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之内,天永皇帝这位开国君王,竟是被自己亲自册封的太子给软禁了起来,因他的一念之仁,整座养心殿的宫人都成了血奴,门外的御林军早已消失无踪。
而朝廷,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下一个成为血奴的会是谁,不知身边谁人已经成为血奴。
在这样的恐惧之下,却不得不去上朝,面对已经成魔的宇文戬。
相比较重臣,天永皇帝则是最悲哀的那个,每日面对宇文戬那阴冷的目光,却又奈何不得,虽是帝王之尊,却是如同囚犯一般,这皇宫真的成为了囚笼,即便是金子铸造的。
大门被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天永皇帝抬起头望向来者,正是如同宫女般乖巧的伍丹儿,而她身后则是穿着便服的宇文戬。
白日里,宇文戬几乎不曾来过,除了逼宫的那日。
而没到夜晚,宇文戬都会前来,不时的展露出獠牙,戏耍着天永皇帝,却从未对他下口。
帝王若是永生,那么储君何以为帝呢?
“父皇似是很厌恶见到儿臣啊。”宇文戬开口,声音低沉而阴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惺惺作态,总是展现出温文如玉的太子。
在宇文戬进屋之后,伍丹儿便将门带好,退了出去,即便是为血奴,仍对宇文戬毕恭毕敬,除了爱慕之外,这个男人更是她的主子,需要尊崇。
停下了脚步,宇文戬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自从接受了成魔这个事实,便很享受月华的倾泻,总是能让他的魔性被更好的激起。
沉默不语,天永皇帝只是凝望着宇文戬,对于这个儿子,早已没了那丝血脉亲情的不舍,剩下的仅是愤恨。
多少人的浴血,才打下这羽熙国的江山,却被宇文戬一人给毁了基业,如何能对得起那万千不止的将士亡灵?
“父皇,儿臣这监国,做的可还让您满意?”宇文戬问话,却仍是那般的阴冷,不见一丝的暖意,话语里尽是嘲讽之色。
“软禁朕,这就是你为人子,为人臣该有的忠心与赤胆吗?”天永皇帝低喝,带着几许的怒气,但还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不想惹怒了宇文戬。
面对再强大的敌手,天永皇帝都不曾畏怯过,如今面对魔者亦然。
只是,在天永皇帝心中还有期翼,他最看重的儿子还没有归来,不能贸然激怒了宇文戬。
更何况,身为帝王,要顾虑的还有天下的苍生,怎能为了一己的情绪,而让万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宇文戬虚以伪蛇,无非是要拖延时间,只要不到最后的关头,胜负难定。
“在父皇心中,本太子可是你心爱的儿子?”冷哼一声,宇文戬朝天永皇帝逼近,那腥红的眸子里看不出是否有怒气,可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是骇人的。
“逆子,朕养育你二十余年,自问待你不薄,更是许了你太子之位。”天永皇帝的音调升高了些许,即便是极力的隐忍,却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闻言,宇文戬却是大笑出声,那张狂的模样真真是成魔了,且是入了心魔,并非是身体上的魔性而已。
见宇文戬如此,孝皇后柳眉轻皱,来到天永皇帝身边,即便身子很是孱弱,却无时不刻不是将丈夫放在首位。
“太子,你父皇身为帝王,一切作为皆是要考虑到天下的子民,更要顾全大局,为羽熙国的万年基业做考量,你身为人子,难道不能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吗?”孝皇后语调轻柔的一如既往,仍是那般的贤德,即便是被囚禁了,仍旧高贵不可侵犯。
望着宇文戬,见他收敛了笑意,却一身冷然的面对着自己,孝皇后并不畏怯,不过是将死之人,如何会有惧怕之意呢。
“当得知你身中血毒,可能会成为魔者之时,你父皇选择的是保全你的性命,否则你如何能有今日逼宫之举?”孝皇后问着,语气里没有半分的祈求之意,即便她的本意是要保全天永皇帝。
“若是想保全本太子,又如何要血洗太子府呢?”宇文戬哧哼,这份仇怨他是记得了,之所以留下天永皇帝,也不过是要他追悔曾有的作为。
“太子府中,血奴尽显,如若太子不留下他们,皇上亦是不会对太子府动手。父子对敌,这是皇上心中的大痛。”孝皇后说着,朝天永皇帝望了过去,眸子里尽是心疼之意。
多年的夫妻,她如何能够不了解于他的心思呢。
只不过,身为帝王,终究是身不由己的。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陪着儿子入了魔道又何妨,让这天下的苍生皆入了魔道,又如何呢?
与孝皇后对视着,天永皇帝的心态也平和了下来,怒气有所减弱。
终究,还是结发妻子最能懂他的心,连亲生的骨肉亦是不如啊。
见天永皇帝与孝皇帝如此的深情,宇文戬更为不屑,从未真心相待过任何女子的他,自是不能懂得这其中的情感。
即便是伍灵儿,也不过是看重了她的玄阴之体。
至于伍丹儿,宇文戬曾经是喜欢过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终究,伍丹儿并不值得他去用心相待。
“本太子曾经伤了皇后娘娘唯一的内侄,难道皇后娘娘也宽容大度的不记恨,不想置本太子于死地吗?”宇文戬逼近了一步,就站在孝皇后对面,只要抬起手臂便可以将孝皇后控制在手中,将她斩杀。
“恨。”孝皇后很是明快的回答,即便面对的是她对付不了魔者,亦不隐藏心中的恨意。
“皇后。”天永皇帝低呼,想要制止孝皇后的话,怕她惹怒了宇文戬,成为下一个血奴。
然而,孝皇后却是朝天永皇帝轻轻的摇首,笑的好不温柔。
面对敌人,孝皇后也曾在生死关徘徊过,如今更是命悬一线的人,反倒坦荡的紧,无所畏惧。
“如此大的仇怨,如何能不恨呢?”孝皇后又道,声音也冷淡了许多,见宇文戬只是勾起略微僵硬的笑容并不说话,孝皇后又道:“恨,却也不得不将恨压下,只因本宫贵为国母,不只是谁的姑姑,也不止是太子你的母后,更是天下万民的母亲。”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倒是中听。”宇文戬唇畔的弧度更大了,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怪异的紧。又上前了半步,完全不顾尊卑礼仪,宇文戬冷声问道:“皇后娘娘贤德闻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只是,这样的活着,又有何意义?人生,不就该是完成心中所想,宁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吗?”
面对着宇文戬的问话,孝皇后却是嗤声的笑了起来,并不畏惧的直视着宇文戬的眸子问道:“本宫倒是想要请教太子,在太子心中,何事才是最重?”
“本太子出身皇家,自是要登上九五之尊。如今,本太子永生不死,这羽熙国自是要与本太子共存亡。”宇文戬很是狂佞的说着。
可是,宇文戬的话,却是听的孝皇后摇起头来,但也不指责于他,只是淡淡的问道:“关于魔道,本宫了解的并不多,只知血奴要一生服从主子,且魔性仅次于主子,生死亦是操控在主子手中,太子可是知晓。”
果然,宇文戬的眉头微皱了起来,显然是对这样的话有了抵触。
可是,孝皇后却更近一步,直逼着宇文戬问道:“太子,你的主子又是谁呢?”
“本太子是这天下的主子!”宇文戬怒声,怒气就这么被孝皇后激了起来。
“是三皇子宇文拓吧。”孝皇后止步,与宇文戬相对,只要宇文戬低头,便可以咬断她的动脉,或是永为血奴,或是就此死去。
可是孝皇后的话,却让宇文戬大惊,忍不住的向后退去,眼中的嗜杀之气也变成了惶恐,原本腥红的眸子渐渐的黯淡了光芒。
终于找到了宇文戬的弱点,孝皇后不由得暗吁了一口气,眼眸里尽是释然,还真就怕宇文戬动手,她根本就敌不过,连死都不能,那可如何是好。
“太子一心等着二皇子回京,再彻底坐稳了这江山。可是,三皇子下落何处,却无人知晓,太子真的就不怕吗?”孝皇后问着,仍是缓步的朝宇文戬逼近。
“这是本太子的事,不劳皇后娘娘费心。”宇文戬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这是他第一次在养心殿之内动了怒气。
见宇文戬离开,孝皇后身子一软,若非天永皇帝及时扶住,怕是就这么摔倒在地上了。
“皇后何必以身犯险。”天永皇帝说着,带着几分的感动,自是明白孝皇后的用意,无非是想转移宇文戬的注意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只有二皇子了,臣妾必须要保他周全。”孝皇后有气无力的说着,身子越发的不如从前了,虽然被禁锢并没有剥夺属于她皇后的专享,可这心力上的劳累,更是让孝皇后的身子弱了起来。
“朕负了你一生,你却如此为朕,叫朕该如何待你才好。”天永皇帝露出了歉疚之色,这是继十几年前孝皇后差点丧生之后,唯一一次有如此的神色。
“能在生命的最后,与皇上如此的亲近,即便是几日,已是臣妾最大的幸运,皇上何必感慨呢。”孝皇后淡笑说话,即便面色苍白,可那笑容却是端庄而高雅的。
握紧了孝皇后的素手,天永皇帝也不再说话,唯有希望宇文吉不要那么快回宫,这一切的灾难都快些结束。
但在此之前,天永皇帝唯一想做的,便是弥补过去对孝皇后的歉疚,二人之间的夫妻缘分怕是要尽了,该是他对这个女人有所补偿的时候了。
陪伴,在帝王家是最难得可贵的,虽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但能如此的相守,却是孝皇后此生所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