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立在坟墓之畔,丫头坐在坟墓旁轻声的说了一会话,伍灵儿与李卿并未去打扰,而是在一旁聊着他们自己的话题。
“想要顺利的离开这幻境的地界,必须保证心无杂念,可大家心中都有着挂牵,或是对过往的回忆,只怕这幻境并不好过。”伍灵儿略微担忧的说着。
“幻境若是过不了,梦境与心魔阶,又如何过的去?”李卿淡笑着,揽着伍灵儿的肩头,劝她放宽心。
枕着李卿的肩头,伍灵儿蹙眉不语,心里却是想着若自己进入了梦境,会见到什么呢?
母亲吗?那个只在她童年记忆的慈母,身影清晰可见,但音容笑貌却是有些模糊的。
“不要再费神了,担心我们的儿子一出生便是满头的白发。”李卿不舍的轻声说着,在伍灵儿的耳畔落下一吻。
若是可以,李卿愿意承担伍灵儿肩上所有的重担,可伍灵儿是魔尊,李卿代替不了的。
“他们走了多久了?”看着丫头靠在墓碑上昏昏欲睡,伍灵儿忽然想起来,踏上这不归路的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啊。
闻言,李卿也谨慎了起来,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想要安抚伍灵儿,却发现连自己都信服不了。
身处幻境之地,谁也不保证什么是真实的,而下一刻所遇到的是否仍旧是在幻境之中。
“在这里等着吧。”见伍灵儿要起身,李卿将她按坐了下来,低声说道:“至少,小鬼想要找到我们,并不费力。若是我们入了下一个幻境,而他们并未陷入幻境,倒是更危险了。”
听了李卿的话,伍灵儿赞同的点点头,又偎进了李卿的怀里。
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会倒是真的困了,想要休息一下。
至于其他人,若是没有入了幻境中的幻境,定会找的回来的。
然而,伍灵儿的猜测是正确的,此刻的宇文靖等人,分别陷入了自己的幻境之中,竟是没有人同行,唯有小鬼是真的在找寻吃的。
在山林里走了几个时辰,肚子早就饿了。
本是与宇文拓一同走着,可不知不觉中,二人便走散了。
来到一片梅林,宇文靖下意识的走入梅林深处,这是他母妃生前最爱的地方。
只是,那是的梅妃鲜少能有机会来此,感受梅林的芬芳。
身处梅花之中,连空气里都是梅的香气,这应该是隆冬的季节,花开四溢。可宇文靖穿着单衣,却浑然未觉有何不对劲来。
驻足在梅花林深处,远远的眺望着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在雪中起舞。
那曼妙的身姿,那灵动的 舞姿,以及洁白无瑕的白狐袍子在空中所划出的弧度,墨发飘舞的长度,都是那般的熟悉。
这个女子,不是已故的梅妃,还能有谁呢?
不敢开口,亦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打扰了母妃的兴致,宇文靖却是看的目不转睛。
“靖儿,母妃的这支‘梅洛’,舞的可好?”女子身子盈盈一转,收住了舞步,笑着望向宇文靖,声音如这梅林里的雪一般,洁净无瑕,更添了几分仙气来。
梅妃,因爱梅而得到的封号,可却无人知晓梅妃的舞技一绝,尤其是自己所编的梅洛,更是美的让人无法移目。
但是,梅妃曾对宇文靖说过,这支舞,不会再舞给他以外的人看,却没有说这支舞只有宇文靖一人看到过。
即便梅妃没有提及,但宇文靖也还是猜得到,他的母妃心中是爱着别的男子的,只是身在宫中,情之一字不能由己。
“母妃,我带你出宫,可好?”宇文靖开口,却是问了当初不敢问的话语。
天永皇帝后宫美人无数,正妃并不多,多是婕妤、常在一类的品级。
但是,除却孝皇后不提,所有的受宠的妃嫔,都或多或少有些相似之处。
在所有后妃心中,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天永皇帝充盈后宫,不过是为了寻找那个只能留在他心中的女子,这也是帝后相敬如宾的真实原因。
甚至,有人根据众妃嫔的容貌,暗自描绘了一个女子的容貌,更有不少妃子不惜重金的去找寻,目的虽不一,但结果都是徒劳的。
而梅妃,正是那笑容最为相似,却也因梅妃在天永皇帝面前不大爱笑,而受了冷落,即便是育有皇子,却也恩宠不在。
一怔,梅妃定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却是没有说话。
逃离皇宫,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也一直以为那个男子会来带她离开。
可是,一等便是十几年,梅妃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期许,想要自由,想要在梅林伴着他的箫声共舞。
见梅妃不语,宇文靖走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了梅妃的手,轻轻的揉擦着,为她取暖。
梅妃的性子清冷,唯有在儿子面前才会有人的味道,而四肢也是常年的冰冷。
故而,每年冬天在梅林见面的时候,宇文靖都会如此做,暖的不仅仅是梅妃的手,更是在暖她的心。
“靖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真俊。”梅妃带着几分欣慰的说道,任由宇文靖一边为她暖手,一边带着她朝一侧的石桌走去。
寒冬时节,煮壶小酒,谈谈心,也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虽然他们是母子,可相处的时候,更像是朋友,可以谈天说地,无所顾忌。
“是啊。”宇文靖一愣,随即垂首,继续的为梅妃揉搓着双手。
十六岁,那不正是梅妃过世的那年,是宇文靖最后一次看梅妃起舞,亦是他要流落边关的凄苦之地的开始。
原来,他心中一直对母妃的死耿耿于怀,这份歉疚从未忘却过。
“母妃,今儿可是带来了青梅酒?”宇文靖整理好思绪,笑着抬起头来,明知面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回忆,却也甘愿陷入其中。
能够再与母妃坐在一起说话,这是宇文靖从不敢想的事。
他是幸福,至少在幻境里,与母妃是正常的相处,而不必嫉妒回忆里的自己。
“你呀,就是贪杯,总要将青梅酒喝光了才肯走,今年可是特意为你多准备了两坛呢。”梅妃浅笑着说话,动手为宇文靖倒了一杯煮的温热的酒。
即便是没有盛装加身,可梅妃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贵气。
带着浅笑,在寒风中的梅妃,却美丽胜过这盛开的梅花,有着难以言语的美。
并非是倾国倾城,却因骨子里比寒梅还要傲气的气质,而足以吸引了男人的垂爱。
奈何,最是无情帝王家,天永皇帝最初会垂爱梅妃,便不是因为她的独特,自然也不会有长久不衰的宠爱。
“天寒,母妃也饮一杯吧。”宇文靖很是孝顺的为梅妃斟了一杯,双手递了过去。
“小酌便好,切不可贪杯,会伤身的。”梅妃关怀的说着,接过酒杯,优雅的品了起来,更像是在饮茶。
看着梅妃那优雅的举动,宇文靖心中一阵阵的痛着。
当年,母妃就是这样在优雅中身亡,也正是在这梅林之中。
“母妃,我送你离开吧。咱们现在就走,再也不回去了。”宇文靖忽然站起身来,拉着梅妃便要离开。
“靖儿,休得胡闹。”梅妃语调微变,但宠溺之意却仍在。拨开了宇文靖的手,梅妃又一次的落座,看着宇文靖那充满哀伤的眸子,不舍的说道:“母妃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离开了还能去哪里呢?”
面对着梅妃的反问,宇文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梅妃在宫中生活了大半生,将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宫中。
而如今,梅妃心中唯一的挂牵便是宇文靖,即便她想要自由,可心中有了牵挂,却了哪里都无法真正的惬意。
拍拍宇文靖的手,梅妃刚要开口,却听到了兵刃交接之声,以及‘宇文靖’高呼的声音:“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行刺本皇子!”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梅妃怔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朝宇文靖望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身子忽地向后退去,质问道:“你是谁?”
“母妃,我……”宇文靖想要开口,可看着梅妃眼中的戒备,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明明梅妃的存在,是因宇文靖的心念所在,可看着母亲一脸的戒备,宇文靖却觉得心如刀割。
梅妃所深爱的,是她用一生的自由所换来的儿子,可前方正在与刺客打斗的男子,正身着皇子的服饰,是十六岁的宇文靖。
而面前的男子,细看之下却是陌生的,可梅妃却才发现,如何能有防备的姿态。
“母妃,儿臣护驾来迟。”十六岁的宇文靖大喝了一声,手起剑落,又是斩杀了两名刺客,这才来到梅妃面前。
只见这个十六岁的宇文靖,面容如玉,透着一股子皇家子弟的高傲,即便年纪轻轻,可那股子傲人的架势,却让人想要臣服。
“你是谁?”十六岁的宇文靖开口问话,将梅妃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直指宇文靖。
“你杀不了我的。”宇文靖挑衅的说着,却又觉得有些无聊,便坐下来饮了一杯青梅酒,这才抬头望向梅妃,难掩伤痛和怀念的说道:“还是这个味道好,好多年不曾饮过了,甚为怀念。”
即便是喝遍了大江南北的美酒,但宇文靖心中最美的酒,始终都是梅妃亲自酿的青梅酒。
“你……到底是谁?”梅妃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宇文靖,眉头轻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个路人罢了。”宇文靖嗤笑的说道。
“刺客的余孽,母妃无需与他废话。”十六岁的宇文靖倒是很懂得保护自己的母亲,将梅妃退到安全地带,这才厉喝一声。“看剑!”
话落,十六岁的宇文靖身形如燕,已经朝宇文靖袭来,直奔他额间的命门。
眸中,映入了与自己相同却又稚嫩的脸庞,宇文靖挑了一下眉头,刚才陷入亲情中的思绪已经解放出来。
“幻魔,这就是你的本事吗?”宇文靖冷哼了一声,双手各有一簇火苗浮现,狠狠的朝十六岁的自己击去。
不管是谁,敢对他动手,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不要!”梅妃低喝了一声,竟在雷火之际,快速的奔到了十六岁的宇文靖身前,替他挡下了宇文靖的三味真火。
“母妃!”两个宇文靖同时开口,惊声的呼唤着,可梅妃却已经被火苗所燃烧殆尽,不留下丝毫的灰烬,在寒风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