儿上前,关心的说道,可眼里却是复杂的神色。
伍灵儿如此的自信,莫不是事前便知道了她所安排的戏码,所以才会如此淡定?
看来,是她又一次的低估了伍灵儿。
“姐姐为了相府声誉着想,灵儿自也是以相府千金自居,怎敢认罪?”伍灵儿轻笑着反问,阳光下的笑容褶褶生辉,眸子更是明亮而夺目,比天上的艳阳还要亮丽几分。
玉手轻轻的拍着伍丹儿的手背,余光扫了一眼犹豫之后还是离去的官兵,伍灵儿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对伍丹儿说道:“姐姐这么多年来的照顾,灵儿感激于心,定是不会将事情做绝。不过,也要让姐姐记得,灵儿不是可以被你玩弄于鼓掌间的,姐姐既是想玩弄心计,灵儿不但会奉陪,还要让姐姐明白什么叫得不偿失!”
“你!”被伍灵儿的话说的心头一恼,伍丹儿有心责骂却要顾及声誉,事已至此后悔自是来不及的,但看着伍灵儿那双亮眸,伍丹儿竟有些生畏,这样的伍灵儿是她不曾见过的。
挺直了身子,伍灵儿向外走了几步,对丫头吩咐道:“去搬两张椅子来,备好文房四宝,一会有大人前来审案,可不能怠慢了。”
丫头领命而去,伍灵儿这才又将视线落在伍丹儿身上,见她双手拧着绣帕,却是哂笑道:“姐姐莫怕,灵儿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若姐姐无意陷害灵儿自也是还姐姐清白,灵儿自会向姐姐赔礼道歉的。”
“只要灵儿无事便好,姐姐便能安心了。”伍丹儿勉强的牵动了唇角,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却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姐妹皆不再说话,小院内一时间静的有些诡异,或许是有尸体存在此处的缘故吧,总是有着那么几分的怪异。
不过,这相府的两位千金倒是特殊,就连官兵都嫌尸臭难闻,她们却无事人一般,只是凝望着彼此,皆是挂着好看的浅笑,说不清是较劲,还是在鼓舞对方。
一具暂不知姓名的男尸出现在相府二小姐的后院之中,这样的消息自是不能由京城府尹一人来处理的,早已派人通知了丞相伍天都,而宇文戬和李卿自也是被通知之列。
李府。
李卿冷脸望向一副乖巧顺从模样的南为君,自从魔姬来了之后,她便是这副姿态,绝对温柔无害的小女子,既非是在书院里那个流里流气的院士之子,又非是前几日与李卿相较真的胆大女子。
“卿儿,五行山已经安排妥当,天永老儿的大军一道,定会杀他个损失惨重,为复国开个好头。”魔姬清冷的声音不变,只是略微沙哑了些,淋了一夜的雨,加之身子受了重伤,有些难以承受。
“是。”李卿颔首,在魔姬面前,他从没有开朗的一面,即便魔姬是他最亲近之人。
“你只管放手去做,五行山的将士皆是甘愿为清昱国牺牲,无需自责。”魔姬又开口,必定是了解李卿的性子的,虽是能成就大事之人,却终归有着一念之仁,要他牺牲清昱国的将士,这无疑是在他胸口上捅了一刀,伤及肺腑。
“卿儿明白。”李卿又一次颔首,神情却是凝重的。
上了战场,免不得要亲自上阵厮杀,可要杀的却是誓死效忠清昱国皇室,誓死追随他的部下,李卿如何能够狠得下心肠?
墨染的眉头轻皱,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那些或是面熟而已,或是记在心里的面孔在眼前漂浮而过,这一万将士又有多少是他所熟识的人呢?
多年后,若是还活着,或许他会记得今日有万余人因他的复国而牺牲,但又能记得住谁的容貌和姓名呢?
“少爷,京城府尹命人来通告,在相府二小姐的后院发现藏尸,丞相与太子已经赶赴。”门外,侍从恭敬的声音传来。
“这个伍灵儿倒是能耐不小。”魔姬冷哼,显然是不喜欢伍灵儿的惹事本领。
“卿儿先行告退,晚些时候再来与姑姑说话。”李卿站起身来,关于战事早已安排妥当,没多少可商谈的事宜,而对于伍灵儿一事,李卿避之不得。
“卿儿,记住我说过的话,成大事不可动情。”魔姬低沉开口,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威胁。
脚步一顿,李卿仅是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去。
眸光一暗,南为君垂眸将满眼的复杂眼下,心里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来。
成大事者不可动情,那么她的存在又是为何呢?她所付出的感情,又算什么?
“君儿,若是想陪伴在卿儿身侧,便要万事以他为依归。你可明白?”虽是待南为君极好,但魔姬终归是自私的,凡事将清昱国放在第一位,萧卿第二。
“君儿明白。”南为君乖巧回话,只是她做不到而已。
见南为君神情失落,魔姬顿了一下,起身之时安抚似的拍了拍南为君的肩膀,沉声道:“只要你留在卿儿身边,伍灵儿不会是你们的阻碍,永远不会。”
话落,魔姬已经走至门口,留下南为君一人自喃道:“可殿下心中,并无君儿,或许亦是永远。”
苦涩的笑容挂在唇边,南为君低眸掩去了真实的情绪,在魔姬身边的她,向来是没有个人感情存在的,她只是一个筹码,是一颗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