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广厚
在南京军区某部临汾旅(即抗日战争时期的决九团),曾给我县送来该部队的《革命战争简史》,书中第五节里这样记载着:1943年中秋节前夕,决九团七连在当地民兵配合下,一举攻克马牧寨敌据点。过去,决九团一连和武西独立营曾打过两次,均未成功。
日伪吹嘘:“八路军对马牧寨是没有法子打下来的。’为拔掉这颗大‘钉子’,团长贾定基命令七连不定期周密侦察,并通过‘内线’掌握敌人活动规律,采取偷袭与强攻相结合的战术手段,经过一小时激战,全歼伪军一个中队,俘中队长董丰年以下50余人,打掉了敌人安在我石壁根据地出入口上的一把枷锁。”
那是艰苦的1943年。刚过中秋节,武(乡)西抗日县政府领导群众抢种下的一块块田禾,在沙沙的秋风中黄了梢。老百姓在山岩上哧啦哧啦磨镰刀,准备在我民兵游击队的掩护下及早开始抢收。这时,我决九团七连活跃在田家沟一带,打算稍事休整之后,配合当地民兵武装保卫秋收。
一天,团长贾定基同志综合完近日来的侦察情报之后,把队伍集合在一条偏僻的小山沟里作动员。
一开始,简明地报告了太行腹地军民,半年来反“扫荡”斗争的战果,接着具体讲道……根据我们近来所获情报,和敌人的动态证实:“目前,段村大股敌人已扑向武东根据地进行抢粮‘扫荡’,段村洪部敌伪力量空虚,终日惶惶不安。我们为了挤垮敌占区,扩大根据地,本着太行三分区‘打虎先敲牙’的指示,出其不意地端掉马牧炮楼”。说着,使劲地咳嗽了一声,拳头从空中一划,更提高嗓门说:如果打好这一仗,不仅会减少我们到接敌区活动的困难,搞好抢收工作,而且能打开封锁我石壁根据地的这把“铁锁”,对段村城内敌人是个最有力的打击。
大家听了,深深地领会了拔掉马牧据点的重要意义,团首长话音刚落,战士和民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请战。首长见大家以为马上就要投入战斗,又左右挥动着手臂补充道:现在只是先做好一切准备,具体战斗日期,临时通知大家。这样,会场又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最后,刘参谋根据联防民兵指挥员李振华和侦察员王大朋提供的情况,作了详尽的分析。
马牧是位于段村以北15里路的一个大村,是由县城到白晋线上南沟火车站的交通要冲,也是我石壁根据地的出入口。几年来,敌人和我们几次争夺,之后在这里修筑起一个圆桶形的碉堡,碉堡不仅坚固,而且在下面挖有地洞,四周拉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这个碉堡居高临下,俯览无遗,它所组成的火力网,控制我石壁根据地的出入要道,可阻止周围20里以内任何地点向它的进攻,它和东南面的王家垴炮台,西面沁县康洪碉堡遥相呼应,方园30里以内40多个村庄,处于这碉堡群控制之中,段村大据点日军司令官菊田亲自从伪先锋队这支汉奸队伍中抽了一个排,和60多个警备队员,组织了一个加强伪军中队,除铁杆汉奸董丰年充任中队长外,城里日军“红部”还特地派来个凶狠恶毒的日本顾问。
董丰年这个汉奸矮胖矮胖,长着一副上宽下窄的面目。从前在白匪公安局当过巡警,一说话三瞪眼,动不动就两军棍,整天领着白匪防共团到处捕杀革命志士,破坏我地下共产党组织。日军一来,他便认贼作父,当了汉奸。他经常领着鬼子四出奸淫烧杀,成为日军最信任的一条走狗。这年八月初一,城内敌人在马牧寨修起炮楼,董丰年和地主汉奸郝文义,狐假虎威,处处为日军效劳,把这里村庄折腾的到处是残墙断壁,荒庄废墟。四方群众恨之入骨,都说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大瘟神。
常言说:“做作贼心虚。董贼虽带着近百只看家狗,还有那个日本顾问出点子,但一到夜间,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总是安不下心来。附近联防民兵一连袭扰三次,到处散传单,贴标语,要在中秋前,活抓董丰年”,他一见这些标语、传单吓的一头一头放冷汗,特别是中秋节前几天,董贼怕我民兵游击队乘过节之机,击其不备,即令部下抢丁抓夫,拆房砍树,日夜加修工事,四周大小道路一起挖断,连伪军平时出入,都是踏着梯子上下,那个日本顾问也在董贼面前大吹牛皮:“有了这等固若金汤的防卫之地,八路就是长上翅膀也休想飞上碉堡。”
阴历八月十七白天,根据我方打入碉堡内给敌人做饭的内线人员报告:董丰年以为闯过了中秋之夜就平安无事了,于是,他让伪军抢回老乡一头耕牛杀掉,要吃牛肉包子,补过中秋节。听吧,炮楼里呯呯叭叭,剁肉的剁肉,拉风箱的拉风箱,伪军们把从根据地抢来的白酒,早早放在桌子上,用鼻子闻闻酒,又看看董丰年。决九团七连的领导同志和联防民兵干部反复研究之后,最后决定:当夜突袭,端掉马牧寨这个炮楼。
下午8点,第七连和联防民兵组成一个50多人的小分队出发了。
他们像一只只山鹰,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小道向马牧飞去。入夜,阴云密布,黑咕隆咚的。不一会,又下起蒙蒙细雨来,山道崎岖泥滑,掉了队的同志就轻轻地拍手联络。不到10点钟,这个小分队就来到了马牧外围。正在大吃二喝补着过中秋节的董丰年已成为瓮中之鳖了。
此刻,附近各村的老乡们也都扛着担架,抬着云梯,有的还给部队挑着开水和干饭。青年民兵们把一箱箱弹药挑到前沿阵地,回头又把敌人通向各个据点的电话线全部切断,七连指战员们迅速分散隐蔽在大坡后面的草丛里,王连长和民兵指导员李振华侧耳细听,炮楼里传来叮叮喳喳的碗碟碰击声和“三桃园”、“四季财”的酒令声。
趁敌人吵吵闹闹大吃二喝之机,王连长推了推侦察员王大朋和外号叫插翅虎的战士,他俩嗖的一下登上了已经靠在碉堡下面峭壁上的云梯,由于墙太高,梯子短,插翅虎踏着王大朋的肩膀爬上了崖边,定眼细看,只见一个伪哨兵,脑袋几乎缩在衣领里,一边抽烟一边骂骂咧咧的说:“你们大吃大喝行酒作乐,叫老子在外边受冷冻。”
插翅虎观察了一阵之后,又向李振华和王大朋摆了几下白毛巾,他俩等到那伪哨兵又拼命抽烟的时候,插翅虎立即窜到伪军背后,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卡住伪哨兵的喉咙。李振华跑过来,把毛巾塞进伪哨兵的嘴里,下了他的枪,让王大朋顶住他的后背,那伪军吓的瘫在了地上,不敢做声。
李振华蹑手蹑脚走到炮楼前,从门缝里瞅了瞅,瞧见炮楼底层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满了盘盘碟碟,正面坐着个矮胖矮胖的日本人,伪军队长董丰年和汉奸郝文义,坐在两边,低三下四打躬哈腰,为他的日本主子上菜酌酒,那个日本顾问一连喝了几杯,就哈哈大笑起来,狂笑之后,伸手到盘子里抓起一块牛肉,看来已经醉了,董丰年赶忙拿粗手巾给他主子揩嘴,郝文义伸手给日本顾问垂背捏腰。
李振华又听见伪军们在地洞里吆三喝五地抢吃牛肉包子,李振华心想:把门朝外用铁丝扭上,他刚伸手触了一下门板,没提防门顶上的铃“当啷”一声,这时只见那个端饭的伪军拉开门,探出身子问:“谁?”李振华已被敌人发觉,猛一下上去拖住伪军的一只胳膊,猛往外拉,那伪军“呀”的吼了一声,摔倒在门口,一下惊动了炮楼里的敌人,咔嚓一声门关上了,炮楼顶层又哒哒哒地吐出了机枪的火舌。这时,我对面山头上的民兵和战士们架起小炮“轰”的一声,一颗炮弹不偏不斜正好从射击孔内打了进去,炮楼顶子掀掉半边,敌人的机枪哑巴了。二层和底层的伪军朝外打了一阵枪,就要往底层的地洞里钻,张连长把背上的白手巾一摆,战士们一个个爬上了梯子,把圆桶碉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炮楼里的日本顾问挥着东洋刀,像一只疯狗,逼令董丰年和伪军们负隅顽抗。董丰年喝的迷迷糊糊,摸不着东南西北,别说指挥打仗,就连钻地洞也找不着口子在什么地方了。日军官尖叫:“顶住,顶住!”说着就夹着尾巴钻了地洞。这时,董丰年也跟在主子屁股后面逃跑,炮楼里像捅了马蜂窝,伪军们你推我挤,挤翻了桌子,碰倒了椅子,都想夺路进洞逃命,有几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还朝外打枪。
这时,碉堡外面枪声大作,杀声震天,突击班的火力组已把碉堡的门打开。李振华一鼓作气冲在前面,他挥着一把大砍刀,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连砍倒了几个死命顽抗的敌军。正当他力战群匪的时候,那个凶恶的日本顾问酒醒过来,又逼着伪军从地洞里上来反扑。但我们向伪军高喊:“缴枪不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一阵政治攻势后,十几个伪军见别无他路,举手缴枪,当了俘虏。
董丰年和那个日本顾问钻入地道装死。战士们掀开洞口喊破嗓子,得到的回答仍是枪声。后来王连长机智地喊道:好,他们不上来,我们用炸药包炸开地洞。几个伪军喽啰怕死,少音没气答了话:我们……我……们……上……去……说着又土头土脑地爬上十几个伪军来,但最后还不见日本顾问和董丰年上来,战士们恼火了,一边往地洞里撒土,一边咒骂:行,你不上来,就活埋在这墓穴里。
“我……我……上去……不……不要……活埋……”董丰年按着胳膊上的伤口,刚哆嗦着探出个冬瓜样的脑袋,就被火性子李振华卡住了脖子拖上来。最后,我们再三向地洞尽头的日本顾问交代政策,可那家伙不仅不出来,还死命往洞口打枪,民兵们火冒三丈,一连扔进四、五颗手榴弹,结果了这个杀人魔王的狗命。
日军苦心经营的马牧炮楼,我军民没有一小时就给端掉了,活捉了铁杆汉奸董丰年。战士们在群众帮助下,迅速打扫了战场,返回根据地。沿途群众拿出鸡蛋白面慰劳民兵、部队。年近古稀的郝大爷拖住战士们的手激动地说:“日本侵略者把俺马牧搞成个无人区,今天你们给来了个连锅端,俺这里几百亩秋禾总算从虎口里夺出来了。民兵、八路军真是老百姓的救命恩人。”
部队胜利地返回驻地,山后男女老少敲锣打鼓迎接胜利归来的子弟兵,儿童团员们也拉开喉咙唱起来:
决九团真英勇,
端了马牧大炮楼,
活捉敌兵几十名。
哎呀哎海儿哟,
万恶的董丰年,
受伤被生擒。
我们拔掉县城敌人打在马牧这个外围“钉子”,镇压了罪大恶极的伪军队长董丰年,不但鼓舞了边区人民的抗日斗志,而且大大震惊了城里的敌人,使这年秋季的抢收任务得以胜利完成。